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靜琪的決定
秦玉麟此時已將孟小陽負了出去,又沿繩索爬了下來,剛至半途就瞧見陳笑天被擊倒在地,哪敢再等,雙腳在岩上重重一踏,便由半空躍了下來,落點仍是選在劍齒鱷的闊背,嗵的一聲這次落點很正,穩穩降在背心,慌忙放低身形,伏在那裡。
劍齒鱷驟然感到有人如上次一樣騎在自己背上,立時暴跳如雷,通通的便似攻城戰車一般四下來回撞擊,震的周遭岩壁顫抖不止,秦玉麟緊緊捉住它頸上突起鱗角,生怕被甩了下來,側眼望到陳笑天撫著胸口緩緩站了起來。
「快出去。」秦玉麟保持著平衡大聲喊道,劍齒鱷衝到岩邊猛然一個轉身,差點將他甩了出去。
陳笑天不敢停留,收起兵刃便去抓那岩邊繩索,可惜渾身無力,攀了兩丈來高,便趴在岩邊歇息,秦玉麟見他攀了上去,心內一寬,兩腿夾緊靜待自己逃生時機來臨,劍齒鱷似是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在岩穴里側跑動,偏不靠近懸挂麻繩那邊,秦玉麟倒不急躁,穩穩伏在上面。
忽然噝噝然一陣吸氣聲傳入耳內,立時大驚,此時如若被它吼住,定然要翻身落「馬」。只能搏一把了,秦玉麟思索一定,猛然聚氣雙拳,向前一俯身趴在劍齒鱷頭頂,驟然一擊將那充滿深紅氣焰的右拳斜插入了劍齒鱷正吸氣的口內,咚然一聲,這一擊的氣勁完全打在它里側下頜最柔弱處,劍齒鱷吃痛張大了口急急甩頭,秦玉麟抱緊它頭生怕被甩了下去,一股焦臭味衝到了鼻下。再給你個涼快的,秦玉麟想著又舉起霜白氣焰覆蓋的左拳,猛力一擊由另側也打入了劍齒鱷口內,這冰火兩重天的氣勁劍齒鱷著實消受不起,張著嘴貼地快速爬到了懸挂麻繩的岩壁旁。
這次倒聽話,秦玉麟心內暗笑,手扶它的頭頂快速站起身來,縱身一躍便抓住了麻繩,側頭一看陳笑天在另側已爬了一半,正貼在岩壁歇息,就待喊他一聲,突感腳下一股急風襲來,知是那劍齒鱷不肯放過自己,急忙縮腳避了開去,劍齒鱷一咬不中,卻咬住了那根麻繩,扭頭猛然一拽,只微微動了動,秦玉麟見它拽那麻繩心內已然慌亂,不知上面經不經得,手腳並用快速向上爬去,劍齒鱷擺擺頭,將那麻繩咬緊了,猛然向後扯去。
岩上的靜琪與嵐風早已看的真切,劍齒鱷第一次扯動,那繫繩的岩塊就明顯鬆動,嵐風慌忙取來支御龍分水刺,將兩股繩攪在一起努力轉了幾圈,便和靜琪捉住了那分水刺兩端,恰此時劍齒鱷第二次拉動了麻繩,這次勁力用足,但聽嘩嚓一聲,那岩塊已然斷裂,嵐風靜琪慌忙降低重心,努力拉住,卻如何耐得住那劍齒鱷的勁力,二人被一步步拖向了岩邊。
下面陳笑天雖已滿面汗水卻再不敢歇息,努力向上爬去,秦玉麟看出麻繩正被向下扯動,抬眼觀察下頭頂剩餘距離,估莫嵐風二人堅持不到自己爬上去,看來只能再跳入穴底,纏住劍齒鱷,讓它鬆了麻繩。
他向下冷靜觀察著,忽然聽見陳笑天竭斯底里的喊了起來,「快把那根繩砍斷,不然咱們都得死在這。」
秦玉麟心內一涼,陳笑天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砍斷這根繩雖是一個辦法,但這不等於把自己直接送給劍齒鱷了么?幸好嵐風在上面,這個小師妹比較冷靜,靜琪師姐應該也不會那樣做,思索間,劍齒鱷又拉動了幾分麻繩。
「靜琪你想什麼呢?想咱們都死在這嗎?」陳笑天向上怒喊道。
秦玉麟仰面向上望去,隱約看見個黑影向下看來,他停住呼吸,心內升起股莫名的恐懼感。
「師姐,不可以。」隱約聽到嵐風一聲喝,秦玉麟立感手上一松,自己便如斷線風箏一般捉著那根沒有希望的麻繩稀里嘩啦向下滾了去,這一瞬他腦內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想要攀住身旁岩壁,只覺得整個世界開始翻轉,自己完全無處可依,隨即就看到一張腥臭大口到了眼前。
陳笑天氣喘吁吁的爬上岩壁,剛才下面的一幕實在令他心驚膽戰,秦玉麟如支斷秧葫蘆般滾到了穴底,那劍齒鱷迅即衝上去,咬小雞似得攔腰銜起了秦玉麟,就近拖進了一個洞穴,甚至沒有聽到秦玉麟叫一聲,便沒了聲息。
嵐風鬆開麻繩跑到岩邊向下張望,銀白的谷內此時寂靜一片,就好似從未有人來過一般。
「怎麼樣?」靜琪怯怯的走到她身後低聲問道,自己卻不敢近前看個究竟。
「你不會自己看?」嵐風冷聲道,轉身取下了麻繩上的分水刺,看也沒看陳笑天一眼,自顧走了。
陳笑天撫著胸口走到獃獃望向谷底的靜琪身邊柔聲道,「怪不得你。」
「我害死了玉麟師弟。」靜琪滿臉淚水,聲音哽咽道。
「情勢所逼,那時你若不當機立斷,我和他都得被那劍齒鱷拽了下去。」陳笑天寬慰她道。
「玉麟師弟被我害死了。」靜琪搖著頭哭道,似是完全沒有聽到陳笑天的話,「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好了,好了,已經沒事了,師妹。」陳笑天舉手拭去她臉邊淚痕,「沒有事,大家都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他們也擔心被人知曉此事,就是鍾晉,也只能圓個謊說自己腿如何斷掉,絕不致說出實情。」
「不,我不管那些。」靜琪哭的聲音更大了,推開他手道,「玉麟師弟是我害死的,玉麟師弟是我害死的。」她哭著自顧走下岩去。
「女人。」陳笑天搖搖頭道,自己轉過臉看了看谷底嘆口氣,聚靈草差點就到手了,想到終究無法討得林雨詩的歡心,心內惋惜不斷。
陳笑天也離開了,只留下一個死寂的深穴,穴內的任一隻小蟲流螢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絲許聲響,好似都怕驚動了黑暗中的蟄伏者,適才那激烈的經過它們都有看見,現下又重歸寧靜它們卻無法再適應了。
悉悉索索的聲響由遠及近傳入耳際,那麼的不真實,秦玉麟昏沉沉的腦內完全無法思索聲音來處,朦朧中似乎看到靜琪師姐一張碩大的面龐隱隱綽綽的浮動在眼前,笑逐顏開望向自己,忽而面容一轉,冷若冰霜,卻如換了個人般,秦玉麟立時嚇出身汗來,仔細看去靜琪卻幻化做了陳笑天,正陰沉沉的笑望自己,眉毛動也不動,好似一張死人臉,秦玉麟想要伸手推開他,卻怎麼努力雙手都無法抬起,又過了良久,靜琪和陳笑天都不見了,一個陌生而熟悉的面容浮現出來,「麟兒,我教你的話你都忘記了?」是父親,秦玉麟望著那威嚴的面龐心內立覺積壓沉重,「我的話你從來都記不住?」
不,不是的,秦玉麟想要大聲告訴他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你不知道我對你寄予了多少厚望?我的一生從沒人敢給予否定,你卻如何?一點點事,心內就懷有怨恨。」父親聲色俱厲,秦玉麟想要避開他的視線,卻發現哪裡都是他的影子,自己的周遭充滿的都是父親那威嚴面容。
我從沒怨恨過別人,我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好,但我從不怨恨任何人,即使受到再大的委屈,秦玉麟想要大聲告訴父親,想起這些年自己受到的許多委屈事,好想都說與父親知道,卻苦於無法開口。
「麟兒,我告訴你,你從來做不成任何事,哪怕最小的事,但是你卻能做個好人,做一個像我一樣正直,內心不藏任何齷齪思想的人。可是現在你卻懷了怨恨,你怨恨陳笑天,你怨恨鍾晉,你怨恨吳鳴,孟小陽,你怨恨任何一個傷害過你的人,你現在甚至正在怨恨靜琪。」
沒有,沒有,我從來不會怨恨靜琪師姐,秦玉麟想要大聲喊出來,我沒有怨恨過任何人。
「你在怨恨,你每次受到委屈你都在怨恨,只是你不敢承認,你不敢承認自己現在正在怨恨靜琪。」父親的顏面忽然貼近大聲吼叫起來。
不,我不怨恨靜琪,我不能怨恨靜琪,秦玉麟痛苦的想著,以前有了委屈可以說與師姐聽,現今卻連個可以訴說的人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