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平平淡淡
「哦。」
就是這麼平平淡淡的一個字卻快要將庄許逼到絕望，他的精神現在處於高度緊張當中，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好像都在往盯著那跟不明物體的眼睛上涌。
想著大海平淡的表述，庄許努力將聲音壓到一個平和的範圍，梗著脖子強裝淡定，「嗯是什麼意思？怎麼？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怕被投訴被格式化了？」
面對這麼直接的威脅，小管家還是清清淡淡的一個「哦。」
這下，不僅僅是庄許，就連大海也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大庄，你先別繼續說這事兒了，你試著換個話題。」
「換個話題？」庄許有些不明所以，「換什麼話題？」
大海有些著急：「什麼都行，反正跟這個完全沒關係就好。」
「完全沒關係？」
庄許的思緒陷入混亂當中。
都現在這個時候了，大海不想著怎麼儘快套出小管家嘴裡的話，反而想著讓我去轉移話題？
算了，不管了，反正在智能這方面自己確實一竅不通，比起自己胡來，聽大海的還是要好一些。
主意已定，見那跟不明物體也沒再有任何動作，庄許稍稍緩了緩心氣，「行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想想其他話題，只不過——」
「哎呀，你先別只不過了，我估摸著大、小腦袋那倆應該快要到了，你趕緊的，不管什麼話，反正只要跟交待任務名稱無關的，你全都往他身上招呼！」
經大海這麼一說，庄許算是徹底懵了。
「你確定我無論什麼話都能往他身上招呼？」
大海攢釘截鐵：「對，只要跟前頭那事兒無關，無論什麼都行。」
「行吧……」
也不知是怎麼了，明明只是簡單的聊個天，但庄許愣是緊張得出了一身的汗。
「咳……」庄許四處瞄著整個房間，眼珠子咕嚕嚕的亂轉，「那個，你……你今天吃了么？」
小管家：「哦。」
庄許有些不自在地活動了一下手腕：「沒想到你們人工智慧還能吃東西啊？看來你們這程序設計得還挺有人情味兒啊。」
小管家：「哦。」
庄許尷尬地撓撓頭：「那個，你們今天吃的是什麼啊？好吃么？你平常——」
「不是不是！」大海突然打斷庄許的話，「我讓你換話題是說每一句話都換個話題，你趕緊結束這個，再換個話題跟他說話。」
「啊？」庄許越來越迷茫，「沒說一句話都換個話題？那這還怎麼交流？」
「我這不就正讓你測試他現在是否還能正常交流么？！」
「哦！」庄許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嗨，那你早說嘛。」
得到明確指示的庄許正式開始了他的胡天海地瞎聊天。
「誒？你追星么？」庄許懶懶一笑，「該不會你也喜歡春樹暮雲那一對吧？不是說過幾天還有她們的演唱會么？怎麼？到時候要不要一起看直播？」
小管家：「哦。」
庄許抬起腳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腳脖子：「唉……看來今天得好好洗個澡了，渾身都是汗臭味兒，誒，對了，你們也會洗澡么？」
小管家：「哦。」
庄許仰頭，用手摁著后脖頸兒一點點轉著脖子，「嘶……跟你聊這麼久我都有點想上廁所了，誒，該不會我上廁所的時候你也能看到吧？哎喲喂，這可是個大事兒，快，你趕快跟我說道說道，解決一下我內心的顧慮，不然待會兒我該不敢上廁所了。」
小管家：「哦。」
庄許扯著耳朵想了想，又抬頭，「那個——」
「行了，」大海出聲制止，「你不用想話題了，我已經得出結論了。」
「喲，這麼快？」庄許開心的問道，「那結論到底是什麼？」
大海發出了和小管家如出一轍的平平淡淡的聲音：「很簡單，四個字——他卡機了。」
先是短暫的愣了會兒，接著，庄許的臉色狠狠一沉，「什麼玩意兒？卡機？合著我就這麼跟一卡死的機器聊了這麼久？」
「對。」大海的聲音還是清清淡淡的，「這個事兒其實很正常，找到他的個人電源重啟一下就行了。」
庄許無奈一拍頭：「大姐您可看清楚了，這兒可是啁蟬將軍府，可不是咱們原來那隨便咱們怎麼玩兒都行的塔克國那些地兒，在這兒，就算沒有犯什麼錯都沒時時刻刻提心弔膽，一旦咱們要真犯了什麼錯，那——」
「唉……」大海一聲嘆氣直接將庄許剩下的話全給堵住，「庄許，」大海拉著聲音慢慢說道，「我又沒說讓你去重啟，你把這情況上報給其他人，讓他們去重啟不就好了么？」
庄許有些楞：「上報給其他人？」
「對啊……」大海接道，「我之前就說了卡機其實是很正常的情況，這事兒對他們來說應該早都習以為常了，肯定不會因為這個多問你什麼的，快去吧。」
和大海的淡定相比，庄許就像個初出茅廬生怕自己犯錯的毛頭小夥子一樣。
他小心翼翼地繞過眼前那根不明物體，像是深怕「驚醒」小管家一樣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
「呼——」庄許緩慢的吐出一口氣，「大海，你確定只要上報就可以了是么？」
大海懶懶應聲：「對，快去吧，就去前台那兒登記一下就行。」
還好小管家在最後給他打開了門鎖，不然，此時的庄許還真就被困在這兒了。
「誒？」庄許一邊向樓下走一邊問大海，「咱們這回是正好沒鎖門，你說萬一其他人房間的小管家卡死的時候剛好鎖了門，那他們該怎麼辦？」
控制整個房間的程序卡死，這不僅意味著他沒法正常開門，同時還意味著房屋內的所有智能工具都不能使用，既然是所有，那當然也包括與外界通訊的小終端。
庄許正困惑著，大海的聲音就像深山裡的娟娟細流一樣給出了標準答案。
「首先，其他人基本都不會像你一樣連個個人終端都沒有，一旦出事，他們可以很快的利用個人終端和前台人員取得聯繫，其次，如果小管家在卡死前還將整個房間的信號給屏蔽了，那他們還可以採取緊急呼救系統來得到外界的關注，藉此獲救，最後，萬一，個人終端和緊急呼救系統都出了問題，那他還能長按你之前在房間內桌上的那個紅色按鈕來直接向小區內公安系統報警，藉此解決困難。」
雖然大海說得條條是道，但庄許還是從中找出了不少問題，「那如果紅色按鈕也出了問題呢？」
「那個基本不太可能，那個是由公安系統和國家智能維護中心聯合研發的，從安置到定期維修都是由國家公安系統專門派人進行操作，那個一旦出問題，那就不是簡單的一個格式化能夠解決的了，到時候職能中心和小區公安都會受到重大處分，所以——」
「哦……」庄許瞭然，「那要這麼說的話，這個出問題的可能性確實不太大，但我還有個問題。」
大海十分耐心：「什麼？」
庄許有些鬱卒：「既然房間內有緊急呼救系統，那咱們為什麼捨棄那個不用，而要特意走路走到前台？」
面對庄許的鬱卒，大海顯得十分坦然，「可以啊，如果你不在乎到時候被整棟樓的人圍觀，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噓寒問暖詢問詳情的話，你可以現在返回房間去摁那個恨不得響得整個小區都能聽到的緊急呼救按鈕。」
「啊……」庄許訥訥一笑，「原來是這樣啊……」
聊會兒天的功夫，庄許已經走到了前台。
「那個，你好，我房裡的智能小管家卡死了，你看能不能幫忙給重啟一下。」
前台是個長這一臉橫肉，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小夥子。
小夥子從眼門帘流出來的那麼小小一條縫裡嫌棄的扔出了那麼點光給庄許：「房間號和卡機原因說一下。」
「呃……」庄許不自覺咽了口口水，「房間號是5333，卡機原因是……」
庄許有些不敢說，難道自己真就說聊了會兒天就卡死了？
這難道不會顯得很奇怪么？
好歹也是高端智能，怎麼可能就聊會兒天就卡死？
正當庄許糾結的時候，小夥子突然發出了十分猥瑣的笑聲。
庄許一臉莫名：「你笑什麼？」
「行了！」剛剛還十分不耐煩的小夥子突然笑得跟中了彩票一樣，整個人神采奕奕的，他沖庄許揮揮手，「重啟好了，你快回去吧，別回頭憋壞了，嗤嗤……」
「憋壞了？」庄許撓著腦袋一頭霧水地往回走，由於實在沒反應過來，他是走一步路就回一下頭，嘴裡碎碎嘟囔著，「憋壞了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一點兒都沒聽明白呢？」
等庄許踏上第一個台階的時候，那小夥子突然沖庄許喊了一聲，「嘿！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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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許下意識地回過頭，還不等他反應過來，手上就多了一隻純黑色的小瓶。
「這是什麼意思？」庄許沖那小夥子抬起手上的黑色瓶子，「朋友，這個是幹嘛的？」
那小夥子不答只笑，一個勁兒的沖他擺手，讓他快些回去，好像真的再耽誤下去他就要憋死了一樣。
「呃……庄許啊，咱們還是先回去吧，我覺得，我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明白了？」庄許一邊往回走一邊笑，「我都沒明白你個升級狂魔還能明白？」
「那個……」大海吞吞吐吐的，「庄許啊，你手上的這個黑色瓶子，我之前在逛論壇的時候看到過……」
「真的？」庄許有些激動，「那你快說說這是什麼？難道咱們還因禍得福得了個寶貝？」
「呃……」大海有些尷尬，「寶貝不寶貝的不好說，但我覺得你還是別這麼直接拿在手上使勁兒晃的好……」
不能使勁兒晃？
不知怎麼，庄許突然想到了那些手撕鬼子的神片里一個個砸地上就能爆炸的饅頭。
「難不成這還是什麼緊急自救武器？」庄許慌忙把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兜里，「大海，你快告訴我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眼看就快要到房間了，想著再不說可能就得在面對小管家的時候說，大海狠了狠心，「好吧，這其實是……」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急得庄許跟被貓爪子撓似的，渾身不得勁兒，「你倒是快說啊！」
大海試了好幾下，最後無奈放棄，「算了，我實在沒法說，還是你自己看吧……」
很快，在庄許的腦海里就出現了這瓶葯的詳細介紹。
等逐字逐句的看完后，庄許的臉慢慢的綠了，「大海，你確定你沒給錯資料？」
其實這個問題不用問，那跟他手上瓶子一模一樣的外形，那發帖人字裡行間跟那給他扔葯的小夥子如出一轍的語氣，資料的準確性毋庸置疑。
只是……
這瓶葯的作用怎麼會是專門讓某個行動更加順暢，讓進行行動的雙方兩人感覺更加舒服呢？
他實在不記得自己剛剛有作出和這項行動有關的任何舉動啊。
難道是自己說話的語氣讓那小夥子誤會了？
應該不至於吧……
自己也就是稍微吞吞吐吐了一點，怎麼著都應該不會讓人想到那方面啊！
怎麼都想不通的庄許低著腦袋在自己的房門口來回踱著步子，一下又一下的經過房門但就是不進去。
終於，大海看不下去了，「大哥，您到底進不進去啊？小心還不等你問出答案人大、小腦袋就過來了，到時候咱們什麼都沒來得及收拾，人家一進門就看到那副場面，那可——」
「哦！」庄許猛地抬頭，「我終於懂了！」
大海不解：「什麼懂了？」
庄許一臉凄慘的長舒一口氣：「我說我終於懂了前台那小夥子給我這瓶葯的原因，也懂了為什麼他當時會那樣對我笑。」
雖然大概猜到了原因，但大海還是配合著庄許問道，「為什麼？」
庄許無力的將手放到門把手上，一臉悲傷，「因為在卡機前，房間里最後的樣子只能讓他往那個方面想……」
房門打開，那個讓小夥子哧哧笑個不停的場面直接出現在庄許面前。
跟那個小夥子看到的畫面有著唯一區別的只有畫面當中那位男主角的位置。
庄許抬頭看看床頭那根不明物體，又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這瓶黑色瓶子，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苦澀，「大海，現在咱們該怎麼辦？是先讓小管家把房間恢復還是先讓他回答問題？」
「這……」
還不等大海給出明確答覆，庄許腳下的地面突然就動了。
在庄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從他身後傳來的一股大力和他腳下的地面直接將他推向了那張立著巨大不明物體的大床。
對眼前的一切實在難以接受的庄許緊急伸出雙手大喊「不」。
「不」字剛一出口，他腳下的地面和他背後的那股力道立馬就消停了。
「怎麼了？」一個聽起來嬌媚萬分的聲音從庄許的身體髮膚直往他心窩子里鑽，「您這是嫌我太粗魯么？」
「呃……」庄許趕忙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嫌你粗魯，我是——」
庄許的話還沒說完，剛才那個嬌媚的聲音突然就變成了粗礦有力，彷彿下一秒就要倒拔垂楊柳一般的鋼鐵大漢聲，「哦，原來你是喜歡欲拒還迎這一套啊，哈哈哈！好！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來吧！」
「我來你個頭啊！」這回終於有了準備的庄許趕在被推倒床上之前成功撲到了一邊，庄許看著那一塊泛著波浪的地面，整個人都變得氣急敗壞，「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之前咱不都說得好好的么？怎麼你這突然說變就變了？難不成你是真不想再干管家服務想直接被格式化？」
「格式化？」粗礦的聲音猛地尖利起來，「什麼格式化？為什麼要格式化？實在不好意思我最尊敬的顧客大人，由於剛剛我的記憶被清零了，我實在是不知道之前您都和我達成了什麼約定，如果您不嫌棄的話，能不能麻煩您再把約定都和我說一遍，我保證這回的服務一定讓您滿意！」
小管家的聲音讓庄許眼前一黑。
合著自己又勞心又勞力的，換來的居然就是一句「記憶被清零」。
早知會變成現在這樣，當初自己就不該一心死磕小管家，直接讓大海去查監控去黑系統說不定都能比這靠譜。
「大海……」庄許脫力的往椅子上一倒，「說吧，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呃……這個……」
庄許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沒事兒，你就說他說的這個情況是不是真的就行，如果是真的那咱們就轉變策略，直接去黑系統，看看到底是哪個人會來給咱們送按摩服務。」
「黑系統？」大海有些猶疑，「你確定要直接這麼做么？我可不敢保證我能任何痕迹都不留下。」
庄許拉長了聲音：「確定——」他笑笑，「當然是假的，我也就是氣急了才這麼說說，你放心，輕重緩急我還是分得清的，如果能在這小管家這裡得到答案當然是最好，但如果得不到，考慮到對方也有可能是想讓咱們放鬆一下的師兄師姐，咱們還是把這件事先放一放的好。」
聽庄許這麼一說，大海就放心了，「你能這樣想那就最好，我看這樣吧，你先讓小管家把房間都收拾好，咱們採用聲東擊西的方法來試探，看看這個小管家到底是真被清零了還是在裝傻。」
「行，」庄許應聲，一邊聽大海的試探一邊時不時和大海聊兩句，「聽你這麼一說，看來是有的重啟會把記憶清零，有的不會，是么？」
「對，發展到現在，其實所有的智能都會在硬體上配備相應的存儲裝置，所以決定記憶是否清零的決定性要素就是他的程序。」
「程序？」聊到這個，庄許又有點心痒痒，「唉，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我還真想讓你黑進去試試，看看他們魷魚國的技術到底怎麼樣。」
「原來你是想知道這個啊……」大海笑了，「其實就總體來說，前五大在各個方面的綜合情況查得並不太遠，我之前說的各有側重是相對比較著來說的。」
「差不多？那這不說明你應該能黑進去且不留下一點蹤跡么？」
「呃……」大海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做的那些事你也都看到了，我雖然喜歡升級喜歡鼓搗，但莫名其妙的總是會粗心會在工作的時候漏掉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既然你之前說咱們在這兒得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那我還是不要輕易黑進去的好，你說呢？」
雖然之前已經和大海親密無間的合作了幾次，兩人的想法也不謀而合了好多次，但真正聽到大海這麼說，庄許還是有些愣。
想到之前李秋在生氣時對紫櫻、大海說的話，想到李秋對自己的那些叮囑，庄許突然覺得，也許之前他們出那麼大一事兒並不是什麼壞事。
本來他們出來一趟就是為了增加團隊默契，大海作為和他共用身體的一個智能，如果能趁著這趟團隊之行而培養出兩人之間的默契那真是再好不過。
想到這裡，剛剛發生的那些不愉快一下就被庄許給拋到了腦後。
其實仔細想想，自打他離開地球，這一路發生的烏龍事件實在不算少，跟之前在空間里的比起來，剛剛那事兒根本都不算是個事兒。
想通了的庄許頓時更加順暢的按照大海的指示套取小管家的話。
說了沒幾分鐘，房門上突然傳來敲擊聲。
小管家溫和有禮的對外提醒：「您好，尊敬的訪客先生們，希望你們能善用門上的智能通訊設備，不要如此粗魯的直接敲門。」
「喲，看來咱們這門還有大用處！」
覺得自己要長見識的庄許興緻勃勃的叮囑小管家：「在他用智能通訊設備前一定不能給他們開門！」
「好的，您放心，您的親親小管家一定竭誠為您服務，務必讓您覺得內心充滿溫暖。」
在小管家保證之後，果然，房間的門不管怎麼被敲被砸就是紋絲不動。
終於，門外的人累了。
一個分外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哥們兒，你到底還去不去踩點探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