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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句號

  接下來幾天,江遲景發現了一個神奇的現象。

  以往同事之間聊得最多的話題是體育比賽,而現在見面便是問一句:你買老鐘錶了嗎?

  中午時分,氣氛輕鬆的獄警食堂內,江遲景右邊的那桌在聊老鐘錶飛速上漲的股價,左邊的那桌在聊網上泄露出的吳鵬的錄音,總之聊來聊去,全都跟最近的股市有關。

  「你知道老鐘錶的股價漲瘋了嗎?」坐在對面的洛海問道。

  「知道。」江遲景道。

  前幾天鄭明弈讓於光在網路上散布了一條視頻,視頻的內容是吳鵬跟別人的談話錄音,畫面上還貼心地配上了字幕。

  原本在吳鵬的反擊之下,老鐘錶的股價已經逐漸趨於穩定,但此條視頻一出,網上立馬掀起了軒然大波,老鐘錶的股價頓時就像坐上了火箭一般,漲勢再也無法收住。

  視頻的長度不過一分多鐘,幾乎都是吳鵬在發表觀點。

  「散戶能有什麼思想?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我這麼說吧,股市就是一個賭池,既然有人贏,那就有人輸,我們賺到的錢從哪裡來?當然是從散戶身上來。誰都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就羊自己不知道,當然,他們不是一群羊,他們就是一片韭菜,等著我們去割。」

  當江遲景聽到這段錄音時,連他一個不炒股的人,都莫名感到了一陣憤怒。

  普通老百姓似乎打骨子裡就痛恨高高在上的資本家,更何況這個資本家還目中無人,把底層的散戶當韭菜看待。

  投資市場頃刻間燃起了熊熊怒火,適時go神再次出現在論壇當中,澄清那些所謂的黑料,並號召散戶團結起來,一起對抗恆祥。

  原先相信吳鵬而拋售股票的人反撲得最厲害,不計後果地買入老鐘錶的股票,而這件事經媒體報道擴散之後,不少邊緣散戶也因憤怒加入了這場金融大戰之中。

  「你不買點嗎?」洛海問,「有鄭明弈給你指導,多少能賺一筆吧。」

  「誰說我沒買?」江遲景挑眉。

  反正他手裡閑錢多,也不介意為散戶對抗機構的偉大事業添磚加瓦。就如吳鵬所說,股市是一個賭池,有人輸就有人贏,既然現在吳鵬成了待宰的羔羊,那江遲景自然願意去薅一點羊毛。

  「我也有買。」洛海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接著爽快地笑了起來。

  洛海本身就在炒股,江遲景一點也不意外他會參與其中。

  吳鵬的這番言論讓散戶們空前團結,只要是炒股的人,都會希望看著他栽跟頭。而鄭明弈的推波助瀾正好給了這些散戶足夠的勇氣,不斷上漲的股價也讓他們有了十足的信心。

  這就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散戶一方鬥志昂揚,吳鵬一方慌了陣腳。按照這個趨勢下去,機構的落敗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話說你看那條視頻了嗎?」江遲景問了一句廢話。

  「當然有看。」洛海道,「氣得我直接滿倉老鐘錶。」

  「那條視頻的右下角有一個標誌。」江遲景隱晦地說道。

  這次洛海沒有再立即接話,像是明白了江遲景的意圖,收起義憤填膺的語氣,緩緩地呼了口氣道:「小燈泡是吧,那小屁孩兒行走江湖的logo。」

  「上次他入侵政府網站,立馬被抓了起來,這次是沒構成違法,人家也懶得追查。」說到這裡,江遲景頓了頓,「但你總得讓他意識到不能在網上胡作非為。」

  「是,我知道。」洛海垂著眼眸道。

  「你不知道。」江遲景很少像現在這樣直白地指責洛海,他對這兩人的事一直是無所謂的態度,是因為他知道洛海會管著於光,而於光本性也不壞。

  但最近幾次鄭明弈交代於光辦事,無論是散布文章也好,還是視頻也好,他都會加上自己的logo,這說明在他心裡,根本不覺得那是犯罪者的標誌。

  「我把之前你送給我的話還給你。」江遲景淡淡道,「他是個罪犯,請你搞清楚你的立場。」

  「我會好好跟他談談。」洛海道。

  「事先說好,你要是再管不好他,我就讓鄭明弈去教育他。」江遲景又故意往洛海心窩上戳了一刀,「他應該更聽他偶像的話。」

  這一點毋庸置疑,想必洛海也是覺得不太舒服,臉色沉了幾分。

  「我不是沒想過這事。」洛海皺眉道,「我打算等他出獄之後,讓他為警方辦事,畢竟體系內也缺乏這樣的技術型人才。」

  「給他戴白帽嗎?」聽到洛海有具體的打算,江遲景好歹是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氣勢,「那你得好好給他做思想工作。」

  「我會的。」洛海道。

  「還是那句話,你要是不行,我讓鄭明弈來。」江遲景道。

  「喂。」這下洛海終於表露出了不爽,「你到底有多喜歡他啊?整天顯擺,我知道他很厲害好嗎?」

  「你不知道。」江遲景輕聲笑了笑,見洛海有越來越不爽的趨勢,這才收斂起了嘴角的笑意。

  鄭明弈的這塊名表比江遲景的老鐘錶沉了不少,墨綠色的錶盤透著一股低調的張揚。

  江遲景總覺得這樣霸氣的手錶戴在他白皙的手腕,跟他的氣質不太相符。但轉念一想,這是鄭明弈的表,除了在鄭明弈的手腕上,也就在他的手上最為合適。

  不少同事都發現江遲景換了新表,不過他家家境不錯的事在獄里也不算什麼秘密,所以同事們頂多問一兩句,也沒有人覺得他戴這樣的名表會很奇怪。

  「老鐘錶還沒有返回來嗎?」鄭明弈來到江遲景身邊坐下,掃了一眼他的手腕問。

  「嗯。」江遲景不會告訴鄭明弈,他昨天已經收到了廠家寄回來的快遞。

  「你戴這個也不錯。」鄭明弈抬起江遲景的手腕看了看,「不過這塊表更適合搭配西裝,你要不要穿上西裝看看?」

  江遲景很少會穿正式的西裝,以前在法院工作時,也就是簡簡單單的工作正裝,不會穿那種熨燙得筆挺的西裝外套。

  他不介意做出新的嘗試,看看自己扮成社會精英會是什麼模樣,但不知為何,這樣的建議從鄭明弈嘴裡說出來,他的腦子裡就自動把襯衣解開三個紐扣,並且把領帶綁在了眼睛上。

  他不對勁。

  「以後試試吧。」江遲景不動聲色地滑了下喉結,語氣自然地轉移話題道,「我今天看新聞,恆祥已經虧了幾十億,它怎麼還不破產?」

  「因為恆祥和券商的交割日期是在這周五。」鄭明弈從江遲景手裡拿過滑鼠,點開老鐘錶的股票頁面,道,「你看這隻股票漲得厲害,但其實只要沒有落袋,這都不是你的實際收益。」

  這個道理江遲景倒是明白,這就好比賭博一樣,只要一天沒有離開賭場,那手裡贏到的錢,都有可能會再輸出去。

  「所以吳鵬在等翻盤的機會?」江遲景道。

  「沒錯。」鄭明弈道,「因為現在認輸,他就必須扛下幾十億的虧損,這對恆祥來說是致命打擊。」

  「但是他繼續等下去,也有可能虧損更大。」在鄭明弈身邊待久了,江遲景這炒股新手也有了看清局勢的能力,「他說那些散戶沒有自己的思想,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個賭徒?」

  「精闢。」鄭明弈看著江遲景笑道,「他就是在賭。」

  「看你的意思,」江遲景推測道,「他會虧損更大?」

  「那當然。」鄭明弈道,「吳鵬應該有考慮過割肉,但一隻股票的流通數量是固定的,打個比方,比如老鐘錶的所有股票都在你手裡,我出10塊,你不賣,我出20塊,你也不賣,最後我把價格提高到100塊,你終於動搖了,但這時股價也從之前的10塊,漲到了現在的100塊。」

  「我明白了。」江遲景思量著道,「你是說他想把股票買回來平倉,到時候股價還會猛漲一波,他的實際虧損會比現在更大。」

  「嗯哼。」鄭明弈道。

  「那確實只有賭了。」江遲景道,「現在大部分散戶捏死了手裡的股票,有些場外的人想買都買不到。」

  儘管有個別投機者會趁機來撈一筆就走,但從整體上看,散戶還是無比團結。

  「因為現在散戶們已經不是在做價值投資了。」鄭明弈道,「他們的目標很簡單,就是搞死恆祥。」

  事實證明,引起眾怒果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江遲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道:「你怎麼一開始不把吳鵬的錄音放出來?」

  「前面總要有鋪墊,才能把殺手鐧的作用發揮到最大。」鄭明弈道。

  前期老鐘錶的股價飛速上漲時,吳鵬接受了大量的採訪,在公眾面前獲取了一波關注度。也正因如此,當他的錄音爆出來后,才能引起這麼大的反應。

  「算你狠。」江遲景習以為常道。

  兩人優哉游哉地一邊聊天,一邊看股票,然而沒過多久,頁面上老鐘錶的股票交易量猛然增大,江遲景立馬對鄭明弈道:「吳鵬開始反擊了。」

  之前鄭明弈和關偉都提到過,一隻股票的數據能夠反映很多事情。江遲景現在也學會了這個思維,見老鐘錶的股票開始波動,就知道是吳鵬在進行反擊。

  這時,於光的身影嗖地衝進了圖書室里,高喊道:「偶像偶像!吳鵬發了律師函,說那個錄音是偽造的!」

  「那正好。」鄭明弈將雙手環抱在胸前,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道,「把那條視頻的畫面版本發出去吧。」

  「收到!」於光又嗖地溜回了對面的醫務室里。

  於光來無影去無蹤,江遲景難以置信地看著鄭明弈道:「你還留了後手?」

  「嗯。」鄭明弈輕聲應道。

  很顯然,那個視頻並不只有吳鵬的錄音,而是完整地錄到了吳鵬這個人。他現在高調地發律師函否認,然而當畫面版本流出來之後,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也就是說,鄭明弈並沒有拿出真正的殺手鐧,他做這些只是為了給吳鵬挖坑,讓他摔得更慘……

  「鄭明弈。」江遲景身體略微偏向另一側,皺眉打量著鄭明弈道,「你以後不會這麼算計我吧?」

  「你想什麼呢?」鄭明弈好笑地說道,「我喜歡你還來不及。」

  這話聽著無比順耳,但以防萬一,江遲景還是嚴肅道:「不準算計我。」

  鄭明弈無奈地舉起雙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勢道:「遵命,老婆大人。」

  大約半小時后,網上飛速流傳起了吳鵬錄音的第二個版本。

  這個版本的畫面背景是一個豪華飯局,除了吳鵬那清晰的身影以外,跟他一起吃飯的人,全是近期被監管機構調查的那幾家企業的高管。

  跟這些高管私下有聯絡,意味著什麼已經不需要再明示。新曝光的信息比上一條視頻更要爆炸,炸得投資市場就好似颶風過境一般。

  江遲景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鄭明弈一直把這條線索捏在手裡,直到現在才放出來。因為只有等其他人都落網之後,這條線索才能發揮實質性作用,否則這就是一場普通的飯局,不能證明任何事情。

  當然,現在這條線索除了證明吳鵬值得調查以外,在搞垮恆祥上面,也起到了關鍵性作用。

  就如鄭明弈所說,時機非常重要,同樣的東西在不同的時機拿出來,發揮的作用也會有所不同。

  江遲景已經不再感到震驚,他反而更在意另一個細節。

  這次的視頻跟上次不同,右下角不再有小燈泡的圖標,看樣子於光應是聽進去了洛海的話。

  雖然江遲景也知道,於光這臭小子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頭換面,但至少有小小的進步就是好的。

  吳鵬發布的律師函很快撤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恆祥官方賬號發布的一條爆炸性消息,算是給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畫上了一個句號——

  恆祥正式宣布進入破產程序。

  網上一片歡呼之聲,但江遲景倒沒有很意外。

  鄭明弈更是毫無波瀾,看向江遲景,悠悠道:「江江,你差不多該準備我的拖鞋了。」

  既然要在一起生活,那當然需要最基本的生活用品。

  江遲景總算未雨綢繆了一次,他微微勾起唇角,對鄭明弈輕描淡寫道:「早就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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