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必然關係
「庄許，感覺怎麼樣？」
「給我十分鐘，我有話跟大海說。」
「放心，我懂。」
李秋躺在床上看著明凈的天花板，慢慢舒出一口氣來。
身體終於得到了短暫的放鬆，整個腦子也跟著一下子空曠起來，之前被壓到最底下的一些事情開始慢慢飄上來。
「誒？」
「怎麼？」
「紫櫻，我好想知道當時星傳為什麼會那樣了。」
「星傳？」
「嗯，當時我們不是說星傳的表現不太好，還說他老是在關鍵時刻慢半拍么？」
「哦！」紫櫻想起來了，「你當時不還猜他是因為王音才那樣的么？」
「對，但我現在不這麼覺得了，我覺得，他應該是覺得咱們乾的事情太亂，有點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才那樣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紫櫻秒懂李秋的意思，「你這麼一說，我其實也覺得咱們目前的線有點亂，還有大概一個小時星艦就要到達目的地了，但咱們連怎麼接觸啁蟬將軍都還沒想好……」
李秋攤開兩手，整個人像一個營養不良且毫無生氣的「大」字。
「紫櫻，你說之前炸據點的人到底是哪一派的？」
「你怎麼又想到那個上頭去了？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你放到現在這種爭分奪秒的時候來說？」
李秋撓撓腦袋：「沒……我就是想，你說那個事兒會不會和咱們的任務也扯上關係？」
「我的李秋大娘！咱們的任務是在據點被炸之前被布下的好嘛？你給我清醒一點！」
「哎呀你沒懂我的意思，我就是……」李秋呲呲牙，突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想了想，「紫櫻，你看，我和庄許在離開地球以後的日子可以分成兩個時間段來說，前一段是在空間，那個時候雖然經常和死神擦肩而過，但總的來說，我們的目標的敵對BOSS都很明確，我們的目標是出空間，我們的敵對BOSS是把我們抓進空間的星傳，但當出了空間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在變，我們的目標從一開始的單純返回地球變成回到自己身體，再到幫助星救會讓地球神隱，而我們的敵對BOSS也從星宇成到塔克再到那些我們到現在都沒太弄清楚的幫派……」
「你想說……」
李秋甩甩腦袋：「我想說的是，所有的一切早就亂了，既然線索早就亂成了一團，那咱們乾脆就亂著殺出一條路來。」
「你想幹什麼？」
「紫櫻，我需要回到我的身體，這沒錯，我想回到地球，這也沒錯，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這些明顯都是太過遙遠的事情，現在對於我來說最最重要的既不是完成任務，也不是找出幕後真兇，而是活下來，只有活下來我才能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地邁過去，不是么？」
沉默了一段時間后，紫櫻輕輕應了聲，「你說得對。」
終於想明白了這個問題，李秋轉轉脖子，「紫櫻，現在最迫在眉睫的事情其實並不是從天象會手中逃出去，而是弄清楚蝘蜒宮入侵星艦的目的，以及那伙人炸星救會據點的目的。」
「為什麼？」
李秋耐心解釋：「我說過了，我們現在拋開一切，只把活下來作為第一目標，以這個為基點向外延伸，最近對我們的安全產生最大威脅的不就是這兩件事么？」
紫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待會兒等游速飛過來了要讓他去乙二二那邊探情況么？」
「不用，他不是專門去跟其他人傳達我們安全的消息了么？等他回來自然會跟我們說乙二二的情況。」
「所以你剛剛才會問我說炸星救會據點的到底是什麼人。」
「對，」李秋從床上坐起，「我想過了，無非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小門小派的隨機轟炸，第二種是有計劃有預謀的攻擊。」
「我傾向於第二種，從那次爆炸的量級和爆炸的地點來看，怎麼都不像是小打小鬧的隨機轟炸。」
「沒錯，我也這麼覺得，但如果真的是第二種，那我首先就會排除子率然和星宇成兩方。」
紫櫻表示同意：「當下因為你鬧出的人造人之子事件而引發輿論熱潮的子率然肯定不會在這個當口主動向星救會開炮，一直和星救會有合作且一直想要拉人馬的星宇成那派可能性確實也很小，然後，我覺得天象會其實也可以排除。」
「對，至少在現在，天象會還是需要和星救會維持表面上的平和的，除非，」李秋話鋒一轉，「他不想再當千年老二了。」
紫櫻猛地反應過來：「我知道了！」
李秋微微一笑：「我也知道了，咱們要不要試一試咱們的默契？」
紫櫻笑笑：「三、二、一——烏鴉國！」
三個字同時出來的一瞬間，李秋向後一倒，「行了，現在我放心了。」
紫櫻無奈：「人烏鴉國兩次想弄死你們，現在既然兩次都沒成那肯定會再來第三次，你有什麼好放心的？」
「知道了敵人難道不應該放鬆一下——不好！」李秋猛地從床上坐起，意識到自己失態后，她趕忙裝作是擔心庄許的樣子撲到庄許旁邊，「哎呀我的弟弟啊，你要是真醒不過來姐姐就一頭撞死在這裡，咱們活不下去，那群人也別想好過！」
「怎麼了李秋？你剛剛說的不好是什麼意思？」
覺得自己應該掩飾過去了的李秋把頭埋到庄許的被子里：「紫櫻，還記得咱們剛剛的推測么？」
「記得啊，不就是——我去！」紫櫻也反應過來，「那星傳現在不是很危險？」好易
李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剛剛是我激動了，其實，如果星傳反應夠快的話，說不定這倒是個機會。」
「什麼意思？」
「我覺得蝘蜒宮那個張綠柏的地位應該不低，這事兒他多半知道，如果後面他真的不敵乙二二，那為了自保他一定會把天象會和蝘蜒宮深度合作的事情說出來，到時候他們肯定不可能再放星傳走。星傳本身身份非常特殊，他們應該不敢輕易把星傳怎麼樣，所以，如果星傳處理得好，說不定他可以趁這個機會徹底打入天象會內部。」
紫櫻的語氣突然低沉下來：「李秋，我好像知道為什麼任務的提示是烏鴉國了。」
李秋抻抻腿：「任務的提示一直都是劉楚擒，至於劉楚擒到底是代表的什麼，這個恐怕要到任務做完，咱們回到塔克國見到歷中宵之後才能知道了。」
「李秋，完了完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啥事？」
「游速飛的那一幀畫面還留在硬碟里，咱們到底要不要刪掉？」
李秋愣住：「離機器篩查還有多久？如果機器篩的話能不能從畫面里發現游速飛？」
「離篩查還有三分鐘，他們的篩查程序寫得稍微有點多，我得稍微花點時間才能確定他們能不能發現游速飛。」
李秋想了想：「這個險咱們不能冒，紫櫻，你看這樣行不行，你根據前一幀和后一幀的畫面造一幀出來，然後將游速飛那一幀的所有標籤信息複製到你造的那一幀上，最後把這兩幀換一下，怎麼樣？」
紫櫻頓了頓，接著聲音突然高了八度，「可以可以，我試試！應該可以！」
「誒等等！」李秋趕忙降火，「你冷靜一下，這個不是你試試就行，這個必須要保證萬無一失！」
「李秋，我這麼跟你說吧，現在時間總共就三分鐘，我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你剛剛說的，一個是改完程序后刪掉畫面再把程序改回來，這兩者其實我都不保證能在三分鐘內萬無一失的完成，而比起能夠一勞永逸的前者來說，後者我還得等到再次篩數據的時候再改一次，你說，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哪個？」
紫櫻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李秋也再沒什麼好阻止的了，「行吧，你加油。」
李秋看了眼還沒有動靜的庄許。
也不知道他和大海談得怎麼樣了？
大海本身就有點軸，庄許也稍微有點擰巴，之前是在矛盾還沒有爆發的時候談了一次話，那個時候兩人都沒有真的意識到他們之間要達成統一戰線這件事的重要性，因此談得十分順利隨意，而這回，當矛盾已經初露鋒芒，這兩人恐怕真得互相放放血才能達成統一了。
「李秋。」
李秋心頭一梗，好嘛，說曹操，曹操到。
自己剛想，人家就來了。
「嗯嗯，怎麼樣？你現在還好么？」
剛放完血的人一定得好好哄著，李秋小心翼翼的避開了讓他們放血的話題。
可就像李秋說得，庄許這人稍微有點擰巴，李秋如果大大方方問出來其實還好一點，但她特意不問，這庄許就覺得李秋是不懂他，在跟他認生了。
當下，一連串解釋說明的話如同機關槍似的「嘚嘚嘚」傳到李秋腦海，庄許幾乎是用說話的方式將他們的整個談話複述了一遍。
沒料到自己的小心會引發莊許這麼大反應的李秋一臉茫然的聽完了整個談話經過。
「那個……」
「李秋！」庄許急了，「你就一定要用這種語氣來和我說話么？」
「沒有沒有，我這不是擔心你才這樣的么？」
如果可以，李秋真想揪著庄許的衣領子把他塞到空間里讓他好好看看那個曾經溫柔體貼，一個眼神就能懂自己想法的庄許，但無奈，往事不可追，人總是會變的，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無論對什麼事情都抱有盲目樂觀的態度，那她又憑什麼要求庄許和以前一樣呢？
庄許本來就比較敏感，在經歷過空間里的九死一生，經歷過在塔克的無數次希望破滅后，他會變得比以前更加偏執，更加害怕失去其實再正常不過。
李秋起身覆到庄許身上，她輕輕地幫庄許整理他鬢邊的碎發，「庄許。」
「嗯？」
「在被坑到空間以前，你有想過你這一輩子會怎樣過下去么？」
庄許愣住：「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沒什麼，我就是想跟你說，在去到空間以前，我過得雖然不是什麼讓人羨慕的神仙生活，但至少衣食無憂，家人偶爾發些讓我不得不更上進一些的牢騷，朋友偶爾吐槽兩句無法改變的周圍生活，一輩子就這樣偶有磕碰但總體平穩的慢慢過下去。」
難道，李秋是在說她想回到地球過那種生活，想要不管任務不管一切先回到地球再說？
庄許心頭一緊：「李秋你冷靜一點，咱們現在一沒回到身體二沒交通工具，就憑咱倆和一個流矢刺，回到地球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我剛剛那就是腦子抽了突然犟了一下，你放心，以後我一定不再那樣了，你有什麼不開心的都告訴我，咱們一起一定能挺過去。」
「對啊！」李秋戳戳庄許臉上的小梨渦，「這就是我想和你說的，庄許，你以後有什麼一定要跟我說，不要都憋在自己肚子里，咱們雖然能經常交流，但現在情況這麼亂，周邊的關係又這麼複雜，如果你真藏了什麼事情我也不一定立馬就能發現，積少成多，質變引起量變，庄許，咱們倆也算是生死都經歷過的人，我不希望咱們也成為那種大事都扛過之後，被一些小事慢慢磨散的人，好么？」
「我……」庄許結結巴巴的答道，「我當然好了，你如果要是願意，我當然再開心不過，只是……如果你也是這樣想的話，那你剛剛怎麼會……」
李秋嘆了口氣：「我剛剛是想說，如果我就一直在地球上那麼過下去，那就算有一天我走在路上，或者我在家裡和家人們吃著飯，然後被可能是塔克或魷魚、或者是任何什麼勢力突然炸死，那我這輩子其實也沒什麼好遺憾的，我也覺得挺好，但現在我沒有過上那樣的生活，我去到了空間，遇到了你，知道了整個事情，雖然知道我們倆的力量不可能真的去對抗這一整個血腥的世界，但在保證咱們能活下去的基礎上盡一點綿薄之力還是可以的。」
「什麼意思？」
「庄許，曾經，在我還什麼都不太懂，在我還沒真正明白咱們面對的到底是什麼的時候，我總是以為既然咱們的經歷都已經離奇成了這個樣子，那咱們拿的肯定是萬人之上的大英雄劇本，但等走到現在，在我見識到那麼多拿著比咱們還要離奇千百倍的劇本的人都成了炮灰之後，我才終於明白，生活本來就處處充滿離奇，而離奇本身和能不能成為大英雄之間並沒有什麼必然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