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男人
李青玉搖著頭：「明玉沒有異議。」
說罷又朝著趙大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請趙大人驗一驗這人是否是明玉的丫鬟銀杏。」
趙大人一怔，只覺她說的話十分怪異，他又不曾見過那丫鬟的模樣，如何來判定？
疑慮在心中徘徊不去，趙大人和眾人打過招呼，便吩咐仵作驗屍，繼而向不相干的「觀眾」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眾人的目光都放在開始驗屍的仵作身上。
仵作這一刻可謂是萬眾矚目，但此時的他已進入狀態，對四周毫無關注。
他蹲在屍體前，全神貫注地仔細摸索觀察著屍體，那模樣彷彿是在撫摸著愛人的身體一般。
這過程誰也沒有說話。
很快，仵作臉上露出一抹驚異，又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停下動作，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圍觀的人也跟著他屏氣凝神，絲毫不敢發出聲音打斷他的思索。
不一會兒，仵作突然站了起來，朝著趙大人拱手：「大人，這具屍體有些特殊……」
他停了下來。
「有何特殊？你倒是快說呀！」不等趙大人問話，有人急不可耐催著。
仵作掃了一眼在場的女賓，給趙大人使了個眼神：「……不宜觀賞。」
趙大人雖然不解他的話，但那默契的眼神立刻讓他心領神會，朝著林老夫人道：「老夫人，驗屍過程會引起人不適，不宜觀看，貴府可有廢棄不用的圍布？」
眾人頓時嘩然吵鬧起來。
「什麼意思？驗個屍還不能讓人看了？」
「難不成這人還真有不能見人的秘密？」
有人表示理解：「非也非也，依在下看，死者為大，且又是女子，不宜再受人非禮觀望……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
不理會這些人的吵鬧，林府下人很快就拿來圍布，將屍體圍了起來。
一切準備就緒，趙大人又道：「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還請陸世子，林大少爺，劉公子……同旁監察。」
點到名的幾人沒有異議地跟在仵作身後進了圍布裡面。
「等等！」
「趙大人此舉有失偏頗。」李青玉看著趙大人，「此事既然牽涉到我，為何獨獨漏過我這一方？」
林二夫人冷笑：「趙大人這麼安排自有道理，有劉公子幾人在，郡主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況且趙大人也是為了郡主好，驗屍又不是遊山玩水的事，能讓人賞心悅目。」
「哈哈……」
圍觀之人轟然大笑。
李青玉不為所動，只靜靜看著趙大人，慢慢開口：「幾個大男人團團圍著一個女人，就算這女人已經成為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也不太好吧？」
笑聲戛然而止，眾人呆若木雞。
這些話……怎麼就那麼讓人想入非非……
可說話之人，卻是那麼地一本正經。
趙大人的心漏跳一拍，先前李青玉怪異的話又在腦海中響起，在此刻，他心中那股怪異之感更加強烈。
他看著圍布，沉吟道：「既然郡主堅持，請！」
「郡主！」李側妃突然上前一步，開口，「郡主還是個孩子，這種事還是讓妾身來吧。」
李青玉點點頭，沒有反對。
圍布裡面，仵作已經開始驗屍。
他扯開屍體的腰帶，揭開屍體的上衣，兩片厚厚的布團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
而後，露出一片光潔的胸腹。
胸腹結實精壯，肌理勻稱，但一馬平川，不見山巒起伏！
「啊！這、這……」
李側妃忍不住驚呼出聲，繼而面紅耳赤側過身不敢再往下看。
這，分明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
哪裡是丫鬟？！
她雖有慌亂，但心裡的大石終於落地，不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了一絲底氣。
陸崢等人也大感意外，沉默著一邊在心裡猜測，一邊看著仵作忙碌不停。
仵作很快就將屍體的身子檢驗完畢，又對著屍體思索起來。不多時候，他突然伸出手，一寸一寸細細撫摸著屍體的臉，臉上快速閃過一抹瞭然，手指捏著屍體鎖骨處的皮膚，慢慢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隨著人皮面具一點一點被揭下，「銀杏」的臉也一點一點露出真面目。
「啊！」
李側妃吃驚地捂著嘴，瞪大著雙眼，看了陸崢等人一眼，繼而怔怔地看著那張人皮面具下露出的臉。
時間一點一點在流逝，圍布外的眾人早就等得不耐煩，又聽李側妃接連兩聲驚呼，不由得生出興奮，好奇得抓耳撓腮，躁動起來。
「唰……」
圍布被下人收了起來。將一切暴露出來。
眾人倒吸口氣，下一瞬就相繼驚呼出聲。
屍體的衣服被重新繫上，遮蓋了平坦的胸腹。
不再是「銀杏」那張寒磣醜陋的臉，而是一張白皙中泛著青灰色的僵硬的臉。
一張能讓人驚艷尖叫的臉，清雋俊朗，世間少有。
陌生而熟悉的臉。
但……
在場眾人神色變幻，餘光掃過戴著紗帽的陸崢，神情尷尬而微妙。
驚呼過後是安靜。
而在眾人關注著「銀杏」長相的時候，李青玉卻是捕捉到了丹陽長公主神色中一瞬間閃過的異常。
隱晦，不自在。
在買下「銀杏」時，李青玉就已經知道「銀杏」並非女身。但她沒有拆穿打草驚蛇，而現在看來，「銀杏」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刺殺丹陽長公主。
加之丹陽長公主的異常，「銀杏」的長相，以及和陸崢怪異的關係，這一切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到究竟是什麼關聯，現在的她還不得而知，但她相信真相很快就會浮出水面。
這真是個意外之喜。
但不可否認，「銀杏」的舉動，已經將她牽扯其中，稍不留神就會將她陷入牢獄。
但對此，李青玉並沒有太過擔憂，驚訝道：「這人是誰？怎麼和陸世子長得如此相像？」
她的話如石子投湖，瞬間打破這方平靜。
平靜之下有暗涌。
「這人該不會與世子有血緣關係吧？」
「世子家裡可有走丟的親戚嗎？」
「誰知道呢？誰家沒有個陰私之事？看這人的年紀，該不會是那位的外室子，還是不被承認的那種……」
……
有人附和著，當著陸崢的面，嘀嘀咕咕議論起來。
並非所有人都買陸家的帳，這些都是和陸崢或者陸家不對盤的人，樂得看陸家出醜。
陸崢氣得血氣上涌，差點吐血。藏在面紗後面的眼如淬了寒冰，周身冷氣讓人忍不住直打顫，紛紛相繼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