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小倩
三日之後，清晨。
旭日東升，一輛滿載的馬車緩緩出現在黑山腳下的官道上。
「王兄，昨晚為何非要在那鎮子上留宿？」
馬車上，寧采臣好奇地問向王皓，他們本該昨夜就到黑山腳下了，此時說不定都過黑山了。
「寧兄，過黑山可是有講究的，現在這個時辰才適合上山。」
王皓看了眼天邊的日頭，如神棍般忽悠著。
「是嗎？」
看著似懂非懂的寧采臣，王皓沒有過多解釋。
其實他不過是想在白天上山罷了，最好能在日落之前走出黑山。
這是王皓一開始就計劃好的，雖然現在的黑山並沒有什麼鬼物，但是和寧采臣同路，讓他不能不謹慎一些。
不管有沒用處，但盡人事吧！
隨著馬車逐漸行進，黑山的磅礴山體映入王皓眼帘，而山腳下一個略顯熟悉的茶攤也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熟悉的佝僂身影正端著茶碗，等在路邊，正是青龍山的茶攤老頭。
「道長，喝口茶，歇歇吧！」
道長？
哪兒來的道長？
王皓看著老頭虛眯的眼睛，眉頭一皺，這近視這麼嚴重了嗎？
還有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老丈，你的茶攤不是開在青龍山的嗎？」
老頭聞言有些奇怪，仔細瞧向王皓的臉，才恍然道：
「原來是捕快大人，恕小老兒眼拙了。
唉！青龍山聽說鬧鬼了，現在都沒人走那邊了，小老兒只好把攤子搬到此處，求個生計。」
「是嗎？」
王皓跳下車，伸手搭在老頭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老頭就已雙腳離地了。
「大人，你這是做什麼？」老頭驚慌失措的大叫。
王皓暗暗點頭，將他放了下來，應該不是陰魂或者幻影！
此刻正在黑山腳下，謹慎一點準是沒錯的。
「王兄？」
寧采臣也是莫名其妙地看著王皓，他總覺得自從上路后，這王兄就有些神經兮兮的。
王皓搖搖頭，沒有多解釋，而是看向老頭道：
「老丈，不要見怪，我剛才只是想扶一下你。」
「不會，不會。」
老頭毫不介意地擺擺手，隨後又關心起這上門的生意，再次舉起茶碗道。
「大人，到我那茶攤歇歇？」
「不用了，我們這兒趕時間上山呢！」
王皓搖頭拒絕，再次翻身上馬車，而老頭原本希冀的面容頓時失落起來，垂頭喪氣。
寧采臣看了有些不忍，提議道：
「王兄，要不然我們就去坐坐吧！」
「大人，小老兒還備有鹵牛肉。」
老頭重燃希望，將自己的「招牌菜」擺了出來，希望能讓客人改變心意。
王皓也看到了老頭的可憐模樣，沉吟片刻。
再次抬頭看天，此時太陽才剛升起沒多久，一盞茶的功夫也確實耽擱不了什麼，於是馬鞭一揚。
「走吧，就去坐一會兒。」
「好嘞！」
老頭興奮地應和一聲，跑回茶攤準備。
茶攤中。
一大盤切好的鹵牛肉擺在桌子正中，王皓就著清淡的茶水，瘋狂下筷，他要爭取儘快結束戰鬥。
王皓大快朵頤，寧采臣卻沒什麼胃口，閑聊起來。
「王兄，過黑山真有那麼多講究嗎？」
王皓沒有停下筷子，隨口含糊道：
「這你就不懂了，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
「是嗎？可是聽那些學長講，以前也沒什麼講究啊？」
王皓看著一臉閑淡的寧采臣，只覺蛋蛋憂傷。
你怎麼就對自己的名字沒點數？
以前是沒那麼多講究，可是現在和你寧采臣一起上黑山，能不多講究點嗎？
王皓感覺自己真是操碎了心，正想該如何敷衍之時，卻見老頭袖裡套了個東西，鬼鬼祟祟地靠向寧采臣。
「書生，我這兒有個好東西，你看看用的上嗎？」
「哦？」
寧采臣好奇地看向老頭，只見對方神神秘秘地從袖裡拿出了一個白玉鎮紙，不對，不應該叫白玉，因為那質地最多只能算是雜玉。
王皓仔細看向那玉鎮紙，感覺十分眼熟。
噗！
他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這玉鎮紙就是青龍山崖下挖出來的，只是被清洗乾淨了。
現在這老頭是打算當著他的面銷贓啊！
眼看寧采臣已經接過玉鎮紙，拿在手裡把玩，王皓急忙道：
「寧兄，這東西不能要。」
「可我覺得還不錯啊！」
寧采臣似乎愛不釋手，不願放棄。
王皓看到他這般模樣，無語道：
「這東西不吉利！」
「不吉利？」寧采臣疑惑道。
王皓正要解釋，可是一旁的老頭卻急眼了。
「怎麼不吉利了？大人可不要亂說。」
看著老頭市儈的模樣，王皓頓時感覺自己剛才的同情心好像有些多餘了。
沒有理會，向寧采臣解釋道：
「這個玉鎮紙是從鬼書生的墳里挖出來的。」
鬼書生？
寧采臣心裡一驚，他也從王皓那兒聽說了青龍山事件的始末，自然知道鬼書生代表著什麼。
不過看著手中的玉鎮紙，他卻遲遲不願放下。
「大人不要胡說，這是小老兒在山上撿的。」
這次老頭是真的急眼了，對著王皓就是吹鬍子瞪眼。
「嗯？」
王皓轉頭看向老頭，虎目凝視，不怒自威。
咋的？
在我這個捕快面前還想翻供？
老頭一滯，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消散，低垂下腦袋，用微不可聞的聲音，繼續嘟囔道：
「撿的，撿的。」
「好了，王兄，不要為難老人家了。你也說過那些鬼書生都是死在趕考路上的苦命人，既然今天讓我看到這個玉鎮紙，或許是天意讓我繼承前輩們的遺願罷。」
寧采臣握緊手中的鎮紙，做出了決定，隨後看向面露驚喜的老頭，溫聲道：
「老人家，不知此物作價幾何？」
老頭激動地搓了搓手，隨後豎起食指和中指，看向兩人。
「什麼？這東西你也敢要二兩銀子？」
王皓驚訝道，這種品相的放在縣城裡，最多值一兩。
老頭聞言一僵，燦燦地收回中指。
這還差不多！
王皓滿意點頭，能殺價到一兩銀子，還算不虧。
老頭看到王皓點頭，放下心來，猶豫道：
「只要十兩就行了。」
「十兩？」
王皓感覺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再次虎目凝視，不過這次老頭沒有退縮，那根食指雖然顫顫巍巍，卻倔強地挺立著。
這是坑定我們了？
好膽！
王皓拍桌而起，就要發怒，不過卻被寧采臣拉住了。
「十兩就十兩罷，這是銀子，老丈你收好。」
寧采臣從書簍中找出銀子，遞給了老頭。
老頭哆嗦著手，接過那一小塊銀錠，拿到眼前仔細擦拭起來，在確定銀子是真的后，豪氣地一揮手道：
「多謝公子，小老兒也不是見錢眼開之人，這一桌就當時我請二位了。」
這麼大方？
王皓奇怪地看向老頭，卻發現他眼中難言肉痛之色，正怯弱地看著自己。
這是怕我找麻煩？
王皓又好氣又好笑，不想再理會他，招呼寧采臣回到馬車上，再次啟程出發。
馬車上。
「寧兄，這鎮紙有什麼好的？」
「或許此物與我有緣吧！」
王皓搖搖頭，不再放在心上，專心駕車，畢竟在青龍山時他也看過，只是個普通玉鎮紙罷了。
寧采臣低下頭，小心婆娑著玉鎮紙。
他剛才並非胡說，而是真的覺得有緣，在第一眼看到時，他就喜歡上了。
這時，鎮紙邊緣一處有些凹凸的划痕引起了寧采臣的注意，他湊近一看，只見上面歪歪斜斜地刻著「小倩」二字。
看到如此拙劣的字跡，寧采臣並沒有嫌棄，反而用手指小心撫摸上去，嘴角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小倩」
緣，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