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不可以不勇敢 (二)
她躺下去不一會兒就睡沉了。連個夢都沒有做,醒來天已擦黑。手機開著但是一個打擾到她休息的電話都沒有,只有小虎和金小葵的信息。小虎說中午送飯很順利,明天他會提早來的,可以幫幫忙;小葵說中午的菜很可口,謝謝她,但是怕她辛苦,這段時間只要給彭先生做營養午餐就好了……她回了小虎一句知道了,再回小葵,琢磨了下,她寫了兩個字「好的」。
小葵又說改日想請她吃飯,最近吃到她做的飯已經有好幾回,每次都是跟老闆沾光,總是過意不去。
索鎖洗了澡換過衣服出來看到小葵的信息內容,好一會兒才回了幾個字:不用客氣的。
小葵回復了個大大的笑臉表情,說就這麼定了……
索鎖想這姑娘就這麼自說自話的把兩個人的約會定下來了?這個笑臉還真像她。對著這麼一張笑臉吃飯,大概能多吃半碗米飯吧……索鎖沒有回絕小葵候。
她收拾好了下來跟姥姥一起吃了簡單的晚飯,出門時跟姥姥說自己不會回來很晚。
姥姥說讓她打電話問候下彭因坦,「跟小彭說,想吃什麼就說。磐」
「我不是都答應給他做幾天午飯了嘛……」索鎖一邊下台階一邊說。
「那還有晚飯和早飯啊。」姥姥說。
「姥姥,他……幹嘛對他那麼好,他那麼壞……」索鎖說著,住了口。
「你這孩子又皮……你跟小彭鬥嘴斗的都沒正形兒了。他哪裡壞了?多細心的孩子,出趟差還記得給我帶點心什麼的……」姥姥說。
索鎖啞了聲。
這可不好反駁。
不過她想跟姥姥說彭因坦那條件,不說這時候想吃龍肝鳳膽也能弄來吃,也是要什麼有什麼,想吃什麼吃什麼的,哪兒用得著她問候和關心?他這一受傷,簡單的午飯都有人操心他吃的不夠營養……
姥姥說:「姥姥知道你忙,又不是要你怎麼照顧他。他是你的朋友嘛,至少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也許他也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回頭我來燉豬骨湯。還用我的秘方……你忘了那時候你摔壞了腿,喝了那豬骨湯好的多快?」
索鎖擦擦鼻子。
還是不樂意答應姥姥,不過反應沒那麼強烈了。
姥姥那豬骨湯她當然記得,味道還蠻好的……有滋有味的,傷好了之後很久沒再喝。其實姥姥那秘制豬骨湯,都可以做招牌菜。
「人生病受傷的時候,就特別需要人關心。我是看著小彭也是沒吃過苦的。他爸爸媽媽知道了得多著急呀。」姥姥說著,搖頭嘆氣。
索鎖又擦擦鼻子。
彭因坦是沒吃過苦的。他的臉就是一張沒吃過苦的臉……
「知道啦。我其實不怎麼忙。」索鎖聲音軟下來。
她要說忙,在姥姥這裡也說不過去。姥姥又不是不知道老吳已經出院了……跟姥姥說除了上班,還要去練車?
那不是找死么……
「今天來不及買大骨頭了……我去熟識的肉店打個招呼吧,明天一早准有。」索鎖說。
「好啊。明天你再去抓幾味中藥。」姥姥終於滿意地笑了。
索鎖答應著讓她快點兒回屋,外面冷。
她走出去好遠,回頭看看姥姥還在那裡看她。
她就想就是為了老太太一時心安和高興,她也沒什麼不能忍的。反正又不用見彭因坦的面……想辦法送過去就是了。不過再也不見他,那也不現實。
真一生氣就不還人家錢了?當然沒有那個道理。但是不想看到彭因坦,這是千真萬確的。
她鎖了大門去趕車,拿手機出來看時,剛好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彭因坦的……她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正好看到公交車來了,她撒腿就跑。
……
彭因坦聽著聽筒里「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也就掛斷了電話。看著屏幕上索鎖的電話條目,好一會兒沒動。
「今晚上你不能喝酒。」章曉芃剛剛點完了菜,對彭因坦說。
彭因坦嗯了一聲,沒發表什麼意見。
坐在他對面的范先生跟曉芃聊著天。有曉芃在,桌上的氛圍總是輕鬆又和諧。范先生也是有趣的人,兩個人話題不斷,談笑風生。
彭因坦就有點兒意興闌珊。
今晚約出來吃飯是范先生臨時起意。曉芃是過來看他的傷勢。范先生則湊巧是跟蒙春天約在他們事務所一起看新目標的資料。范先生就提議說晚上一起吃飯,蒙春天另外有約會,康一山家裡有事情,只剩下他們三位。
曉芃雖然說是來看傷勢的,見了面就果然就問了傷情。曉芃是從北京回來就直接來了他辦公室,他當然不信她沒從母親那裡聽到些什麼。不過當著范先生,他們兩人自然是不會討論這些。
范先生說:「比較起來,我還是喜歡17號……這個不著急嘛。找一所好房子,就像追求意
中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可以慢慢等。」
曉芃微笑道:「范伯伯真是幽默。不怕您這慢慢等,淑女翻了牆?」
范先生笑起來,說:「真要翻了牆,說明淑女沒看到我的誠意。這也是我們沒有這個緣分。再另求淑女不遲——因坦最近工作太辛苦,這件事先放一放吧。」
彭因坦將手機放在一邊,「該盡的力還是要盡的。」
曉芃看了彭因坦一眼,沒出聲。
晚餐用畢范先生先離開,曉芃送因坦回去。
「三姨還不知道你這傷吧?」曉芃進了門才問。
彭因坦去倒了杯水喝,出來遞給曉芃一杯。坐在沙發上一會兒,那隻小奶貓就發現了他,但是轉眼看到曉芃,又縮回去。他知道曉芃最怕毛茸茸的動物,但曉芃此時坐在他對面正研究他的反應,連小奶貓在她腳下她都沒發現呢……他就晃了晃脖子,說:「告訴她幹嘛?」
「我讓我那裡的阿姨先來給你做幾天飯吧……我跟三姨說一聲。你這樣不告訴她,回頭知道了我都落埋怨。這什麼意思啊……」曉芃皺著眉。
「沒什麼。過兩周就拆了夾板,很快恢復正常。又不是什麼大事兒,緊張什麼?別跟她們說,誰都別說。」彭因坦喝著水。
曉芃沉默片刻,才說:「都不知道你幹嘛跟三姨發那麼大的火。」
彭因坦沒出聲。
「要不是碰巧在三姨家,還不知道出這麼個岔子……你?」曉芃看著因坦。
「要做包打聽就趁早歇了。這事兒沒什麼好說的。」彭因坦說。
曉芃嗯了一聲,想想他確實也是這種性子。只要他不想說,問是問不出來的。況且她覺得也不便問他這麼私人的問題。
她想了想,過來坐到彭因坦身邊,抬手摸摸他手臂上的夾板。
彭因坦笑了笑,說:「真沒事。就這麼點兒小傷,又不會死人。你記得小時候我跳水,一頭栽下來,差點兒就高位截癱了?」
「記得。我到現在都不敢去深水區。那天和義方在山頂吃飯,還說起這事來。他說這就是我的童年陰影……好奇怪,這事兒怎麼是我的童年陰影,你好像沒什麼?」曉芃手臂撐在沙發背上,看著彭因坦。
彭因坦喝著水,不在意地說:「我陰影太多了,這個微不足道。」
曉芃怔了片刻,才說:「我就記得當時家裡大人們都聚在一起。我還問管阿姨,說我哥不會死吧……管阿姨說不會的,坦坦那麼皮實,一定會闖過這個難關的。後來很多年了,管阿姨和我說,那時候她真心實意地以為,坦坦幸虧生在了好人家,就算是癱瘓了也不愁……三姨什麼招兒都用了吧?她從來不迷信的。」
「我醒過來她整吃了三年素。」彭因坦嘴角一絲笑意。他愛吃肉,可能遺傳自母親。「多麼不易啊……這才是真愛。」
曉芃說:「你也知道。幹嘛老讓她傷心?」
彭因坦不響。
「我媽也說過,你受傷那段時間,她以為三姨和姨父的感情會有轉機。不過很可惜,你好了,他們倆沒好。」曉芃輕聲說。她看看不出聲的彭因坦,「姨父多關心你啊。你給他個機會。你看,你有點事情,他就著急。可你不給他機會,他都只能找三姨問。問來問去,永遠是隔靴搔癢……他又不是真怕什麼事。有什麼怕的,還不是怕你出點兒事。他就你一個兒子……」
彭因坦清了清喉嚨,看看錶,「不早了啊,你該走了。我得上去看圖紙。」
曉芃哼了一聲,沒挪窩。
彭因坦和曉芃從小感情就好,正兒八經談話的時候少。曉芃這麼認真起來,他也不能不當回事兒,就說:「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