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馬威
夕陽下，只見前方百丈處，一隊人馬一字排開，靜闃無聲，再往後是巍峨的城牆，陰影投在那隊人馬上顯得黑影幢幢。
這陣仗，十分的詭異。
「這是來迎我們進城的嗎？」成近香驚訝，她看向李青玉，疑惑，「是來迎你的嗎？」
李青玉搖頭，她雖沒有特意隱瞞行蹤，但也絕不會高調宣揚。
臨行時，成坤只給教官木五辛傳訊。以木五辛冷淡的性子，絕不會擺出這一陣仗來迎接她！
況且，在鏡城，除了木五辛，再無人與她有交情！
這一切都說明，眼前這隊人並非在迎接她！
然而此刻臨到鏡城外的，除了他們一行三人，還有身後百丈處的一人一馬！
李青玉想到這，凝神側耳傾聽，身後噠噠的馬蹄聲不緩不急，十分有韻律，像是踩在心跳上。
但馬蹄聲未止！
一路來，身後的一人一馬遠遠綴著，隨著他們的馬車走走停停。
而此時，馬車已停，馬蹄聲未止！
這一處細微的不同讓李青玉警覺起來，吩咐成大：
「繼續走，不要停！」
馬車慢慢往前行，李青玉閉上眼，凝神聚氣，暗中細數身後的馬蹄聲，伸出一節長指，有節奏的敲擊著窗欞上的橫木。
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加快速度！」
成大依言催著馬快跑起來。
噠噠噠噠……
馬蹄聲急了……
李青玉微微一笑：「再快些！」
疾風掀開車帘子，捲起她高高束起的長發，她面上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怎麼了？」成近香一頭霧水，只覺得李青玉的笑容讓人很不舒服，空氣好像因她的笑變得凝滯。
咻！
破空聲驟起！
彷彿利箭破開長空，壓住了天地間一切聲音。
「來了！」李青玉大喝一聲，出手如電，拽著呆愣住的成近香往前一擲推，將她推出馬車。
「啊……」成近香猝不及防，驚叫起來。
車外的成大早已警覺，馬鞭一卷將成近香卷落在她來時騎的馬背上，他腳一蹬跳在她身後，穩穩的立在馬背上，反手一揮長刀，套馬的繩索應勢而斷，馬匹載著兩人疾馳而去！
「快！」成大朝著李青玉喊，眼裡有一絲歉意。
他本應該保護她的！
只是，成近香絕不能出事！
而此時，李青玉因拋擲成近香而慢了一瞬，衝出馬車還沒躍上剩餘的馬上，身後的馬車瞬間轟然炸開！
「轟！」
馬車炸開時，產生的驚人餘威，狠狠衝擊在半空中沒有著落的李青玉的身上，將她往前推送。
李青玉悶哼一聲，眼前發黑，只覺五臟六腑幾乎被震碎，嘴角溢出一絲腥甜的血。
砰！
餘威之大，李青玉被狠狠地沖摔在地！
「噗……」她吐出一口鮮血，耳中轟鳴聲不斷。
幸虧那人一箭之後再沒有出手的機會，畢竟連環箭並不是誰都能射出來的。
除了金羽營。
射箭之人也萬分清楚這一點，一擊之後迅速收手，調轉馬頭極速逃離。
「快追！」
爆裂聲只發生在瞬息之間，有人反應迅速地大聲發號。
李青玉艱難地抬起頭，眼前黑壓壓的一隊人馬，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她竟是跌落在這隊詭異的人馬之前！
領頭之人吩咐派人去追之後，緩緩回過頭面向李青玉，嘴角噙著一絲笑莫名的笑，似喜非喜：「李姑娘，你我一別百年不見，聽聞你榮歸故里，特意帶著族裡一眾老小來城外接你，只是你才剛回來，何必行此五體投地的大禮？！」
李青玉待看清那人的容貌，眼中瞳孔一縮，又聽他所說怨毒，心中瞬間明悟！
下馬威！
馬車后的，自進入湘郡境內以來，一路跟著的一人一馬，和眼前這隊人馬，是一伙人！
怪不得，那一人一馬，一路來不急不緩穩穩綴在後頭，跟著馬車同走同停，這一切奇怪的行徑都一一有了解釋。
只是為了城門外這一刻，這一擊，這一記下馬威！
而這一切，只是因為眼前笑得開懷的中年男人，是百年前她失手誤殺之人的父親和兄長。
李青玉心神俱震，這一樁百年舊怨，還在等著她，不願放過她！
哪怕她已和家人斷絕關係，在牢里吃了十年牢飯，在重重危險中險象環生，在西疆搏命百年，哪怕過去了一百多年，滄海已成桑田，都無法消去對方的恨，化干戈為玉帛！
既然如此，她何必再一退再退、委曲求全？
李青玉伸手抹去唇邊的血跡，勉力撐起身子，巍巍顫顫地站了起來，目光冷冷看著他。
「姜會長言重了，若是我得知您如此興師動眾，必定會萬分惶恐，絕不會出了錯如此失禮！」
輸人不能輸陣。
「怎是興師動眾？若沒有百年前的李姑娘，我族人何以昌盛得如此之快？看，」姜茂才抬手指了一圈他身後的人，竟是興緻勃勃的給她介紹，「除了老太君和我那驟聞兒子身死而癱瘓在床的夫人，姜家一百三十七名族人全都在這裡，恭迎李姑娘的歸來。」
李青玉掃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個個對她怒目相視，就連那幾個婦人懷中的稚子，也在兇巴巴的看著她。
一百三十七人。
而她所在的紫玉山莊，死的死，逃的逃，除了她和李容玉，再無族人！
她心中隱隱憤怒，用儘力氣才將這股憤怒壓下，冷冷道：「我原先還以為姜會長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我而後快，卻沒想姜會長早已放下芥蒂，率領族人來此侯我。李青玉在此，多謝姜會長的接風美意！」
「李姑娘客氣了。」姜茂才收斂笑容，眼神變得陰鷙，「不過李姑娘放心，我已命人追捕那名賊子，一定替你血洗這落馬之丑！」
「不必了！」李青玉微微一笑，緊緊盯著他，一字一頓，「今日之丑，我李青玉必定永世不忘！」
姜茂才心中有一瞬的凝滯，李青玉身上帶著的殺伐之氣讓他莫名不安，轉念一想她修為化無，壽命已不足三月，便將心中的不安和顧慮拋去，怨毒地算計著如何在她臨死之前先讓她萬劫不復！
話音一落，兩人竟是要將臉撕破，目光緊緊盯著對方，隱隱呈對峙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