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該存在

  李珂和阿狸之間陷入了沉默。

  如果事實真的如同阿狸所說的那樣的話，阿狸不僅沒有錯，還讓那個男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可以安然的死去。

  但如果是假的的話，那麼就不一樣了。

  阿狸不僅收割走了可以說是他恩人的人的生命，甚至還無恥的將對方的記憶竊取了。

  那麼對於李珂來說，對方就是必須要殺死的存在。

  而在這裡真正認識阿狸之前，李珂也僅僅只是通過遊戲來認識的這個人，那麼，現實的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李珂不清楚。

  『模擬』的能力可信但又不可信，世界上的變數太多。至今為止，他已經不止一次偏離了模擬的道路了。

  英雄聯盟的背景故事是如此，他所看到的是故事，但真正面對的是有血有肉的人。

  但好在，艾歐尼亞追尋答案並不需要太多的麻煩，綻春花就能夠解決很多的疑難雜症。

  綻靈節。

  這是通過綻靈花的力量，來和通往往世的人對話的方法，能夠讓人們和死去的家人相互對話，告訴他們家人並沒有忘記你們，死去的人依然被記著，傾訴自己的相思之情。

  但李珂對這個節日……

  嗤之以鼻。

  死去的人就是死去的人，不管是否能夠對話，死去的人就不應該繼續打擾活著的人的生活。因為就算能夠得到一時的溫馨，也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除非，你能夠斬斷生死，將死去的人復活。

  不然這樣做，只是在留著死者，強行讓死者沒辦法安心離開罷了。

  所以李珂一次都沒有進行過綻靈節，只是看著別人和死去的人對話，或者發生爭執和吵鬧。

  因為就算是早已經知道樵夫可能已經死了，但李珂還是希望，對方是活著的。

  所以在阿狸身上看到那個鈴鐺的時候，他的情緒才會有些失控。

  但很可惜，綻靈節雖然每年都有，但是今年距離新年還是有一段時間的，所以是指望不上了。

  而綻靈花這種只有在特定時間開放的花朵更是難纏，如果你錯過了，那麼幾乎是沒有辦法讓它開花的。

  「你沒有證據，但我想有人會有證據的。」

  深吸了口氣，李珂看向了阿狸。

  他不會因為自己的好印象，以及模擬當中的關係而對阿狸網開一面，但也不會因為自己的一個猜測而貿然斬殺對方。

  那不是正道所為。

  「忘憂花園。」

  他說出了那個地名，樵夫最後想去的地方。

  「你有膽子跟我去嗎？」

  阿狸囁嚅了幾下嘴唇，她看著李珂，心臟彷彿撕裂一樣的疼痛。她就知道會這樣，李珂是不會相信她的話的，實際上在李珂發現她身上的鈴鐺的時候，她就開始後悔了。

  她應該把鈴鐺藏起來再接近李珂的。

  但……

  這不就是欺騙嗎？

  阿狸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但是在她意識到自己說什麼，做什麼的時候，她就已經點頭同意了。

  「好，我帶你去……離這裡不遠。」

  李珂點了點頭，用手中的劍割斷了那隻大貓的尾巴和一隻耳朵，原本他是打算把這隻大貓的皮剝下來作為地毯使用的。

  那長長的毛髮一看就很喜人，但現在卻只能夠拿一些憑證了。

  阿狸沒說什麼，她只是默默的看著這一幕，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被殺了的話，那麼自己的尾巴是不是也會被李珂割下來。

  「畢竟我是個怪物呢。」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阿狸身上的鈴鐺的事情，阿狸是感覺這鈴鐺現在如同烙鐵一樣的滾燙，也知道李珂為什麼不找她要回鈴鐺。

  如果她真的是殺人兇手的話，那麼鈴鐺自然是親手取回更加合適一些。

  看著阿狸毫無戒備的將後背暴露在自己的面前，李珂其實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了，但這種事情不親自驗證一番，是絕對無法放下的。

  但阿狸卻無法忍受這死寂一樣的沉默，她想要和李珂好好的相處，但事實卻是不行，所以她想在李珂對自己動手之前，努力的讓李珂能夠好受一些。

  「忘憂花園離這裡很近，一般來說不會有人想要靠近這裡，因為這裡和精神領域很近。所以生長著一些有著奇異力量的花朵……」

  阿狸很想說是怪物，因為那些花朵和她一樣，都是能夠吞吃記憶的生物。

  只是一個是植物，一個是動物罷了。

  當初的她，是以怎麼樣的心態來這裡的，她早就忘記了。

  可能是怪物的共情，還是覺得會來到這裡的人不會在意一些記憶的缺失。

  她不清楚，因為每一次想到這裡，她都覺得自己是個怪物。

  李珂沒有理會阿狸，他只是看著前方的路，沉默的走著。心情也相當的複雜，老樵夫確實的死訊讓他十分的不安，不知道是否應該在未來的綻春節像對方訴說自己為什麼不在綻春節上尋找他。

  但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斬斷了，他的理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大腦當中。

  若是不想復活對方，那麼死去的人就不應該被打擾。

  那根本就不是擁抱過去，治癒傷口。而是死死的拽住已經離開的人手，不想讓他們離開的軟弱罷了。

  所以他沒回答阿狸，也有自己心思很亂的原因。

  但是對阿狸來說，這就又是一個打擊了。

  她要怎麼才能夠彌補李珂呢？

  「不，你沒有資格，你是個怪物。」

  她不知道，因為她是怪物。

  「沒錯，你就是個怪物，他不想理你，就是因為你是個怪物。你的容貌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因為在他眼裡，你的投懷送抱，不過是怪物的捕食罷了。」

  一個聲音出現在了阿狸的心中，她咬緊了自己的嘴唇，因為這個聲音說的是對的，她就是個怪物。

  「沒錯，我是怪物。」

  她承認了這個聲音的所說，感覺身上的力氣都在逐漸的被抽空，她看著前方的道路，眼淚不斷的在眼眶當中打斷。

  她早就該想到這一天的，她是個怪物，是吞噬別人所愛的人的怪物，就算今天沒有遇到這個叫做李珂的人，就算沒有讓對方看到那個鈴鐺。

  她遲早都會遇到這一天的。

  為什麼呢？

  為什麼她會有感情呢？

  讓她這個怪物擁有感情，是因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所以……

  所以上天要折磨她的嗎？

  「沒錯……」

  因為我……

  「不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