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死了男人的女人
靈飛山下，清溪江畔，悠然的村落，靜靜坐落於此。這兒的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人耕作女人織布。真箇是安然恬淡，自給自足。待得是世外桃源般的境地，過得是逍遙散人般的生活。
若是，這些村民的眉宇之間，沒有那一抹淡淡的憂傷，便更完美了。
「這兒便是清溪村？」
魯鍾楠一行人站在清溪村頭，望著這小小的村落。
村子不大，也就十來戶，住了三五十人的模樣。其中有兩戶掛著白布，想來是被那練氣境的小妖害了性命，家人在操辦白事。
魯鍾楠四下里張望，心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像是有什麼奇怪的感觸一般。他有些莫名，又想到早上出門時候，莫名元氣激蕩讓自己摔了一跤的事情。
現在想來，當時其實就是自身的一種警醒了，只是他自己沒有在意，忽略了。現在忽然心頭又有了觸動，他開始在意起來了。
「排上一卦？」魯鍾楠想著，摸出了自己的三枚銅錢。
這一下子吸引了身邊人的目光，然後紛紛看向了魯鍾楠。他們知道挽扶峰的看家本領，有知乾坤、斷吉凶的能耐，故而也是想要看一看魯鍾楠這一卦的情況。
他們剛才出仙門的時候是氣勢洶洶，信心滿滿的樣子，但是下得山來，一下子又有些矇頭轉向，這時候有魯鍾楠的卦可以作為參考，他們也是想要看一看了。
即便是王浩，也是在人群外圍，靜靜地看著魯鍾楠排卦。唯有文劍仁，一個人脫離大部隊在一旁的石頭上打坐，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修鍊。
他根本不關注這次誅妖的成敗，在他看來，有他在，就自然是成功的，不會有什麼意外。
「他這麼早就被傳授了挽扶峰的術數？」姜懷雲心裡暗暗想著這個問題，目光也是緊緊地盯著魯鍾楠的雙手，想看看能排出一個什麼卦來。
魯鍾楠沒有受他們的影響，雙手捧著銅錢搖晃，心裡默念：「此行誅妖如何？」
然後待得時機，便將銅錢灑於地上，記錄卦象。
如此反覆六次，終於是卜得一卦。
「魯師弟，你這卦怎麼說？」公孫游在一旁，抱劍靜靜地看著，見魯鍾楠卜完了才開口詢問。
魯鍾楠看著眼前的卦，第一時間沒有說話，而是微微皺著眉頭，眯縫著眼睛。
這表情嚇了他身邊眾人一跳，以為是卜了一個下下卦來。
「你倒是說啊！」一個傢伙沒什麼耐心，急得叫喚了起來，這一聲也是讓魯鍾楠恍惚了過來，他剛才走神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師兄，我剛才在回憶著卦象的卦辭呢。」魯鍾楠一臉地平靜，對著眾人「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剛學這術數沒多久，有些生疏了。」
「那你現在想起來了嗎？這卦象怎麼解啊？」一人詢問，只是沒給魯鍾楠什麼好臉色，畢竟剛才被魯鍾楠搞得有點擔驚受怕。
魯鍾楠笑道：「這卦啊，是一個好卦，乃是中吉。」
他指著卦象：「這卦象，上乾下兌，喚作天澤履。有如履虎尾之象，險中求勝之意。」
「你這意思，是說我等此行可得勝？」
魯鍾楠先點頭，而後又搖頭，又把眾人給看懵了。
這是又不是的，到底哪個才是准？
魯鍾楠沒多拖延，而是繼續說道：「這一卦，主敵強我弱，有先勞而後逸，始驚而後安的意思。這麼想來的話，我們這一趟誅妖，其中一定有些波折，須步步為營，萬事不可急進。」
「如此，這一趟便可以有驚無險。」魯鍾楠面帶微笑解釋著卦象，「特別是我等佔據上風的時候，更要警惕。卦象之中有云：夬履貞厲。意思便是即便佔據上風，也要小心行動，提防危險。」
其他人也都是如釋重負一般，臉上露出了笑容。雖然他們並不是第一次出仙門了，入仙門的第一個半年就有一次出仙門的歷練。但是他們當時的對手，可不是像現在這樣的練氣十二重，而是一些練氣五六重的妖崽子罷了。
所以，這次面對練氣十二重的小妖，他們心裡還是有些慌張。
「好了，既然卦象取中吉之象，我們只要堅定信念，保持警惕，最後自然不會有問題的。」王浩既然是被安排為領隊，這個時候就要站出來說說這些場面話了，「我等準備準備，便進村吧。」
一行十人，對於這個小村子來說，實在是顯眼，特別是他們還聚在村頭的地方，更是吸引了諸多目光。
早有人跑去找村長了。
村長一出來，望見這一行人，馬上就從著裝上認出來，這是靈飛門下來的弟子。他慌忙是迎接了上來，面上的表情似在討好，又似在討饒：
「各位仙師，各位仙師……」
村長一路小跑，跑到他們十人面前，臉上帶著歉意地說道：「給位仙師，小老兒實在有失遠迎……」
村長說了許多的客套話，說得他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連連擺手，將村長的嘴給攔住了，不讓他再說下去了。
王浩則是邁步上前，和村長交談，他是領頭人，和村長溝通這種事情，自然是交給他來做的。
「各位仙師，還請入村一敘，小老兒已備下了好酒好菜，今晚為各位仙師洗塵。」村長極力邀請，只恐自己怠慢了他們十人，讓他們惱了不願除妖了。眾人推辭幾番，又推辭不得，只能是跟著村長走進了清溪村裡。
於是王浩和村長帶頭，後面跟著眾人，一行十一人，便往村子里去了。
魯鍾楠走在隊伍的末尾，臉上沒什麼表情，微微低頭，似乎在思考什麼東西。
前面沒什麼人注意到魯鍾楠的情況，唯有姜懷雲，微微回頭看了魯鍾楠一眼，但是馬上又轉過頭去，沒有太多的關注。但是他心底里留了個注意，覺得魯鍾楠在剛才的卦象之中，肯定是隱瞞了什麼事情，所以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莫非，這一趟還會有什麼變故？」姜懷雲心底里起了疑心，但是現在不好問出來，若是開口詢問吸引了別人的注意，恐怕要將剛剛起來的氣勢又給壓下去了。
「應該不會吧？」姜懷雲想著，看了看一邊走還一邊在閉目修行的文劍仁，「有這個傢伙在，練氣十二重想來不會是什麼大問題。」
姜懷雲對文劍仁充滿信心，畢竟他是現場最強大的人。而除了文劍仁意外，他姜懷雲，也是可以和練氣十二重一戰的「高手」。
有兩大高手在，還怕了這練氣十二重的小妖？
姜懷雲放下心來，安心往前走去。
他想得沒錯，魯鍾楠的心中確實是隱瞞了真實的卦象。
那個卦象表面上看確實是天澤履的卦象，但是也正是因為他們九人看不懂，所以沒有發現其中有變爻。
而且變爻就在初爻，老陽變少陰，兌卦變坎卦。
這根本不是上乾下兌的卦象，分明是上乾下坎，天水訟的卦象。
「無端起訟，背道而馳。」魯鍾楠喃喃自語，他在思考天水訟的卦象，「事與願違，凡事不順，小人加害，宜防陷阱。」
魯鍾楠念叨著這幾個詞語，這是天水訟卦象之中所描述的運勢，總的來說就是：久爭無益，好事難成。
不過這卦象並不是什麼下下卦，反而是一個中平卦，歸根到底是一個不好不壞的卦象。
卦辭詩中有兩句可以解釋：知足退讓英雄事，爭勝雖成終禍殃。得遇貴人能化解，不宜冒險勿輕忘。
這個卦象雖然有好事難成的意思在裡面，但是只要知足，取得一定成果就滿足便不會有災禍。即便發生災禍也有變數，而變數就在於這個貴人。
「貴人是誰我倒是不知道。」魯鍾楠微微搖頭，然後看著前面的王浩等人，「這裡說的小人加害，會是他們嗎？」
魯鍾楠心裡幾乎將這句話就等同於王浩等人了。
畢竟，將他安排進來，就是便利了王浩等人對他出手，所以卦象顯示有小人加害，宜防陷阱的時候，他下意識就覺得肯定是王浩他們六人了。
「這戶的男人，前幾日上山去砍柴，糟了妖怪的毒手。唉，連屍體都沒了。」
就在魯鍾楠思考的時候，村長帶著他們一行人來到了一戶人家門口，這裡正辦著白事。
家裡擺著簡陋的靈堂，除了一個在哭泣的女人以外，沒有其他人了。
魯鍾楠抬頭看了看，其他人也是將目光投進了房子。
那女人本在哭泣，聽到門口的動靜，抬頭看了門口幾人一眼。她眼圈都哭紅了，又生得瘦弱，跪在地上啜泣，令人不免覺得可憐。
王浩站在門口，心中早已經是生了惻隱之心，當下也是暗嘆一聲：「也是個苦命的人。」
他帶著眾人進去，祭奠了死去的男人，慰問了一番女人。連一直以來埋頭閉目的文劍仁都跟進來，祭奠、慰問，一樣都沒有落下。
似乎也是在可憐女人。
甚至，在走了之後，文劍仁還回頭看了幾眼這個房子，好像是擔心那個女人，心裡放不下。只是，魯鍾楠並沒有從他的眼神之中發現什麼悲憫的意味。
反而是古井無波，顯得十分的平靜，就像是——
靜靜地看著房子在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