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緣木
生日是每個人紀念自己出生的日子。
上輩子,沈安的生日是大年三十,但是他並不是那一天生的。因為孤兒院里所有小孩的生日都在那一天。而每年到了那一天的時候,孤兒院里的所有小孩都會有一個小蛋糕吃,那種幾塊錢一個的小蛋糕。不過那個時候覺得那個幾塊錢一個的小蛋糕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年少的心就是容易滿足啊!還記得他第一次領到工資的之後,他一口氣連著吃了十幾個那樣的小蛋糕,但是吃過之後他卻沒有感受到當年的那種幸福感覺,然後他在蛋糕店很久才想清楚為什麼,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這些記憶,現在想起來的時候卻只有一種曾經滄海的感覺了。
靈龜族沒有過生日這個說法,只有破殼日。這段時間相府為了沈安這個破殼日簡直是改頭換面,如今距破殼宴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忙得就更加不可開交了。整個相府現在除了沈安閑得無所事事外,基本上大家走路都是飄著過的,就連龜靈兒也被抓著去採購東西去了。
「無聊啊!無聊」沈安想著早上龜靈兒被龜夫人以抓壯丁的方式抓走,不由得仰天發出了一聲長嘆。
整個丞相府少了龜靈兒確實還就少了幾分活力,沒了她沒人能陪沈安逗樂子了。龜夫人、龜丞相?一個老,一個更老。龜丞相總是要強調他是老子,老子說的話就要聽。而龜夫人則是沈安幹啥都是對的。所以和他們兩沒法聊天,聊起來太要命。
出了丞相府,沈安按著地圖的標記往右邊走著,地圖上好像標著那處就是集市。來這個世界一個多月了,沈安還沒有好好逛過這個海底城。這一個月的時間幾乎都用來了解這個世界了。從陌生到熟悉再到現在的適應,一個月,不算多。所以就該開始親身經歷了。
這座東海最大的水晶宮裡,生活著的水族不下億萬。正因為人口基數大,所以一些街道就顯得特別窄。而且還彎彎曲曲的像是小學生隨手塗鴉化成的一樣,不僅如此,這裡的街道不僅亂而且到處都是小巷,一個連一個的小巷簡直就像是為迷路而特意設計的一樣。若不是沈安手上還有著地圖,他肯定會迷路。
集市上的人來來往往,熱鬧非凡,有著不輸於人間的繁榮。沈安隨意掃了幾眼,發現集市上賣的東西實在是五花八門,不僅有著海底常見的珍珠、貝殼。還有著好多人間才有的食物,和用品。才走過一條街就看到了三個買胭脂的店和一個賣豬頭肉的肉店,在那個賣豬頭肉的的店門口有擺著一個寫著「一張一斤珍珠一斤肉」的牌子,但是買的人仍是排了好長的隊。看來人間的東西在海底還算是緊俏貨!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毒奶粉和地溝油。沈安嗤笑了一下,接著繼續往下走去。
轉了個彎,眼前又是一條小巷,不過這條小巷裡面全是民宅。發現沒有雞鴨魚肉,胭脂水粉等亂七八糟的叫賣聲的沈安也是鬆了口氣。隨即抬腿走了進去。
剛走沒幾步卻猛然聽到一陣奇怪的嘈雜聲。
「那裡來的野孩子,讓你偷東西,讓你偷東西。老子的東西你也敢偷,看老子打死你」
循聲望去,只見兩個十幾歲的少年正在圍毆著另一個孩子。而被打的那個孩子看上去明顯比他們要小,由於護不住全身所以只好躺在地上把身子縮成一團,背靠牆角而雙手則是環著胸,看樣子對於這些姿勢應該是很熟悉了。但是那兩個少年並沒有因為他的這些動作而停手,反而下手越來越重。即使隔著一段距離沈安仍是清晰的聽到「咚」「咚」很實在的聲音。
「住手!」沈安出聲喊道:「放開他。」
本來沈安是打算直接路過的,但是有個詞叫天意,也有個詞叫激情四射,不是,叫天意難違。沈安在正準備路過的時候卻不經意的瞥到了他的眼神。從一個人的眼神里是可以看透一個人的靈魂的。
沈安就在那一眼裡看到了那個少年靈魂深處的不屈,雖然他正在被別人羞辱。但是在他的眼睛里卻沒有半點的害怕的情緒,也沒有任何惱怒的情緒,有的,只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寧靜。能夠控制自己情緒的人是可怕的,因為他們天生就不一樣。所以沈安在看見他的時候就覺得好像看見了曾經的自己。每個人的心裡都保留著一個最瀟洒的十六歲,那時的沈安,記憶里好像也是經常在被人踩在地上時保持絕對的高姿態。
但是,其實是每次他被放倒的時候,都會從頭罵到尾的「他媽的」。「他媽的」多麼熟悉的一句話啊!
那兩個十幾歲的少年聞聲停了下來,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惡狠狠的沖沈安喊道:「小孩,你他媽的是誰?」
沈安鬆開了握緊的拳頭,突然覺得這兩個傻頭傻腦的血鯊族少年憨得還挺好玩的,於是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他媽,是你的祖奶奶」
「嗯?」其中瘦的那個皺著眉頭想了一會,然後帶著試探的口吻問道:「你他媽的是在罵我吧?」
「啪!」另外那個血鯊族人,一聽這問話順手一巴掌揮了過去:「你他媽的還說啥,他他媽的就是在罵你了。上啊!干他。」
「哦!干他!」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紅光一閃,那名瘦血鯊族人的拳頭已經近在眼前。好快的速度!沈安也不由得一驚。
血鯊一族,分支無數。由於海底水族本就是蒙先祖福澤而發展起來的種族社會體制,而血鯊族群的天賦神通主要就體現在速度上。所以幾乎所有的血鯊族人在速度上都有值得稱道的地方。眼前這兩個,即使看著蠢笨,但是速度絕對無話可說。
沈安急忙心意一動,混沌元力瞬間從心穴裡面調動出來,一道虛幻的龜殼也在那道人影攻來之前的毫秒之間覆滿全身。玄門秘技——龜甲。沈安默念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速度帶來的好處就是強大的破壞力和穿透力。但是當那一拳以迅雷一擊的速度砸在龜甲上面的時候,那龜甲上的流光竟然只是急劇的晃動了一下就停了下來。而那少年反而被震得翻了出去。
那名血鯊族少年穩住身形后頓時一陣吃驚,十分疑惑的看著沈安。身為血鯊族人。血鯊族的天賦身法全力運行所帶來的衝擊力有多強他是清楚地。他確信就算剛才前面是一堵牆,以他的修為也能輕鬆撞破。但是,那一層像是水霧一樣的屏障竟然能襠下他的全力一擊。
沈安呵呵一笑,沒有任何解釋。靈龜一族的本命神通本身就是主防禦。那層如水幕般的龜甲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但是混沌元力催發出來的龜甲豈會那麼簡單。但以強度而論,沈安身上那具經不滅金身神力重塑過的龜甲都不會強過它太多。那個單單在速度上強化了一些的少年如何能破他的龜甲。
「打完了?」沈安輕笑一身:「那該我了吧」
話音一落,心穴里的靈力就瘋狂的運轉起來,身體內那淡藍色的靈力就如同出水的神龍一般在經脈里逆流而上。迅猛而又洶湧,若是有人能看到他體內的情況,會發現那道淡藍色靈力的深處,最深處的地方有著春秋輪轉,有著五行變幻,更有著生死輪迴。這就是——混沌元力!
那道靈力於一念之間穿過了天突穴,然後聚在了喉結部位,張嘴一吐:「吼-吼-吼」
一陣吼聲傳了開了,沈安前面的空氣就像燒開的水一樣翻滾起來,那聲波好像有形質一樣擴散開來。
那兩名血鯊族人在這道音波下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秒殺!
沈安滿意的點了下頭。
擎天看著這場景楞了好大一會,覺得有點慘不忍睹。於是揶揄道:「厲害!你這還真是不走尋常路啊!會獅子吼的烏龜!呵呵」
「能贏就是本事。」沈安撇了撇嘴,沒有理會擎天。然後朝那個被打的少年走去
擎天聳了聳肩膀,這個動作註定沒有人看到!自從沈安進過傳承空間后,擎天的意識就可以傳遞給他了。按照擎天的話說,沈安上次進去之後,傳承空間就留下了他的印記,因此沈安和擎天之間就有了連接。成為了一體。一體!總感覺是個好喪失的詞。
沈安走過去,伸出手準備把他扶起來。
「謝謝!」那少年推開了沈安的手,自己站了起來,言語間很客氣。不過踉蹌的樣子誰都看得出來他站得很勉強,連站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都使他滿頭大汗。
沈安沒有再伸手去扶他,不是因為他的拒絕生氣。而是他知道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東西並不是幫助,而是尊重。尊重就是最大的幫助。沈安理解這種感覺,所以他選擇尊重他。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幼小的臉上卻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淡漠。消瘦的身上披的是一件滿是補丁的衣服,普普通通的臉上有著一雙不平凡的眼睛。在站著都費力的情況下他仍然選擇站得筆直。
他伸出手說「我叫沈安」
那個少年看了看那隻手,愣了一會。不過最終他也伸出了手:「我叫緣木」
沈安接著又問道:「你家在那?」
沈安平靜的直視著他,並沒有因為他身上的那些補丁而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
「我沒家。」緣木皺了皺眉頭,他覺得沈安話有點多,所以有點不習慣。很少有人這麼和他說話。他只是個乞丐,過著最低劣的生活的乞丐。所有人,都只是他生命里的過客。這個對他伸出手的人也不會有任何區別。
沉默了半響,沈安突然說道「那你來我家吧!」
「啊」緣木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沈安會說這句話。
沈安又接著重複了一遍:「你來我家吧!我家有很多工人,你來我家就不用露宿街頭了。你可以干點雜活」
沈安並不是爛好人,從小到大從來沒把撿到過的錢交給過警察,也從來沒有扶盲人過街這類小小的善舉。但是有些記憶真的太深刻了,在孤兒院的時候那些被人唾棄的生活即使轉世了再想起來了,還是讓他感到恐慌,那是人心上的一種缺失。既然丟了東西,那就找回來。所以在看見緣木的時候,他就想到了他自己,於是沈安說了那番話。
「好」緣木垂下眼帘靜了半響,然後答應下來。其實那段時間他並沒有思考答不答應,他只是用那段時間來聽自己心裡的聲音。結果心裡的聲音是——好
好!就像以後的好多個日子一樣,他對他,從開始就只有這一個字。
沈安微微一笑,和剛才打那兩個血鯊族人的時候笑得不一樣。他是真的開心,擎天之術擎天意,擎天之意三千道。
沈安轉身往回走,緣木跟上。兩人的影子則在光下被拉得老長。
一前一後,一直到好多年後從未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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