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茶樓福叔
「祥叔，還請見諒！這個，我的確不知。。」丁力在這件事上並沒有想要隱瞞什麼，更何況他自己也確實是不知道，不過，丁力卻從看似淡然的祥叔臉上讀出些許異樣的信息，稍一猶豫，丁力沉吟著又開口：「祥叔，既然已經打探過我家中情況，那您應該明白，幾年前我母親丁氏就已經去世，而在那之前，母親已經告知了這個表字，不過具體是誰取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丁力說話時候神情很嚴肅，絲毫不像在隨口瞎編，而且祥叔查探到的消息也的確吻合。只是，有時候太過吻合的消息，其中卻必定隱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比如，祥叔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打探到丁力家中還有一本族譜，而且上面還寫明了，丁力的生父是姓李。
祥叔略微想了想，或許是覺得不好在這件事上太過計較，微微點頭示意之後，輕嘆一聲便將這個話題結束了。隨即祥叔突然指了指一旁的茶樓老闆，臉上又綻放出和善的笑容，向丁力介紹對方：「阿力，這位是張福，以後你可以叫福叔！茶樓老闆只是表面上的掩飾身份，但實際上福叔可是咱們整個張氏商會的耳朵和眼睛，每天進入這茶樓的消息可是無數，都會由福叔挑選整理，然後才會傳入張老爺子那裡！以後你需要什麼消息，大可來這茗香茶樓找福叔！」
「福叔，這就是咱們張氏商會的新秀，南海幫一幫之主！丁力，丁子義！」說著，祥叔又將丁力介紹一番，只是看向福叔時，臉上的笑容和那雙不時閃爍著精光的眸子似乎別有深意。
「福叔！還望日後多多指教！」丁力趕忙側身拱手朝著張福行禮，對於祥叔口中簡單介紹的這位福叔，丁力可不敢有絲毫怠慢，不管對於幫派還是商會，甚至就算是軍隊或者國家，這搞情報的人員地位和能力絕對不可小覷，由此可見，身旁這個看起來極為和善的茶樓老闆，特別是丁力看到對方那張似乎永遠都是笑呵呵的面孔時，心底總是有一股異樣的感覺，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有如此深的城府和心機。
「別客氣！既然是自家人了，以後就不用這麼客氣了！」福叔依舊是那副樂呵呵的笑臉，不過這番話卻不是客氣話，因為福叔的確伸手去將丁力行禮的雙臂托住了，隨即又笑著繼續說道：「阿力，若是在如今的張氏商會論資歷輩分，那你的確還欠缺一些！不過若是論地位，你可是咱們南海幫的一幫之主！我這把老骨頭豈能受此大禮！」
「福叔客氣了！這是作為晚輩所應該的！」見福叔似乎並不喜歡客套，丁力也只好稍稍客氣一句，然後便將這俗禮拋之腦後，重新坐回之後，看了看對面一臉淡然笑意的祥叔，想了想，丁力轉頭向剛認識的福叔詢問：「福叔，冒昧問一句，不知福叔對於碼頭髮生的事情，有何看法？」
「呵呵！你是說曹氏和田氏聯手對付你南海幫的事情！」福叔微微一笑，若有深意的看了丁力一眼，這一眼只把丁力看的差點將腦袋塞到桌案下面。在場的三人都不是傻子，誰都從問話中聽出了丁力是在試探福叔的情報能力到底多強。
福叔笑著搖了搖頭，不過臉上卻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甚至將手中盛著沸水的勺子放回了燒壺，稍稍挪動一下身子，直了直腰身，一臉的笑容之中夾雜著明顯的嚴肅，語氣卻依舊如剛才那般和善：「阿力，既然你不是外人了，那我就跟你透個底！只要是在這廣州府發生的事情，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便沒有一件事能夠逃掉！今天一早，城門被叫開，跟敬義那孩子一起入城的，就是你吧！」
「這。。」丁力登時一驚，沒想到張氏商會的情報工作竟然這麼嚴密，雖然僅僅只是在廣州府內，但這樣的結果已經讓丁力驚詫不已了。
「不要吃驚，這只是小事情而已！既然剛才你問了，那我這把老骨頭，也就給你說說看，就當是第一次的見面禮了！」在丁力一臉震驚的注視下，福叔也終於將一勺香茶投入了燒著的沸水中，隨即用勺子在水中略一攪拌，先將壺蓋扣上，這才緩緩抬起頭看向丁力，若有所指的幽幽輕笑：「利用如今潮州幫成為民團的勢力去查封我們在碼頭的貨物，這種低級的法子也只有曹氏和田氏那兩個小兔崽子想的出來了！他們以為，查封幾天我們的貨物，就能使我們張氏商會傷筋動骨了？他們豈不知，就算是我們張氏商會的貨，也得向大唐市舶使繳納稅款？」
正說著，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福叔的話音也停頓了下來，側頭向著樓梯口一看，一個裝束整齊的茶樓夥計的腦袋探在樓梯口向這邊張望，福叔略一點頭，對方迅速的小跑到福叔身旁，附耳低聲說了幾句，連連點頭的福叔臉上露出了笑容，隨即沖著對方揮了揮手示意退下，然後才重新轉回身子，只是再次看向丁力的目光中，已然多出幾分讚許之色。
「阿力，碼頭的事情，你處理的很好！」笑呵呵的一句誇讚，讓丁力有些摸不著頭腦，隨即福叔將目光轉向祥叔，點著頭繼續讚揚：「阿力這次做的很好，並沒有與他們在碼頭髮生衝突，而是派人穩住了碼頭的那群苦力，還用了幾十貫錢就將人心收買了！」
丁力以前是做過碼頭苦力的，知道那些苦力謀生並不容易，所以當時只是為苦力們著想而做出的決定，卻沒想到現在竟然得到了福叔這麼高的評價，而且此刻聽到消息的祥叔也是連連點頭，笑著向丁力投去同樣讚賞的目光。
桌案邊火爐上的燒壺中已經騰出了撲鼻的茶香，福叔隨即便先轉頭專註於自己親手燒的香茶，任由丁力和祥叔在一旁琢磨著碼頭的事情，卻自顧自慢悠悠的將熱茶盛出放入茶壺，重新用沸水衝上，給每人面前的杯子中添上香氣逼人的熱茶之後，才緩緩停下動作，伸手示意之後，竟然不是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端著茶杯輕輕的抿起了熱茶。
見狀，丁力也算沉得住氣，並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耐著性子也端著茶杯開始品茶，對面的祥叔也是如此，特別是福叔，似乎特別享受自己親自煮出的熱茶。期間三人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唯有的只是火爐燃燒的聲音和燒壺中沸水的撲騰聲。
一直將第四杯喝下，福叔才長長舒了口氣，一臉滿足的笑容，不過隨即卻也不得不將面前的杯子向一旁推了推，意猶未盡的看了一眼杯中殘剩的底子，輕嘆一聲繼續起了剛才的話題：「阿力，碼頭的貨物眼下被民團查封！受到最大的損失的其實並不是我們張氏商會，也不是南海幫！你知道應該是誰嗎？」
「這個，嗯。。」聞言，丁力剛想開口，卻又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並不像表面上聽起來那麼簡單，剛一開口便停頓了，隨著思緒的飛轉，一雙濃眉也擰的愈來愈緊，沉吟片刻之後，試探性的開口分析：「如果往長遠的考慮，三五天甚至十天半月，我們完全有能力撐的住眼下這種局面！可那些海船的老闆，還有碼頭的苦力可就撐不下去了，畢竟這些對於他們來說都是生活中最主要的收入來源！而且，我認為市舶司那邊也不會讓這種狀態持續下去的，畢竟稅收還是很重要的！而且，據我所知，其中還有一部分是要供養市舶司那些官員，甚至還有與之有密切聯繫的各種勢力，最大的損失，算起來，應該可以說是他們！」
「說的好！」話音剛落，福叔和祥叔就異口同聲的開口大讚，隨即兩人相視一笑，在祥叔的連連點頭下，福叔笑著接過話繼續分析：「你說的沒錯！畢竟這筆錢的數目不小，而且還是靠數量累積！碼頭那邊停一天，不止是我們有損失，他們的損失更大！而且，我們張氏是一個團體，但是在市舶司那邊，各股勢力紛雜，想必以那些人的脾氣，不會容忍潮州幫劉三爺的民團這麼胡鬧下去！當然，如果劉三爺能將這其中的損失全部補上，也就另當別算了！」
「曹氏商會呢？福叔，祥叔，難道曹氏商會的財力還支撐不下來？」幾乎是下意識的，丁力脫口而出，但立馬就有些後悔了。
「阿力，曹氏只不過是名號上喊的響亮，而且也只是靠著觀察使和市舶使兩家之間的密切關係才能在廣州府立足！若是單論這海上的生意和真正的財力，三個曹氏也會被我們踩在腳下！」福叔那張笑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別的神情，輕蔑，傲然，自豪，說著這些，似乎福叔比自己是張氏商會的大東家還要高興。
「別忘了，阿力，扶胥鎮小南海的事情，可讓曹氏商會受到了重挫！」祥叔在一旁也笑著開口附和，說起扶胥鎮發生的事情，臉上的笑容愈發濃厚：「這也是為何我們一直放任曹氏擴大勢力的原因！曹氏商會走的路子，主要在於歪門邪道，拉幫結派的曹氏如今受到重挫，完全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若是向我們張氏商會一樣做著正當生意，持續在民間保有良好的口碑，小南海的事情，在扶胥鎮的駐軍也必然會出面干涉！」
這下丁力明白了，曹氏商會原本就是扶持一些幫派勢力來明爭暗鬥，就算髮生了衝突，也屬於幫派之間的地下鬥爭，不論是官府和軍隊都不願意摻合其中，而且就連曹氏自己也不願意將官府和軍隊牽扯至其中。所以，之前張明志才會決定在扶胥鎮大幹一場，完全如同祥叔所說，這是把曹氏的一口牙都打碎了，可對方還只能眼巴巴的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