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宋家人的到來
一大清早,金碧輝煌的皇宮內到處張燈結綵,宮女們杏色的窈窕身影來來往往的忙碌著,太監們也忙上忙下,搬著東西,掛著大紅燈籠,從雲峴館門口經過的身影絡繹不絕。
「綠竹,殿下去哪了?」清歡從起身時便未見著他,她有些疑惑的問,
「殿下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只說別吵著小姐你,讓小姐多睡睡,綠竹也不知何事。」綠竹一邊解釋一邊找尋著合適的發簪,突然眼前一亮,「小姐!戴這個!」她獻寶似的刷的一下雙手舉出一支碧玉打造的鳳簪子,那簪子通體碧綠,簪頭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彩鳳,蓮花子似的吊墜搖曳著,更顯飄雅出塵。「這可是前朝帝王專門為一位寵妃精心打造的凰鳴簪!名貴無比絕世無雙!殿下眼都不眨的放在你梳妝盒裡,你看看殿下有多寵你了吧!」
清歡只恨不得馬上飛奔到見客的霞瀟館去見娘親,哪管的了簪子不簪子,催促道:「綠竹,我們得快些,娘親還在等著。」
綠竹一邊小心翼翼的替她插好發簪,一邊頗為無奈的對自家小姐說:「小姐,你忘了宮規里說的是上元節辰時才能讓外族家子入宮看望宮妃吧,這時還得半刻鐘老爺夫人他們才來呢。」
「祖父未來?」清歡側了側臉,問,她這一動讓綠竹正細細描眉的手抖了抖,「哎!小姐!你別動呀!」唉,小姐一向鎮定沉穩,而我們宋家人就是小姐的不鎮靜不沉穩,綠竹心想,不過真的很開心,小姐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這讓綠竹感覺很真實,畢竟平常的小姐太過從容淡定謹慎細微反而不像個孩子了。「老太爺這麼疼愛小姐,肯定是很想看望小姐的,若不是路途遙遠奔波不得,也不會不來了!」
清歡想起祖父對自己笑的樣子,鼻子突然有些酸,祖父一向精神奕奕,身體也極健康,平日里甚是講究儀態,束冠著裝得體,這幾年卻是突然白了頭,頹廢了好多,如今卻是連奔波也不得了么?
正月十五上元節,外頭天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奇冷,此時霞瀟館內滿室浮起裊裊茶香,溫暖如春。
清歡神情期盼的站在外頭,時不時的捧著手哈著氣,「小姐,用湯婆子暖暖手吧。」綠竹抱著一個外套綉著一大朵牡丹花的湯婆子遞給清歡。
清歡回頭看了一眼,搖搖頭道:「不要,等會抱著這個跑不動。」后又繼續回身看向東宮殿門口那邊。
「跑……」綠竹:小姐,你是打算幹嘛?
突然只聽見殿門口那處傳來一陣駕馬車的噠噠聲,清歡眉眼彎彎,跑向殿門。
「小姐!等等我!」
高頭大馬上,臨宸正對著她笑,神情柔和:「岳父岳母到了。」
原來臨宸一大早起身,是替自己去接爹爹娘親!
一旁的隨從恭恭敬敬的扶下宋永陽與周氏,周氏望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兒,頓時眼眶一紅,「爹爹娘親!」清歡伸手急欲走近,卻不料宋永陽正色跪身,朝她一拜:「太子妃安好!」周氏晃了晃神,也急忙隨著跪下。
那伸出的手便孤零零的停留在半空,冷冷的空氣染白了小小的指甲。
她神色落寞的收回手,卻又在一瞬間,溫暖覆上了她的手,抬眼,一旁站立的臨宸似乎不經意間握住了她的手,對下方跪著的宋永陽與周氏說:「不必多禮,外頭冷,進去說話吧。」
「偌!」
喚來宮女分別倒了些茶,臨宸便出去了,把霞瀟館留給她們,畢竟若自己在那,他們肯定是拘禮的。
「太子妃入宮這段日子可好?」周氏忍不住問道。「甚好,殿下待我也好,娘親放心,娘親您在家可好?何氏是否刁難娘親?」清歡也顧不上一向護著何姨娘的爹爹在這,話問的很明白。
周氏搖頭,眼裡已有些淚:「娘親在家挺好,就是擔心你在宮中不舒心,寢食不合心意。」
宋永陽已黑了一張臉:「你讓太子來接我們,為何單單把何姨娘她們撇一邊!」
清歡看著宋永陽,彷彿不認識他:「隨父親您怎麼想吧。」
宋永陽怔了怔,似乎也覺自己的話過了,於是不再開口。
「稟告太子妃,宋家二夫人及兩位小姐到了。」一位太監推開門,隨著一股濃濃寒氣直驅而入,何彩鳳,宋清婉,宋清蓮,三人入了館內,何彩鳳打扮的甚是濃妝艷抹,三十多歲的女人裝扮得像宋清蓮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似的,只神情沒她那麼踞傲,而宋清婉在見著清歡的第一眼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幾月不見,她已不是曾經懦弱模樣,反而渾身散發的氣質讓自己有些畏懼。
「娘親,宮內有些景緻甚美,上元節后您多在東宮住幾日.……」
「喂!宋清歡!你瞎了眼沒看見我們嗎!」宋清蓮忍不住了,憑什麼她這麼輕視自己!不過佔了一個嫡女身份嫁給太子殿下而已!況且也沒見著太子殿下如何寵愛她,連上元節都不曾陪在她身邊!
「住口!不可對太子妃無禮!」宋永陽似是責備,實則是怕宋清蓮觸犯宮規,遭了責罰。周氏凝視著他,只覺心冷,都是女兒,為何如此偏心?
清歡抬眼,淡淡瞥她一眼:「宋家規矩是許你對嫡系無禮的么?」
不說太子妃身份,只一句嫡系,卻讓宋清蓮再次想起了自己卑微的庶女身份,這是她最不願面對的東西。「你……!」宋清蓮恨恨道,卻被清歡噎得說不出一句話。
「三妹身份卑微,太子妃也真是好興緻與她賜教。」宋清婉開口,這話的意思是宋清蓮庶女身份低微,你宋清歡跟她計較也不顯得怎麼高貴。
清歡看向她,宋清婉,人倒是如其名,清揚婉兮,美艷動人,「若不是她吵了我的清靜,我倒是沒什麼興緻關心你一母同胞的妹妹。」
宋清婉眼眸一沉,低了低頭,「清婉多言了。」
「太子妃與兩位姑娘都是頂頂親近的姐妹,說這些作甚?」何彩鳳彷彿剛剛那幕暗藏洶湧什麼都沒發生,笑容燦爛對周氏道,「是吧,姐姐?」
周氏怯懦的點頭,不說話。
「難得鳳兒你如此善解人意,」宋永陽滿意的笑,轉而對清歡說,「太子妃,草民與妻室先告退了,周氏,你陪太子妃說說話。」「嗯。」
「婉兒,你方才有些衝動了。」走了一段路,等宋永陽遇見一位故友離開后,何彩鳳對著身旁說,宋清婉微微邁出的步子停了停,又恢復自然,「我不過想試探一下她,沒想到她果然已不是從前的她,如今甚至對我有些威脅,」她又似乎沉思一會,「我不願再在宋府做一個庶女,父親打算何時讓我回去?」她此時話中的父親,不是宋永陽。
「宰相未提,不過約是快了。」
路旁一排排的樹在冰冷的空氣里生長得更為瘋狂,葉子青翠欲滴,閃動著迷人光澤,像極了宋清婉嘴角的一絲笑容。
身旁的何姨娘儀態萬千的往宮妃外族住宿的宮殿走去,身後的宋清蓮一臉懵懂,天真燦爛。
眼前浮現宋清歡那張淡漠絕美的臉,她握緊了手中的信封,修長手指一遍遍撫摸著乾燥的信紙,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