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修羅王（上）
衛桀遠的手很好看，指骨修長均勻，不過因為他長年的習武，手掌顯得非常粗糙。而且在這炎熱的邊陲，衛桀遠的手掌像是剛剛泡過涼水一樣，冰冰涼，那份寒意通過手傳到了寧藍筱的心底，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她抬頭看著衛桀遠。
衛桀遠已經和她初見時候不一樣了，不再總是一副冰冰冷的模樣，在兩人的目光對上之後，衛桀遠總是會對她勾起唇角露出笑容，隻是他雖然在笑，寧藍筱卻感受不到他心底的笑意。
他總是帶著一張假麵，任何時候都不向寧藍筱透露最真實的自己。
所以在他對自己露出笑容的時候，寧藍筱反而微微覺得不安。
寧藍筱還沒開口說話，她的身體出賣了她，表現出了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在衛桀遠握住她手的時候，不自覺的發顫，看向衛桀遠的眸眼裏也閃過一絲的驚慌。
雖然隻是很短暫的身體反應，衛桀遠卻清晰的看在眼裏。
他所有的期待在此刻落空，心裏也莫名的難受了起來，他看著寧藍筱鬆開了手，掛在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牽強。
“我都熱得不停出汗，你的手怎麽這麽冷啊。”因為覺得有些尷尬，寧藍筱不由訕笑著岔開了話題，沒有去回答衛桀遠的問題。
“是嗎？”衛桀遠笑了笑，目光在再從她的身上移開，挺直了自己的脊梁骨，俯視著城樓下正在收拾同胞屍體的羌人，“大抵是因為覺得心冷吧……”
“嗯？”寧藍筱沒有聽清衛桀遠的後半句話，側著頭看著他。
“沒什麽。”衛桀遠小聲回答，“外麵太陽太曬，丞相還是會屋子裏吧。”
“我不回去。”寧藍筱噘起了嘴巴，“一個人多無聊，我就待在這裏，等到羌人收拾完屍體，守衛邊陲的軍隊都安排好了，我們在一起回京城。”
“我們一起回京城。”這幾個字輕輕敲擊了一下衛桀遠的心房，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做出做怎樣的表情來。
寧藍筱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些？
一邊畏懼著他，一邊還依賴著他。
她究竟想要怎樣？
兩人站在城牆之上，各懷心事，目光雖然都城門口，卻並未注意到在搬運屍體的大部隊中，有一個小男孩站在正中央，捏起了拳頭狠狠盯著兩人。
羌人雖有好幾個部落，但像是諸侯國一般，侍奉的都是王一組的，這個男孩的父親就是羌人的王，而站在城樓上的這個兩個人合謀殺了他的父親！用那樣卑劣無恥的辦法殺死了他的父親，這口氣他怎麽可能吞咽下去？
他從自己的腰上抽出了一把匕首，握在了手心之中，一步一步朝著城門口的方向走去。
“阿蠻！你在做什麽！”男孩才走了幾步就被人拉了住。
“是他們殺了我的父親，我要去為父親報仇！”被叫做阿蠻的男孩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的父親都殺不死他們！你能怎麽做？！”男子低聲訓斥著他，眼角的目光留意著那些站在城樓上的士兵們，似是在擔心他們的舉動過於惹疑，“你是想和你的父親一起去麽？”
“在他們眼睛裏我還是孩子！他們一定不會對我保有戒備。”阿蠻的眼中寫著仇恨，握住匕首的手指骨發白，“到時候我一定能有機會殺死他們的！”
“你殺死他們了之後呢？你還能活著回來麽？”男子扶住阿蠻的雙肩，苦苦勸說道，“就算你殺了他們，羌人要怎麽辦？你的父親已經死了！沒有人能保護羌人了！”
男子的話讓阿蠻愣了住。
先前的他被仇恨蒙住了雙眼，忘記了背負在自己身上的使命。
城樓上的人的確該死，但不是現在死的……
男子見阿蠻冷靜了下來，便蹲在了他的身邊，指向了站在城樓上的寧藍筱和衛桀遠，低沉的說道：“阿蠻，你要記住了，左邊那個是杞國的將軍，是殺死你父親的人，他叫做衛桀遠，而另外一個是杞國的丞相寧藍筱，傳聞這次的戰役是她部署的，雖然沒有拿刀出現在戰場上，他卻是我們最大的敵人！雖然我們站在這裏沒有辦法認清楚他們的外表，但是你要記住他們的名字，日後一定要為你父親報仇！”
阿蠻咬緊了自己的牙關，很努力的看著那兩人的輪廓，把這這兩個名字印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之中。
阿蠻也記住了，比起那個將軍衛桀遠，自己應該優先處理那個叫做寧藍筱的丞相。
這場戰役過去一個多月了，寧藍筱現在依舊在吳等著接替的將軍來到，畢竟這麽一場戰爭，羌人不僅會對杞國產生恐懼還有厭惡，這個邊界需要有軍隊來防守了，現在寧藍筱的兵馬就在邊界上守護吳城，省的那些腦子還在充血的羌人拿著刀就衝到了杞國的境內。
說起來，寧藍筱也好久沒有收到顧夕玦的信了，似是從半月前她拒絕顧夕玦一人回京之後，顧夕玦就沒有再單獨給她送過信，隻傳達了鎮守邊陲的將軍在半月之內會趕到吳城接手吳城的一切事物，命令寧藍筱和衛桀遠在處理完交接事物之後盡快回京。
寧藍筱本就是想等到這一次都處理好之後再回京城的，所以並沒有再做出什麽“反抗”欣然的接受了。
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寧藍筱和衛桀遠的這場戰役傳遍九州各地，算是讓她名震九州了，比起令人聞風喪膽的“修羅王”開說，寧藍筱被叫做“鬼才”，但是好聽親切的多了。
隻不過……
衛桀遠是十天提出的問題還在寧藍筱的腦內徘徊著，讓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修羅王啊……”寧藍筱重重歎息了一聲的。
這樣稱呼乍聽上去的確很帥氣、很威風，讓人覺得衛桀遠是一個戰無不勝的存在，可是寧藍筱卻莫名覺得很可悲。
畢竟，她所知道的衛桀遠應該更加溫柔一些的才是。
應該是這場戰爭改變了衛桀遠吧？
那麽隻要離這裏，他已經就能恢複到以前的狀態了？就不會讓她覺得有隔閡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畢竟接替衛桀遠的將軍後日就能到達了……
就在寧藍筱坐在窗棱上，一邊望著月亮，一邊仰頭歎息的時候，在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好好的，突然歎什麽氣啊？”
寧藍筱低下了頭，看見的確是一身盔甲的衛桀遠。
寧藍筱的眉頭微微皺起，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這麽穿著盔甲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