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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章:你把我媽咪藏哪去了?

  253章: 

  撿起來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我愛你」,字跡很端正,每一筆都寫得很重很用力,皇甫御在看見這些字跡時,緊繃的神經一麻,尤其是瞧見被淚水暈染開,變得十分模糊的字,他覺得自己整顆心臟都被腐蝕掉,痛的他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轟—誹— 

  點著昏暗壁燈的房間,陡然被一道閃電划亮,瞬間即逝的白色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好像失明了般,皇甫御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什麼都看不見了煙。 

  停歇多時的暴雨,再次轟轟烈烈席捲而來,帶著一種毀天滅地的狂妄姿態,雨點凌亂又急切。 

  不用看便知曉外面是怎樣的一片狼藉。 

  與屋外的聒噪相比,房間里卻是空蕩蕩的,那樣的安靜,是懾人的、可怖的。皇甫御坐在床邊上,身體已經徹徹底底僵硬了,麻木了,不能動彈了。 

  記憶的大閘門,被雷雨劈開一道縫,越裂越大,過往好像決堤的洪水,那麼兇猛的朝他撲來…… 

  「歡歡,樂樂可以不哭了,但是你要答應樂樂,以後……不可以不要我!!」 

  「歡歡,以後長大了,你會不會覺得樂樂討厭呀?!會不會厭煩樂樂,然後趕樂樂走?!樂樂可以乖乖聽話……,樂樂再長大一點,就可以給你煮飯、洗衣,現在就可以給你捶背,還能給你暖床呢!」 

  「歡歡,我們打鉤鉤好不好……,只要樂樂不離開歡歡,歡歡也不可以離開樂樂!」 

  「歡歡……」 

  「歡歡……」 

  「歡歡……」 

  皇甫御倒在寬大的床上,眼睛都不眨的盯著天花板,手指來來回回摩擦著掌心的那枚戒指。心口的劇痛,痙.攣抽搐著無法停息。 

  忽而想起早晨,她在餐廳里擺弄早晨的情景,想起她替他切三明治,想起他把她的三明治揮在地上那一瞬她眼底閃過的濃濃悲傷,想起她追出來替他系領帶的謹慎模樣,想起……她最後跟他說的那句話: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了…… 

  最後一次…… 

  不知是外面吹風,沒有關窗戶,還是空調開得太低,皇甫御開始顫抖,整個身體都劇烈的哆嗦個不停,連嘴角都在抖。那一雙總是高傲、不遜、深邃,透著不可一世的眼睛,在那一瞬,有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 

  盯著天花板看了半天,皇甫御最終緩緩閉上眼睛。 

  心頭早已亂麻一片。 

  他忽而覺得,現實遠遠比想象複雜和殘忍。 

  他和她,不過是想要靠近,不過是想要在冰冷的夜,用彼此的體溫相互慰藉而已,可是……為什麼總是這麼難?! 

  他分不清,究竟是什麼因素,把曾經靠得那麼緊密的兩人,越推越遠。是他,是她,還是那些所謂的宿命?! 

  房間的空氣中,還瀰漫著她身上十分淡薄的幽香,皇甫御躺在床上,縮了縮身體,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 

  恍惚之中,突然耳畔劃過一次尖銳的吶喊—— 

  「歡歡——」 

  他猛然睜開眼睛,夾雜著惶恐和痛楚的深邃黑眸,快速在房間里尋找一圈,卻沒有看見蘇靜雅的身影。 

  在明白自己又產生幻覺了,皇甫御才重新閉上眼睛,而他的胸口,已經劇烈起伏著。 

  他真的憎惡死了這種感覺,甚至有些驚惶和畏懼。 

  剛去歐洲那會兒,他每天躺下,不知是喝了酒,產生了幻覺,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總是會無端聽到蘇靜雅在他耳畔叫他名字。 

  時常睡到半夜,他會猛然驚醒,然後就像得了焦慮症一樣,來來回回把屋子裡裡外外尋找好幾遍…… 

  他總覺得,或許是夜晚,太黑,太暗,太冷,他兜兜轉轉地尋找,卻什麼都找不到,可笑的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焦躁的找尋著什麼…… 

  皇甫御再度睜開眼睛,竭力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這樣他就不會再產生幻覺了。 

  起身,他走到窗戶前站著,冰冷的雨水摻和著涼風,扑打在他的臉上,冰冰涼涼的,就像淚水一樣。 

  望著窗外沉浸在黑夜 

  中的皇城,皇甫御突然想到:蘇靜雅離開皇城,會跑去哪裡。 

  按照她的智商,要麼回自己的小公寓,要麼是回漁村找鄭君南,抑或是去東方炎那裡。 

  最抽風的話,應該會去找楚易凡。 

  他覺得最不可能去找楚易凡,但是……想了想,貌似這種可能性最大,畢竟……這是他要求的,讓她跟楚易凡交往。 

  其實,她去哪裡,他真的不應該過問。 

  畢竟—— 

  就像皇甫本說的,十歲那年他僥倖存活下來,就不僅僅只是為了他自己一個人而活,他的身上背負著太多太深的仇恨,他有義務且有責任替自己慘死的父母報仇。 

  這麼多年來,他不斷讓自己變強,變得更強,全部是仇恨驅使他往更高的台階上邁,無數次滿身是血堅持不下來時,唯一讓他咬牙挺過來的動力是:自己死得慘不忍睹的父母。 

  他是絕對不可能放過殺人兇手——鄭君南。 

  現在讓他活著,不過是還沒想好全身而退的策略罷了,畢竟鄭君南上屆蜂王的身份不是蓋的。 

  只是,等到他和鄭君南劍拔弩張那一天,倘若蘇靜雅還跟著他,那麼…… 

  皇甫御想要打電話讓趙毅查查蘇靜雅現在確切位置的想法,活生生被扼殺在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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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皇甫御坐在沙發上,搖晃著酒杯,喝著紅酒,看著殷紅的酒液隨著搖晃力道、頻率的加劇,攀附在杯壁的高度亦在增高,他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一味地發獃,放空自己。 

  房門是被皇甫小爺一腳踹開的。 

  砰—— 

  厚重的實木門重重地撞在牆壁上,震得整棟房子都劇烈顫了顫。 

  皇甫御的黑眸,危險的寒光陡然一閃,他面帶殺氣地朝門口一看:只見皇甫億念穿著睡衣站在門口,仇恨地剜著他。 

  皇甫御心情不好,冰冷的寒眸直直與他對峙一會兒,才用命令的口吻吩咐:「皇甫億念,給你兩個選項:第一,道歉,然後禮貌把門關上,最後下樓去睡覺;第二,繼續站在那裡,等著接受懲罰!!」 

  「你把我媽咪藏哪去了?!」皇甫億念的眸子,瀰漫著與他那個年齡完全不相仿的陰霾和恐怖,他站在那裡,周身都纏繞著暴戾的狂躁氣息,甚至還暈染著……死亡的氣息。 

  皇甫御眯了眯眼,從來沒在一個孩子身上看到太多恐怖、嗜血、陰暗的東西,這並不是一個好想象。雖說,他皇甫御的兒子,一定要心狠手辣,只是……皇甫億念,會不會太過了?! 

  挑了挑眉,皇甫御耐著性子,幽幽地說:「現在下樓去睡覺。」 

  「我不睡覺。我媽咪不回來,我就不睡覺。」皇甫億念,冷沉著聲音強調。 

  「皇、甫、億、念……」皇甫御的耐心本來就不多,一而再再而三被挑.釁,他已是在盛怒的邊沿。 

  「你為什麼要把我媽咪逼走?!為什麼要拆散我和媽咪?!皇甫御,我這輩子都不會承認你!!!」皇甫億念沖著皇甫御就一陣撕心裂肺地咆哮。 

  皇甫御聞言,英挺的劍眉,陡然一擰,他直勾勾地望著自己的兒子,對於這番話,他已經聽了不下三次了。 

  「不承認我?!」皇甫御冷冷勾唇一笑,「不管你承不承認,你身體里流的是我皇甫御的血,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 

  「是嗎?!」皇甫億念學著皇甫御的模樣,勾唇冷笑,看得皇甫御有種在照鏡子的錯覺,情不自禁嘴角抽搐了下,「我是我媽咪用性命換回來的,我身體里流的是我媽咪的血,不是你的。你就說說,你除了提供了一顆種子,你還為我做過什麼?!其實認真想想,你做的還挺多的:想方設法把我從媽咪身邊奪走,威.逼.恐.嚇讓我媽咪拋棄我,你想放我變成孤兒,你就明說,我當年就該在我媽咪的肚子里……自、殺!!!!」 

  這番話,尤其是最後幾個字,明明就是讓人忍俊不禁,但是……皇甫御不 

  僅下不出來,臉色還變得很難看。 

  畢竟,自殺這個想法實在不是皇甫億念這個年紀該想的。 

  他怎麼可以想到「自殺」這兩個字?! 

  皇甫御抿著完美的薄唇,直直地盯著自己的兒子,最終,他還是投降了:「行,我輸了。麻煩小爺你以後想法積極點,別動不動就用自殺威脅我,一次,僅僅一次。我可以說:我沒藏著你媽咪嗎?!兒子,快下樓乖乖睡覺,你媽咪回你外公那裡了,如果你想……」 

  然而,皇甫御的話,還未講完,皇甫億念便怒吼著打斷:「我媽咪一定是被你藏起來了,你不想我和她在一起,所以藏起來了。她不在外公那裡,也不在東方爹地那裡,絕對被你藏起來了!」 

  皇甫小爺,一口咬定。 

  皇甫御一聽這話,劍眉不爽的又皺了起來:「你又偷偷給鄭君南和東方炎打電話?!你個臭小子,需要我警告你幾次?!不準隨便給他們打電話。」 

  「我不管,我只要大雅,你不把她還給我,我一定把皇城都拆了!!」皇甫小爺直接向皇甫御宣戰。 

  氣得皇甫御「啪~」的一聲將手裡的酒杯給砸了,氣憤難當倏然從沙發上站起身,指著皇甫億念的鼻子,他全身都在顫抖:「你再瞎鬧,信不信我又教訓你?!我的手段和方法,多的是!!」 

  皇甫御的聲音很陰霾,表情很扭曲,整個人都散發出濃濃的恐怖氣息。 

  讓人望之戰慄。 

  不過,皇甫小爺卻不畏懼,冷冷一笑,譏諷道:「又讓保鏢抽我屁股嗎?!」 

  「……」皇甫御氣得當場就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才氣急敗壞重重坐在沙發上,順手拿了手機給趙毅打電話,交代了幾句,掛電話之前,他強調道:「她一定在楚易凡那裡,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個小時把她給我帶回皇城。」 

  皇甫御掛了電話,然後跟皇甫億念大眼瞪小眼,彼此看彼此不順眼地等著趙毅的回話。 

  在等待的半個小時里,出現的是這樣的場景。 

  「呵~,哼~——」皇甫御毫不客氣拋給皇甫億念一個大大的白眼,發出十分不屑的鼻音。 

  而皇甫小爺,也毫不示弱,對著皇甫御猛翻白眼,喉嚨里發出輕輕哼哼挑.釁的聲音:「白痴……」 

  「……」皇甫御鬱悶的當場滿頭黑線。 

  趙毅打來電話時,皇甫御正和自己的兒子,水火不容的惡狠狠地瞪著彼此,試圖用眼光將對方殺死。 

  接通電話,皇甫御低聲詢問道:「怎麼樣?!」 

  「三哥,我已經讓人去楚易凡別墅外勘察了,蘇靜雅並沒有在他那裡。」趙毅如實回答。 

  皇甫御聞言,濃密好看的眉頭,猛然一蹙:「不在那裡?!」怎麼可能?! 

  蘇靜雅又沒有什麼朋友。 

  皇甫御從沙發上站起身,卻聽見皇甫億念當場就發飆了:「我媽咪失蹤了,都是被你害的。我媽咪出事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皇甫御被他吵得心慌意亂,索性咬牙切齒恐怖道:「你再嚷嚷,老子就不找人了。」 

  皇甫億念畢竟是個孩子,聽見自己的媽咪找不到,當場就眼淚婆娑,坐在沙發上,噙著眼淚望著皇甫御。 

  皇甫御走到窗戶前,想了想才說:「多派點人手,將春城大大小小的賓館全部秘密搜查一遍,然後各個車站、火車站、飛機場,反正進出春城的一切通道,不管是重要的,還是不重要的,全部設防,一一檢查……」 

  吩咐完畢,皇甫御收了線,轉身去拿衣服,準備出門時,卻看見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兒子,一下就眼淚婆娑了,頓時覺得相當的驚詫,他驚悚地問:「臭小子,你哭什麼哭?!剛不是很得瑟嗎?!」 

  「大叔……」皇甫億念哭著坐在沙發上望著皇甫御,他說,「媽咪一定是不要我了,她是故意不要我的。」 

  「……」雖然剛才這臭小子才對自己極為不敬,但是呢,尚且虎毒不食子,更何況皇甫億念只是個孩子,是他皇甫御唯一的兒子,看著他掉淚,皇甫御還打從心裡揪心。 

  「哭有什麼用?!把眼淚留著。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的眼淚而為你改變一分一毫,你哭再厲害,你媽咪也不會知道。」 

  < 

  皇甫御走入卧室,從衣櫥里取外套。 

  然而,當他推開衣櫥門時,看著裡面全部被挪動過的衣物,他眉頭深深一擰:他記得,蘇靜雅的習慣就是把外套正面朝著左面晾著,喜歡把襯衣以「梯田」方式壘著,她說,只要拿衣服不要太急,這樣不會把衣服弄亂,哪怕抽下面的衣服。 

  「嘩啦啦~嘩啦啦~」 

  皇甫御將衣櫥所有的門都給推開,發現裡面所有的東西都被動過,既按照他的習慣,又有她的習慣擺放著。 

  「……」皇甫御盯著衣櫥久久發獃。 

  皇甫億念站在門口,一點志氣都沒有的繼續掉淚,他說:「大叔,媽咪這一次,是不是真的走了?!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她為什麼不要我?!我挺乖的,就是偶爾喜歡打擊她。」 

  「……」皇甫御不說話,只是抿緊薄唇,順手輕緩取下一件外衣。 

  穿上之後,他轉身走出卧室時,經過皇甫億念的身邊,低聲說:「她哪裡捨得離開你,不要多想了。乖乖回房間睡覺,明天起床,你媽咪就回來了。」 

  「不會!!」皇甫億念哭得越發凄慘,「媽咪今天把我十八歲的衣服都買好了。我早就覺得不對勁,我一定是傻子才沒有察覺……」 

  「……」皇甫御聽了,全身剎那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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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龍混雜的火車站,隨著時間越往後推移,車站裡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冷清。 

  蘇靜雅坐在車站入口的長椅上,將行李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她蜷縮著身子,儘可能將自己全數縮在椅子里。 

  她瞪著一雙無辜茫然的大眼,看著進進出出、卻越來越稀少的人群,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今後應該怎樣活下去。 

  晚上下了兩潑大雨,門口的屋檐雖然很深,卻依舊有冰涼的雨水飄進來,打濕了她的頭髮和衣物,蘇靜雅卻坐在那裡不動,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應該去買哪裡的票。 

  身旁的椅子有人坐下,蘇靜雅看見是一位打著肚子的孕婦,她立即將行李箱從椅子上搬下來,騰出更寬敞的地方讓她休息。 

  孕婦是由丈夫陪同的,男人的頭髮很亂,皮膚很黑,滿臉的疲憊,背著一個超級大的行李背包,蘇靜雅一看就覺得那行李包會把她壓扁的那種,不過孕婦精神卻很好。 

  「我先去買回老家的票,然後給你買點吃的東西,你坐在這裡等等我。」男人一口的方言,蘇靜雅聽得很吃力。 

  孕婦點了點頭,笨重的身體,靠在長椅上,蘇靜雅覺得椅子都往下沉了一分。 

  目送男人離開,孕婦才將視線投向一直盯著她的蘇靜雅,看見自己的行李壓著蘇靜雅的鞋子,她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說著,她艱難的撐著腰,就要去搬行李。 

  蘇靜雅這才注意到自己脫下的小皮鞋被他們的行李包壓住,瞄到孕婦就要起身去搬行李,她連忙制止道:「不用,不用,你坐著。」 

  蘇靜雅彎腰,抓住小皮鞋用力一扯。 

  不扯還好,一扯……綉在鞋尖的漂亮蝴蝶結掉了一大半。 

  看著蝴蝶結懸吊弔掛在鞋子上的蝴蝶結,蘇靜雅傻眼了,而孕婦同樣傻眼了。 

  兩人彼此對看了一眼,最後,孕婦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害你鞋子弄壞了。你鞋子多少錢,我把錢補給你。」 

  蘇靜雅搖頭:「不用不用,鞋子是我自己扯壞的,跟你沒關係。不用補錢給我。」 

  兩個人揪揪扯扯好一會兒,直到男人買票回來。 

  在等他們班車的過稱中,蘇靜雅才大概了解到他們的情況:他們從農村出來在首都打工的,家裡突然出了大事,所以轉了好幾次火車趕回老家。 

  孕婦說話的聲音很纖細,男人卻一言不發,只是買了茶葉蛋,一個又一個剝給孕婦吃,而他卻沒吃。 

  蘇靜雅看著他們時不 

  時竊竊私語,看著兩人臉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她就覺得眼睛很澀。 

  孕婦吃了四個茶葉蛋,突然說有些口渴,男人立即起身去買水。 

  只是,不到一分鐘,他又折回來,拉開旁邊的行李包,翻出藏在裡面用衣服包裹了好幾層的衣服,取出一個小錢包。 

  蘇靜雅看見他拉開錢包,裡面全是一大疊一大疊一塊和五毛的人民幣,而男人發現蘇靜雅在盯著他,忽然抬起頭,似是戒備,又似不好意思。 

  拿了一大把零錢男人又去買水,孕婦默默小口小口吃著茶葉蛋,忽而問蘇靜雅:「你是不是在等人啊?!」 

  蘇靜雅搖頭。 

  「那你大半夜一個人在火車站坐在這裡幹什麼?!很危險,你還是坐去一個人多的地方。」孕婦很虔誠地說。 

  蘇靜雅默默點頭。 

  而後,孕婦突然聊到自己的丈夫,卻是滿臉的幸福和自豪,她說:「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嫁給他。雖然,他沒本事,不能賺很多錢,但是……他從來沒有讓我餓著冷著,他寧願自己受累,也不會讓我皺一下眉頭。他很體貼,很疼我,很愛我,我覺得他是全天下最好最優秀的丈夫,儘管在別人眼中,他可能是個廢物……」 

  蘇靜雅一直垂下眼皮,默默聽著孕婦發自內心讚美自己丈夫的話,她覺得自己心裡暖暖的,很羨慕,卻也很酸。 

  她在想,那麼困難的兩個人,都能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這麼甜蜜美好,她和皇甫御怎麼就不能呢?! 

  她還在想:倘若皇甫御有那麼一天,變得跟這個男人一樣,一無所有,窮得叮噹響,她也會像這個孕婦一樣,對他不離不棄。 

  只是,她想對他不離不棄,他卻不在意、不在乎,她對他而言,早已可有可無…… 

  男人買水回來,孕婦喝了幾口,男人便叮囑她:「還有一個小時火車才到,你先靠著我睡一會兒。 

  蘇靜雅縮在角落,看著男人側身的身影,那麼的挺拔,就像最堅實的石雕,巋然不動地佇立在那裡,任由孕婦靠著。 

  她看得很仔細,看見他小心翼翼拉開自己的衣服蓋在孕婦身上…… 

  無端的,她越看越羨慕,也越看越想哭,尤其是感受到被雨水淋濕的衣服,有涼意一股又一股四面八方湧來,她開始幻想,皇甫御也坐在她的身邊,也用拉開他的衣服裹住她,給她取暖,那該多好。 

  但是…… 

  她知道,這輩子,不管她花多少時間,花多少精力,再也換不回他的絲毫溫情和柔情。 

  對於孕婦來講,那是最觸手可得的東西,可是對於她來說:卻是她怎麼也追不上、抓不住、她最最最渴望、卻距離她越來越遠的……幸福。 

  半個小時候,男人搖醒孕婦,重新背上笨重的行李,然後攙扶著她去候車。 

  雲姨在離開之前,拿給她一包梅子,說:「這是我丈夫親自腌制的,不含任何防腐劑,特別好吃,你沒事可做的話,可以吃幾顆提提神。」 

  「謝謝。」蘇靜雅連忙從椅子上站起身,目送他們離開。 

  等到他們離開之後,蘇靜雅又縮回長椅上,剝開用綠色塑料口袋包裹住的梅子,黑不溜秋的,而且塑料口袋一看就知道很臟,但是她還是挑選了一顆放進嘴裡。 

  梅子入口,很酸很酸,但是餘味卻是甘甜的。 

  蘇靜雅縮在椅子上,一顆又一顆接著吃,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 

  凌晨第三次下大雨的時候,蘇靜雅將行李重新搬在椅子上,不讓雨水濺濕了。她盯著外面的滂沱大雨發獃。 

  正當她出神厲害時,突然聽到有纖細的烏拉聲,怯怯地響起,她收回思緒,一眼就看見蹲在她面前,不安中又顯得很急切和可憐的小白狗。 

  小白狗全身的毛都被雨水打濕了,門口的安檢,不准它進大廳避雨,所以……它夾著尾巴,全身發抖地蹲在她面前,似在向她乞求著不要趕它走。 

  蘇靜雅盯著它,見它烏黑的眼睛閃爍著對人類的畏懼,她無端就想到當年的安歡。 

  她一直在想,安歡跑哪裡去了,當年突然失蹤,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蘇靜雅沖著它招了招手,小白狗的猶豫是清晰可見的,夾著尾巴就準備逃遁,然後在看清蘇 

  靜雅似乎沒有什麼惡意,又彷彿在猶豫要不要靠近。 

  直到蘇靜雅柔和的聲音響起:「過來,我不會傷害你。」 

  狗,聽不懂人話,卻能聽懂人說話的語氣。 

  蘇靜雅的話音剛落下,小白狗立即衝到她所坐的長椅下面趴在,講瘦骨嶙峋的身體縮成一團。 

  蘇靜雅垂下腦袋去看它,小白狗立即從嘴裡發出嗚嗚的叫聲,似乎在感激她沒有將它趕走,讓它可以躲在椅子下面避雨。 

  看著小白狗瑟瑟發抖,卻依舊用舌頭舔自己被弄髒的毛髮,蘇靜雅敢斷定,這隻狗一定很臭美。 

  起身去買了一些吃的,蘇靜雅耐心餵給它吃。剛開始小白狗躲在椅子下面不敢出來,吃東西也吃得很含蓄,後來直接狼吞虎咽。 

  「你叫什麼名字呀?!是不是跟你主人走丟了?!」蘇靜雅摸著它濕漉漉的毛髮,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小白狗一口就吞下了一根熱狗,同時還從嘴裡發出悲涼的嗚嗚聲,似乎在回答蘇靜雅:「我沒有名字,我沒有被主人丟棄,是主人不要我了。」 

  蘇靜雅天生就喜歡小動物,看著小白狗實在可憐,那一雙眼睛尤其的像當年的安歡,她心裡一軟,外加一個人在火車站,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於是,她去小賣部跟老闆溝通了下,花了100塊買了好大一桶熱水,又買了一包洗髮膏,認真給小白狗洗了澡,還借老闆的吹風把小白狗的毛髮吹得雪白又疏鬆。 

  看著煥然一新的小白狗,蘇靜雅立即眉開眼笑:「你看你長得多漂亮,我沒說錯吧。以後,你就跟著我,好不好?!正好,我們都沒有人要,都沒有家。」 

  抱著狗狗親了親,蘇靜雅又從行李箱里拿出一條毛巾,將它包裹住。 

  而小白狗在察覺到蘇靜雅對它完全沒有惡意時,已經完全放鬆了警惕,很願意跟她靠近和親人。 

  蘇靜雅想要給它取個名字,條件反射的就要取「歡歡」,因為在她的世界里,是把皇甫御放在第一位的,所以不管她做什麼說什麼,腦子裡條件反射的就是「歡歡」。 

  可是,她一想到歡歡二字,心裡就像被烏雲嚴嚴實實覆蓋住一樣,很是悲涼,很是蕭索。 

  而查到蘇靜雅的具體位置,皇甫御趕到火車站時,剛在門口停下車,一眼就看見抱著一隻狗坐在長椅上,可憐巴巴打瞌睡的女人。犀利幽深的黑眸,一瞄到那隻小白狗趴在她的身上,胡亂舔她的臉蛋,他的劍眉頓時深深擰起來,情不自禁暴躁地開口:「該死的女人,怎麼又撿了一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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