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明月照溝渠

  「我自捧心向星傳，奈何星傳戀落川……」

  李秋凄惶地撥開腦門前那坨頭髮團團，半爬半走地來到了少爺近前，少爺好像什麼都沒發現一樣，一直在默默灌酒。

  「我好想你啊……」

  李秋聽到后愣住，她裝作體力不支的樣子往前一撲，順勢倒在少爺喝酒的矮几上。

  「你說我們不配，可我總還是想著，再試試，說不定就成了呢？」少爺仰頭將酒壺裡的酒一飲而盡，揮手大呼，「再來！」

  李秋趕緊從旁邊的酒架子上又給他拿了許多過來。

  「琉璃，我好好想過了，咱們倆這一輩子，出生由不得自己，命運由不得自己，就連死後歸向何處都由不得自己，眼看大限在即，要是再不拿出點勇氣搏一搏，那咱們可就真的白來這人世走一遭了……」

  李秋被少爺的話驚出了一身冷汗，但縱使腦子已經成了一團亂麻，她還是什麼都沒敢想，之前裝花痴矇混過關的好運氣她可不敢期盼能再有。

  很快，少爺面前的酒壺就又空了大半，李秋矮身上前將空酒瓶拿到外圍。

  離得近了，少爺口中噴薄而出的酒氣拂軟了李秋臉上的細小絨毛，她下意識偏頭向少爺看去，少爺那一汪清淺眸子正定定盯著她，「小姑娘，怎麼還不動手，天都要亮了。」

  李秋大驚，手中的空酒瓶一齊掉在地上，發出「叮零哐啷」的空蕩聲響。

  少爺沖她微微一笑，將自己的左手往前一擺，順勢露出了自己腰間配的那柄六環大刀。

  李秋站在原地頓了三秒，隨即猛地朝前衝去，一手拔出大刀后，借著刀身下落的走勢就是一砍，少爺只輕巧向旁邊一轉就躲開了刀鋒。

  精鐵煉製的大刀厚重而猛烈，一刀下去，青銅鍛造的矮几「哐」一聲瞬間分了家。

  李秋一擊不成，大喝一聲，又繼續扛著大刀向少爺衝去。

  少爺見李秋來了也不慌張，一手還懶懶提著酒壺，時不時嘬上那麼一小口，另一隻手豎起食指、中指作劍，時而擋時而劈地和李秋的大刀過招。

  幾個回合之後，李秋累了，拿大刀當拐杖撐在腰間，呼哧呼哧地喘氣。

  少爺踏著虛浮的步子慢慢朝她走過來：「小姑娘，這就累啦？」

  李秋對他並沒有太大的戒備心，只隨意點了點頭。

  少爺輕輕搖晃著精美的瘦高酒壺，氤氳酒氣將他的臉色染得越發通透，他晃到李秋耳側后悄聲對她說了一句話，「傻姑娘，在這裡，誰都不能信。」

  李秋愣住，緊接著右腿傳來劇痛，她驚呼一聲，不可置信地望向少爺，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少爺將酒瓶子隨手一扔，大步朝殿外走去，都走到殿門口了，不知怎麼又突然回過頭來。發現李秋還在一臉莫名其妙的盯著他后，他想了想，嘆了口氣，低聲念叨了一句，「就當是在為以後積德吧。」

  李秋因為不能想也不能說，思考能力大打折扣，她呆立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少爺向她走來，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躲還是該打。

  「小姑娘~」少爺有些孩子氣地用手輕輕攏著嘴小聲跟她說，「你該跳御水河逃跑啦~」

  少爺一邊說還一邊用眼神示意李秋御水河的方位，李秋滿腦子茫然之下，突然傻呵呵沖著少爺大笑三聲，「哈哈哈！後會有期！」隨即「噗通」一聲跳進了窗外的御水河。

  留在原地的少爺反倒怔住，過了會兒，他洒脫一笑，就又慢悠悠地向殿外走去了。

  出乎意料的，御水河的水很暖很清，李秋入了水才反應過來自己只會一點點狗刨，她趕緊往水面上游，結果沒撲騰兩下腿就抽筋了，她閉著嘴憋著氣，整個身體化成了一座僵硬的石碑，緩緩下沉。

  心如死灰地等待著系統通知還剩三秒的李秋慢悠悠地沉到了河底，脊背觸碰到軟泥后，李秋突然發現這水裡好像能呼吸。

  她眼珠子一轉，突然張嘴大喊了一聲，有水波呈擴散裝從她嘴邊向外飄去，但她卻並沒有被水給嗆到。

  莫非？

  她舔了舔嘴角，莫名有些興奮。

  「咳咳……」李秋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面帶緋紅，眼神堅定地開始詩朗誦，「至星傳！」

  「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痴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一邊背誦一邊謹慎地觀察四周，並沒有發現任何動靜后，李秋的聲音越發洪亮，「不，這些都還不夠！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一整首詩都背完了，李秋抿唇等了等，還是有點害怕，於是她裝作生無可戀地放鬆身體往後一墜，「啊~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好想死啊！」

  靜悄悄的，還是什麼聲音也沒有。

  李秋終於放心了，兩隻大眼睛眯成了狡黠的水月牙兒，「原來這裡有個BUG啊~」

  她一甩衣擺盤腿坐在水底，慢條斯理地召喚《星傳空間生存基本手冊》。

  一段時間過去了，什麼都沒有出現。

  是了，系統都觸摸不到的地方怎麼可能召喚得出《手冊》？

  只可惜日記現在在庄許那裡，但是要她就這麼走了又有點不甘心，這一出去，可就很難再找到這麼一塊清凈地了。

  李秋雙手抱著頭往後一倒，溫柔的水波舒適地托著她的身子讓她緩慢落到軟泥上。

  「理理線索吧，」李秋愜意的念叨，「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有三個：

  1、空間里的死亡是否代表現實生活中的真正死亡；

  2、既然他們的打賭內容是「最先製造出能完美讓地球人精神體生存的虛幻空間」，那麼他們的實體現在在哪？他們為什麼一定要製造這個讓地球人精神體生存的空間，難道僅僅是為了打賭隨口想的？

  3、這個空間真的會有所謂的「完成所有任務」么？」

  對了，還有剛剛從少爺嘴裡透露出來的信息，「大限將至」是什麼意思，「任何人都不能相信」，難道，他指的是庄許？

  「嘶——好冷！」

  李秋被河水凍得驚呼了一聲，這才注意到周圍的河水正在慢慢變渾濁，與此同時，她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這是？」李秋腦海中電光一閃，「刪除多餘場景！」

  反應過來的李秋穩下心神，藉助這條河水的特殊性緩慢向河面刨。

  還好，沒刨多久她就看到了河岸沿壁，她抓住壁上的鬆軟泥土用力一蹬就出了水。

  岸上，八戒夫人扛著九齒釘耙正發獃，忽然瞥見她了，眼睛一亮，大步走過來，十分開心的朝李秋說道，「哎呀，現在師傅和沙師弟都不見了，這該如何是好啊！」

  李秋疲憊地沖她笑笑，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輕輕說了一句，「夫人，少爺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