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白露飲塵霜（二）
此時血月殿的地牢，伸手不見五指，江亦喬被關了進來，少頃才發現江菱嵐蜷縮在牆角，似乎已經不省人事。
她緩緩將江菱嵐扶起，讓她靠到自己身上，江亦喬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她的左手，小指確是沒了，傷口雖被處理過，卻不是很細緻，甚而只是草草的塗了些葯。
江穆當真是個變態！
自己居然還傻到要相信他的話，即便，她與江菱嵐都是他的妹妹，他居然還能在父母雙亡的情況下對江菱嵐下這樣的狠手！
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滋味，討厭？反感？噁心？他簡直就是一個魔鬼！
不過，看樣子他還不準備將她們趕盡殺絕，留她當是有用，
江亦喬基本可以確定她的處境暫時安全，只希望九謠不會過於牽挂她，已經留了暗示，九謠應該可以看得出來，她不是會貿然行動的人，屆時，她們就有機會獲救……
翌日一大早，九謠便拿了寫好的求救信進了京城，昨夜她幾乎徹夜未眠，尋常百姓的信驛站不會代送，她只能花錢找一個商隊，或是……
「阿謠！」是楚軒陽的聲音，帶了抹擔憂，「你的黑眼圈那麼重，昨晚沒睡好嗎？」
他坐在馬車裡，好像是要出門的。
――另一種方式，便是有錢人家指下人去送，速度更快。
「楚軒陽……江亦喬遇到危險了，她是浮光殿的人，我寫了信想先送到浮光殿……」
「林宇，現在即刻派人幫阿謠送信。」楚軒陽看出了她的為難，他沒有詢問她任何事，不假思索地下令。
林宇應了一聲「是」，便叫人快馬加鞭趕去送信。
九謠愣了神，隨即又有些釋然地一笑，楚軒陽總是這般了解她，而且總是不遺餘力不問緣由地幫她。
「你這是要去哪？」此刻九謠才注意到，楚軒陽正裝打扮，看著像是要去什麼重要場合，或是赴什麼宴會。
楚軒陽像是不大想開口，避開了她的目光，只是有些猶疑地說：「沒什麼，我很快就會回來，信送到浮光殿應該會很久，浮光殿再去救人還來得及嗎？」
「我不知道，可是，我找不到血月殿，也不會武功，我現在能做的，只有給她找援兵了吧。」九謠剛舒展開來的眉頭重新皺起，一會兒她需要去五皇子府，須得想好怎麼應對那五皇子。
「那我先走了，不必過於有憂心，相信她會沒事的。」
九謠點了點頭，目送楚軒陽的馬車走遠，才抬步向五皇子府走去。
今日她戴了面紗，等她到達昨日的那間偏殿時卻見今日來的人較昨日少了許多，廖廖幾人處理藥材的處理藥材，煎藥的煎藥，沒有一個人說話。
直至趙醫師看見她才喊了一聲：「丫頭，你先來。」
她便走上前去，看到了趙醫師手中的白色粉末。
「石膏？」九謠即刻便辨出了這味藥材。
「不錯，你可有發現或想到什麼？」趙醫師的眉宇間有幾分凝重，捻著手中的石膏粉末。
九謠仔細回想著石膏的功效與禁忌――生石膏性味辛、甘，大寒，入肺經和胃經，具有清熱瀉火，除煩止渴，常與知母相須為用，生石膏對於脾胃虛弱，血虛陰虛等發熱癥狀的不宜使用……
等等，石膏大寒！
雖說他們擬好的藥方之中有常與石膏配伍使用的知母，可龍玄璟患的是寒症啊，絕不可能使用大寒的石膏。
「石膏性狀大寒，當不該出現在我們的藥方之中。」九謠已經想到了趙醫師的用意，這石膏，怕是有人故意添加進去的。
「也不錯，這不是我們方子之中的葯，殿下寒邪深重只因之前服用的方子中混有石膏。」
「那這便是當年那位神醫被判為誤診的緣由了？」九謠忽的想到了這件事，隨即又覺得沒這麼簡單，好歹是有神醫之名的醫師，絕不可能犯這麼明顯的錯誤。
趙醫師嘆了口氣，搖搖頭：「不，這回不對了，我讓人拿來了殿下常服的藥方與丹方，裡面沒有寫石膏，而我們這次，也是有人故意放進來的，想來便是故意陷害，至於當年那件事，尚不可下定論。」
不管如何，很顯然了，龍玄璟的病多年未愈不是偶然，是有人變著法的阻止有醫者將他治好。
這是多大仇啊，九年，既不讓他得愈，又不讓他痛快地死去。
「趙醫師，葯煎好了。」
「端給殿下服用即可，稍後老夫會親自過去為殿下施針。」趙醫師應了一句，接著對九謠道，「我們須得想辦法找出那個改動藥材的人，如此才能避免當年之事再現。」
眼下已近晌午，九謠與趙醫師才去了龍玄璟的卧房，還未叩門已經聽到了龍玄璟暴怒的喊聲：「梁太醫呢？誰允許你們尋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給本皇子醫治了？！」
緊接著，便是瓷碗打碎的聲音。
這聲音直接讓趙醫師準備敲門的手止住了動作。
「殿下，這是陛下的命令，屬下不敢違抗，況且這位趙醫師與梁太醫師出同門，在坊間又素來享有盛名，他的醫術應該也信得過。」
這話自然是一字不落地落到二人耳中了，九謠有一瞬的驚愕，但沒有更特殊的表現，趙醫師微微嘆息，輕聲道：「丫頭，你若有事便先回去吧，倒也用不著你了。」
原也擔心五殿下會認出她，何況還有江亦喬的事，她便沒有推諉地告辭了。
可當她行至門口，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一身華服錦裳光彩靚麗，唇角嚼著一抹熟悉的笑容――龍錦月。
九謠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叫做骨雀，也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卻下意識地覺得這人看著她的目光不懷好意。
「見過公主殿下。」九謠行了禮正要走，眼前之人卻忽的開口：
「我與莫神醫也是舊相識了，不必如此拘禮，日後還請多多指教。」她的聲音明明帶著笑意，卻像那初春的池水，清澈而冷冽，沒有一絲溫度。
「民女不敢。」九謠脆聲應道，這個六公主帶給她的感覺很不好，她就像是伺機而動的毒蛇，說出口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可能藏有陰謀。
她不再多言，徑自離去，餘光可以看到龍錦月對她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