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沒有公主命還有公主心 (六)
也不知道是她被彭因坦這表情動作閃的發昏了,還是這燈光實在是柔和到了一定程度,彭因坦這時候唇紅齒白,好像在發光……好一會兒她才返過乏來似的,說:「你有毛病是不是?」
「坐啦,當休息會兒。省得回頭說我過度剝削你。我可不願意落這壞名聲……你要不吃飯,茶和咖啡什麼的都有,酒也有,想喝什麼自己拿。」彭因坦看著桌子上的湯和菜,一個人吃實在是有點浪費。也難為索鎖這麼短時間內,都給他做出來。「你最好也吃點兒。沒吃飯吧?」
索鎖坐下來。雖然不說話也沒動筷子,但坐在那裡磐。
彭因坦吃起東西來,像只安靜的兔子。只看到嘴巴在動,一點聲音都沒有。
桌上的飯菜在燈光下顯得比她剛剛盛出來的時候還好看——她仰頭看了看餐桌上方的燈,不出所料,也是Baccarat……燈很簡潔,卻又美觀大方。
「你幹嘛對我家的燈這麼感興趣?」彭因坦問。
索鎖不響。
她好像沒聽清彭因坦問她什麼,只是自言自語似的說:「就是沒想到。」
「還不錯吧?燈的樣子不怎麼出眾,不過燈光的運用顯得這屋子也好、燈也好、氣氛更好。到晚上開了燈,舒服的讓人隨處一倒就能睡過去。」彭因坦微笑著說候。
「嗯。」索鎖多難得在明明聽出來彭因坦是得意地炫耀這是他的傑作的時候,沒有當頭給他一棒子。「所有的燈都是Baccarat的吧?」
「嗯。」彭因坦答應。
「嗯……」索鎖這一聲更像嘆氣。
她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又會在一個房子里所有的燈都是Baccarat的地方坐著……在她看來,那似乎已經是個遙不可及的影子,早就消失在黑暗當中了。
她放置在桌邊的手,指尖動了動,完全是不受控制的。
她忙攥了手……
門鈴響。
彭因坦看索鎖,說:「你去開門。」
索鎖瞪他,「這是你家。」
「我要吃肉。沒工夫去應門。」彭因坦說。
索鎖眉心皺起。
一碗紅燒肉快被他吃光了——他都不覺得膩嘛?又不是缺油水的苦哈哈的漢子,又不是賣苦力的爺們兒……
但彭因坦不動,門鈴又繼續響,她只好去開門。
來的是位白髮老伯。他看著索鎖,問小彭在不在。索鎖撒了個謊說彭因坦在廁所里。老伯就塞給她一張粉紅色的紙,說:「仔細看看吧,學習一下。」
「謝謝。」索鎖接過來這張紙。鉛字印的整整齊齊的,是宣傳材料。她看著這位老伯,老伯也看著她,依舊笑眯眯的,「您還有其他事兒嘛?」
這位從氣質上就應該是退休老幹部的老伯,不知道是不是兼任樓長。
「沒有了。平時進出,記住隨手鎖好單元門哦。」老伯說。
「好。」索鎖說。
老伯看樣子還想跟她聊幾句,但見她木木的,也就走了。
索鎖進去,把宣傳材料放在彭因坦手邊。
「你跟外人說話都這范兒?」彭因坦問。死板,冷淡,沒有溫度。
索鎖看桌上的菜被彭因坦吃的,紅燒肉一碗吃了個底兒朝天,青菜沒怎麼動……真是個食肉動物。她想著,打量了一下彭因坦。他看起來,就是很結實的那種,只看露出的小臂,就知道他身上贅肉很少……於是她撇了下嘴,拿出隨身帶著的那張表格來,讓彭因坦簽字。
「這都還隨身帶著。」彭因坦一邊說,一邊簽了個字。瞥一眼她那本筆記本,看上面記的東西都密密麻麻的,真亂。
索鎖把紙疊好,就要走。
「明天幾點的飛機?晚上要吃飯嘛?」索鎖想起來,問。
「明天下午三點。直接從工地走,不過去了。」彭因坦說。
索鎖換好了鞋。
「對了,方便問一下嗎,你住的老房子,是……」彭因坦問。
索鎖面無表情地說:「不方便。」
她說完就走。
連再見都沒說。
不過她隨手關門時又聽見一聲小貓叫。
這回她聽清楚了,貓就在附近。
彭因坦看她要走不走的,正要問她怎麼了,她轉回身來,身子往旁邊一歪,指著廊上的一扇門,問:「貓?」
「對。」彭因坦擰了下門柄。小側門一開,打開燈。索鎖回身走了兩步過來一看,這是間很小的儲物間,大概只有四五平米,木地板的中央放了個籠子,籠子里有隻黑色白蹄的長毛小奶貓……眼睛是藍色的。
藍汪汪的眼睛,漂亮的很。
索鎖蹲下來,它仰臉看她。這小模樣看著傻傻的,藍汪汪的眼很有神……索鎖伸手指進去,彭因坦在她身後蹲下來,說:「小心,它撓你。」
索鎖猶豫了下,還
是把手指伸進去,那小奶貓卻用小爪子輕輕勾了勾她的手指,停了一會兒,又勾了勾,然後歪頭看她。
「真乖。」索鎖說。小奶貓這嫩嫩的肉墊觸著她的手指,她的心好像被溫柔地撫觸了下。
「嘿!」彭因坦看的氣不過,就拍了下籠子,小奶貓立即炸了毛凶他,沖他嘶嘶叫。
索鎖說:「它就撓壞人……你幹嘛把它關籠子里?」
「它在家裡四處亂竄,地毯上拉、撒、吐……一團糟糕。醫生說沒什麼,換了新環境不適應。這就算了,它撓我,我不得把它關起來啊?等找到主人再說……要不你養?」彭因坦問。
「我自己都養不活了,還養貓。」索鎖說。
這麼好看的貓,也值得一個更好的主人,能給它個好的環境、愛它也給它一生的安穩……她搖搖頭。
她給不了啊。
「姥姥不是說家裡耗子多?」彭因坦一側身,索鎖先走出去。他看了眼這隻小貓,「養著唄?」
「我家耗子都比它大。」索鎖說著就走了出去,「給它找個好主兒吧。」
她帶上門就下了樓梯。
彭因坦打開門追出來,說:「路上注意安全。」
索鎖已經走到了樓梯中段,聽到這句話,說:「麻煩你別這麼肉麻。這不歸你操心。」
「也是。你長的這麼安全,就大半夜的在路上溜達,人也以為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彭因坦笑著說。
門又關上了。
索鎖抿著唇,瞪了一會兒那扇門——黑黢黢的,門上貼了幅喜氣洋洋又很土氣的福字,像張正在開懷大笑的臉……嘲笑她似的。
樓道里陰冷的很,大概也因為彭因坦家裡太暖和,她出來覺得外頭就特別冷,裹了下外套,抱著手臂往下走。
出了單元門,她在屋檐下站了會兒,忽然想抽根煙。摸了摸口袋,煙和火機都沒有帶。煙草的味道會破壞食物原有的香氣,她恪守規則,工作時間和工作環境內是不抽煙的。這下竟然連帶都沒帶出來。
想必是因為這兩天頻繁出入醫院,她自覺地把煙留在家裡了。
不過疲勞了這麼久,她還就想抽根煙提提神。
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一邊往院外走一邊打著哈欠。
院子里的樹枝低垂,碰到她的頭頂。
她連抬起頭來看看是什麼樹的力氣都沒有了,等爬上台階走出院門,站在街邊時,她都想能不能坐下來,在這兒多呆一會兒……她果然就坐在了街邊。
這裡的街道很窄,住戶又少,夜晚特別安靜。
她仰頭看著街對面人家的平台上,兩隻雪狼一樣的西伯利亞雪撬犬正頭並著頭看她呢,不吵也不鬧,她想要是自己有精神,還可以逗逗這倆萌蠢的狗……一輛車子停在她面前。
「上車。」彭因坦把這側的車門給她推開了,扶著方向盤示意她。
索鎖正困的都要歪倒了,看到他都沒反應過來。
彭因坦猛按了下車喇叭,索鎖給嚇的一激靈。
等她上了車,彭因坦問:「你幾天沒睡了?」
「沒有,都有睡。」索鎖說。
她邊說邊又打了個哈欠。
想說句抱歉,又懶得開口。
彭因坦這車子座位也太舒服了……她好像上次坐這裡,也睡著了。
彭因坦看索鎖在車座上扭了扭,就跟只要蜷縮在靠墊里馬上就曬太陽睡覺的貓似的,馬上閉上眼。眼看她就這麼要睡過去,他就想提醒她別睡,不然等下下車冷。
他還沒說,再看索鎖就不動了。
這段路是要繞很大的圈子,開起來本來就不能太快,他就減了速度。
索鎖的身子隨著車子轉彎,輕輕晃動,頭髮也在隨著撥來撥去……彭因坦伸手推了推她,把座椅給她放的低一點。
不過是三五分鐘分鐘的車程,彭因坦開了十多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