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旋轉的木馬 (十二)
彭因坦個子高,從人群上方往外看看,一眼就看到了身形龐大的康一山,正站在出口處的玻璃門后朝里看呢——他目光左右轉著,沒那麼容易看到他們,但是優哉游哉的,也並不著急……彭因坦抬手晃了晃,康一山也看到了他。
彭因坦讓索鎖走在身前。左右的人往出口擠,他要小心看著不要讓人蹭著索鎖。
「坦坦!」康一山招手叫道。
索鎖抬眼看他。
康一山這樣子,很像一尊招財貓。
她忍不住笑起來。彭因坦看她笑了,低頭在她耳後輕聲提醒:「你少對他笑。」
「你夠了啊,彭因坦。」索鎖斜眼瞪他。
康一山過來,接了彭因坦手中的行李箱,卻歪著頭先看索鎖,眨眨眼,說:「辛苦你照顧坦坦了啊。」
「不辛苦。」索鎖微笑。彭因坦手貼在她背上,輕輕一拍。她微笑道:「不好意思,還讓你來接我們。」
「這有什麼呀,應該的。我車停在外面,走吧……餓不餓?沒好好吃東西吧?咱們先吃飯去。」康一山邊走邊說,看彭因坦不經意似的將索鎖的手拉起來,莞爾。
彭因坦看到他的表情,眉一挑。
康一山笑著,指了指自己車停的方向瓜。
出了站風就很大,索鎖拉了拉圍巾。彭因坦抬手給她把帽子扶上來,和康一山說他們就不在外面吃飯了,「這幾天跑來跑去的,累的要命,再多在外面多呆一會兒我都要受不了了。」
「知道你們累才在外面吃完了再回的。要不然你們回去怎麼吃飯?難道要索鎖做給你吃?」一山笑著問。
彭因坦不假思索地說:「我可以做。」
康一山足足看了他三秒鐘,才爆出大笑來,說:「你?你做的飯能吃,我都能減肥了……索鎖,你給坦坦洗過腦嗎?他這麼個只會吃的人……怎麼就這麼兩天,給你治成了這樣?有什麼妙招兒也傳授我點兒,省得他三天兩頭遲到早退曠工什麼的,我乾瞪眼,就是治不了他!」
索鎖早被彭因坦打過預防針,康一山怎麼開他們玩笑,她都有心理準備。康一山說笑的不過分,她一向也對一山印象良好,這時候被問,瞅瞅彭因坦,笑道:「嗯,說的也是。他要是這麼積極做飯,我還真有點兒怕。」
彭因坦聞言,晃了下她的手,眉一抬,問:「那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
康一山笑的厲害,說:「那要不先送你回去,我跟索鎖一起吃了晚飯吧。」
索鎖笑著,要說什麼,忽然覺得有人在看她。她腳步慢下來,目光閑閑一掃,就看到一旁停著的一輛商務車上下來的幾個人陸續走過。那幾個人都也像是無意的掃他們一眼,又很快移開目光走了。康一山不在意,彭因坦看了他們一眼,想把索鎖拉到自己左側來,以避開這些人的目光,但索鎖已經認出來,這些人中走在最後面的那位是林海濤——他應該早就看見了她,這會兒兩人目光一對上,他就一笑,站了下來。
「索小姐,好久不見。」林海濤特地跟索鎖打招呼。他原本戴著墨鏡,這會兒也摘下來。看看索鎖和她身邊的彭因坦,但沒跟彭因坦打招呼。
索鎖也點頭,說:「是的,好久不見。」
她推了下彭因坦,想讓他先走。
她不願讓他跟林海濤有正面的接觸。但是彭因坦也抱著同樣的想法,所以他就站在索鎖身邊,紋絲不動。
林海濤打量下索鎖,這才又悄然打量一眼彭因坦。索鎖對身邊這男人的態度可很特別。
他對彭因坦的印象很深刻。這麼一看兩人的情形,再沒什麼不明白的。只是他認識到這一點,未免心情很有點微妙……他的臉色眼神都表露出來,索鎖是多敏感的人,但只能當沒有看到。
「這是出門剛回來?」林海濤微笑著問。
「是剛回來。你這是?」她問。彭因坦攥了攥她的手,意思是提醒她早點離開了。「沒想到在這遇到你。」
「我來接站。我們老闆從上海回來。」林海濤笑著說。
「那你忙吧,我們就不耽誤你了。」索鎖說。
索鎖推推彭因坦,要他先走。
彭因坦點頭,但只挪了挪腳步,並沒有走開。
林海濤也並不介意彭因坦在場。他看著索鎖,問:「你著急走不?我們老闆已經到了,不如見個面?他前兒還問起過你。」
索鎖心裡一動,笑笑。
雖然她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惦記她的人還真不少呢。
她轉轉臉,看了彭因坦一眼。
彭因坦看到這麼明顯的暗示,也不能不給她留一點私人空間了,就說:「車上等你。太冷了,小心身體。」
最後這句話補的威脅意味十足,康一山聽了差點兒笑出來。林海濤就看看索鎖,索鎖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康一山見狀,自己往前走了幾步
,先把行李箱放到車裡,在那邊等著他們——索鎖和那個看上去壯碩英武的男青年也不過是聊了幾句,彭因坦那臉板的……嘖嘖。
他等彭因坦過來一起上了車,忍不住笑問:「坦坦,剛那人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彭因坦坐到副駕位子上,邊系安全帶,邊問。「沒怎麼了啊。就是索鎖認得的一熟人。」
他轉頭看了眼外頭,索鎖背對著這邊,林海濤跟她說著話,眼睛是一錯不錯地看著她的臉……他微微皺下眉。
「哦,沒怎麼了。沒怎麼了你跟要吃了人家似的?你餓啊?餓了也別吃人……」康一山發動車子,熱熱車等著索鎖。
他肩頭就挨了一記。
「你真下手啊!」他叫起來。
彭因坦說:「這兩天收集的現場資料我晚點兒發給你。今天晚上我加加班,應該明天就差不多的。然後下面幾天我就不去事務所了,有什麼事兒,你打電話給我。我有點事情要處理,顧不上……不去現場也不知道他們前期準備工作做的有多糙,工期雖然可以按時開始,不過有些工作還是得加緊督促。原先我想,需要一個常駐的建築師,現在看一個人恐怕不夠。另外再加派一個。我至少每周得過去一趟看看現場……」
「快過年了,你就別操那麼多心了好嗎。過了年咱們再細細計較……怎麼了?」康一山見彭因坦捶了捶額頭,「是不是有什麼麻煩事兒?」
「還好。我得跟你說,近期除了手頭上正在跟進的工程,我不接任何工作。」彭因坦說。
康一山怔了怔,這才覺察事情的嚴重性。他不得不正經起來,又問了問到底什麼事,「是不是家裡有什麼事?你可一般不捨得放下工作。有什麼事,我知道了,幫得上幫不上的,至少能跟你說說話,減輕點兒負擔。」
彭因坦嘴角一牽,說:「你幫我負擔點兒工作壓力就是幫我了。暫時不方便告訴你。等能說了,我從頭到尾告訴你。」
他說著看看錶。
索鎖跟林海濤還在說話。她羽絨服上厚厚的狐狸毛在風中飛舞著……
「是你跟索鎖的事兒,有麻煩?」康一山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他也只能看到索鎖的背影,但他再看彭因坦,卻不禁愣了下——彭因坦的目光里,有種什麼東西,他雖然不是很懂,但是很動人……他吸了口涼氣,小聲說:「我就說,這個女孩子,你輕易不要招惹……你看看,你都影響到工作了。」
彭因坦沒出聲,就是收回目光來,瞅了他一眼,淡淡地說:「誰想得到會是這麼個結果呢……我不會影響工作的。」
康一山笑了笑,說:「看這樣子,我是得開始攢錢封紅包了啊。」
他雖然是開玩笑的,但也不知為何,他卻覺得這是許久以來,兩人說的許多不著邊際的笑話里,最可能實現的一次。
彭因坦哦了一聲,說:「說到這個……挑鑽石你可是挺在行的啊。」
「為什麼我就是挑鑽石在行?」康一山警惕地問。他直覺彭因坦這小子下面沒好話了。
彭因坦慢悠悠的說:「因為你每逢某人生日,必去朝覲兼帶鑽戒去求婚嘛。」
這回輪到康一山捶彭因坦了,而且他還連捶了好幾拳,還沒等他捶夠,車門一開,索鎖帶著一股冷氣上了車。
她看到這兩人打作一團,睜大眼。
「一山欺負我!」彭因坦叫起來。
康一山馬上揉了揉他的肩膀,說:「又不疼,你嚷嚷什麼……真沒欺負他。」
索鎖一笑。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一山坐正了,發動車子,「送你們回去……去哪兒?」
「麻煩你順路先送我回去好嗎?然後再送他。」索鎖微笑著說。看彭因坦要說話,她就說:「你先回去看看黑子。」
康一山聽了,笑的都歪了。
彭因坦斜他一眼,把收音機的音量調的稍稍大了一點兒。廣播里正在放一首歌,索鎖聽了,說:「明天可能有好運氣啊……」
一山不解,彭因坦指了指耳朵。
他仔細聽了聽,說:「哦,喜歡這首歌嗎?什麼歌?」
「《旋轉的木馬》。」索鎖輕聲說。
每次聽到這首歌,總會有好事發生。
這一次,不知道會是什麼?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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