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沈妙妗和聶小倩
片刻后。
莊園上空已是灰塵漫天，寧采臣和文良哲都已退到遠處，一眾書生也站在他們身後，目瞪口呆。
「采臣，你說燕道長不會把裡面都拆光吧？」
「不會。」
寧采臣緩緩搖頭，憑著對王皓的了解，輕笑道：
「應該要全拆了才是！」
「什麼？」
文良哲驚呼出聲，身後的書生也都在倒抽涼氣。
嘭嘭嘭！
似乎在回應他們，莊園最外面的圍牆開始接連不斷倒下，很快便只剩下光禿禿的門庭。
文良哲極力眺望，目光穿過籠罩的灰塵，只看到地上四處散落廢料，一片狼藉，沒有任何完好的建築，一個雄壯的身影正從漫天灰塵中緩緩走來。
呸呸呸！
王皓停在門庭處，使勁吐口水，灰頭土臉。
剛才光顧著拆遷了，沒想到被弄了一身灰，連嘴裡都有。
「燕道長，你……」
文良哲嘴角抽搐，似乎不知該不該提醒對方這樣有辱斯文。
王皓聞聲抬頭，看到對面十幾雙眼睛都在看他，動作一僵，隨後虎軀一震，身上的灰塵迸射開來，大手一扇，隨風而去。
接著他隨手指向身後廢墟，若無其事道：
「各位，這莊園年久失修，實在太不牢固了，今天就辛苦大家在這空地上將就一晚吧！」
「沒事，不礙事的。」
「對，不辛苦，不辛苦。」
「還要多謝道長提醒了。」
看書生們都「通情達理」，王皓滿意地點點頭。
這時寧采臣走到王皓身邊，低聲道：
「王兄，裡面是不是有鬼物？」
「放心，已經被我滅了。」
「那就好，那就好。」
寧采臣輕拍胸膛，鬆口氣，可是剛松到一半又被提了起來。
「寧兄，今晚小心點，這山上的鬼物可不少。」
王皓同樣低聲叮囑。
這裡可是「蘭若寺」，怎麼少的了鬼物？
王皓看向還未倒塌的門庭，剛才那麼大的動靜，那張被隨手貼上的白紙卻並沒有掉落，「蘭若」二字紋絲不動。 ……
夜色已深，空地上升起了一大團篝火，書生們都圍著篝火，就地休憩。
寧采臣只是普通書生，經歷了白天的種種遭遇，早已扛不住，睡下了。
鼾聲四起。
但是一旁的王皓只是盤坐在地，閉目養神。
他睡不睡影響都不大，關鍵是他還沒有心大到在蘭若寺睡覺。
一個時辰之後。
篝火噼啪作響，逐漸熄滅，只剩點點火星。
王皓突然睜開雙眼，一絲精光閃過，察覺到有陰氣出現。
來了！
王皓暗道，站起身來，凝神向樹林中望去。
雖然已是深夜，但是以他的目力，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一紅一紫，兩道婀娜身影，正朝他這兒走來。 ……
「姐姐，也不知道那臭道士出了什麼狀況？
害的我們還要專程跑一趟！」
紫衣女子一臉嫌棄地看著左右，向身邊紅衣女子輕聲抱怨。
「辛苦妹妹了。」
紅衣女子輕笑安慰，只是眼神中卻沒有笑意，手指不經意間拂過頭頂的發簪，濃濃的困惑從心底升起，正是沈妙妗。
不，或者說是聶小倩！
在文井村，拿到發簪的一瞬間，曾經腦海中的紛亂畫面一下全都清晰起來，沈妙妗也記起了過去。
兩百多年前，她還活著時，叫聶小倩，而這玉簪正是寧采臣送與她的定情信物。
當年她在府中苦等三個月，卻沒有寧采臣的絲毫消息，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
心中焦急之下，便獨自一人偷跑出府，四處尋找寧采臣的下落。
最後，她走到了黑山。
「姐姐，你說燕赤霞還能活多久？
姥姥要是晉陞成功了，他就沒用了吧！」
紫衣女子語帶嘲諷，似乎十分想見到燕赤霞倒霉的模樣。
沈妙妗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恨意，冷聲道：
「以前我不知道，不過現在他肯定活不久了。」
當年就是在那莊園里，自己遇到了招搖撞騙的燕赤霞，那時涉世未深，竟被直接被騙到了樹妖嘴裡。
而且那時的寧采臣瞭然無蹤，應該也是被燕赤霞所騙。
現在這個仇終於能報了！
沈妙妗嘴角微翹，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到這裡，但是想到能殺燕赤霞，心裡還是暢快不少。
紫衣女子奇怪地看向沈妙妗，她覺得今天的小倩似乎有些不一樣。
「姐姐，難道你想吃燕赤霞？
那老皮老肉的，有什麼好吃的，還不如悄悄偷吃兩個書生。」
沈妙妗看著面前說到「偷吃」二字，變成一嘴尖牙的紫衣女子，心底閃過一絲厭煩。
眼前這一切雖然像是時光倒流，但是她知道並不是，因為有一些和以前不一樣的變化。
這女鬼叫小紫，但是那時小紫是「姐姐」，自己是「妹妹」。
當年樹妖利用她死前的不甘，將她煉製成陰魂，驅使她去迷惑路人，尋找血食。
那時的她剛成陰魂，懵懵懂懂，就是小紫帶她出去「覓食」的。
而在文井村被書頁捲走后，再醒來時，她便回到了黑山上。
樹妖還是以前的樹妖，但是她的身份卻變成了最早跟隨樹妖的女鬼，姥姥最愛的「女兒」。
「姐姐，到底行不行啊？」
小紫張著滿嘴尖牙，口水止不住地滴下，小心打量沈妙妗，沒有「小倩」的允許，她不敢。
而且如果被發現了，也可以讓姐姐去頂缸。
沈妙妗壓下煩躁，瞟了一眼小紫的神色，對她心底的想法了如指掌。
不過沈妙妗並沒有發作，反而嫣然一笑道：
「好啊！」
樹妖掌控著手下所有陰魂的命魂，這些陰魂的生死全在樹妖一念之間。
但是她卻不在此列，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覺醒來，就成了樹妖最愛的「女兒」。
但她知道自己的魂體是完整的，並沒有被奪去命魂。
她此行只是想去殺燕赤霞，之後直接逃離黑山，再慢慢探查真相。
當然，還有尋找寧采臣！
至於小紫是否會被樹妖處置，沈妙妗並不在意。
同樣，對於那些書生是否會小紫生吃，她也不在意。
做了兩百多年的陰魂，她沈妙妗終究不是當年單純的聶小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