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家人
「你是……」
江祈年聽著耳邊那略微熟悉的聲音，不禁呼吸變得有些壓抑起來，胸口像是堵住了一般，令他有些喘不過氣。
「我殺的是誰？」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神情也變得微微恍惚。
這時，讙從他體內冒了出來，在他的手上蹭了蹭，顯得格外親昵。
或許是感受到指尖兒傳來的溫度，他低下頭來摸了摸讙的腦袋。
「我好像殺了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喵～」
「哦……但是我有些想不起來了……」
「喵～」
「是的，我要去這座城市的最高點，去殺一個……造成這一切的人，這個我還記得。」
說罷，江祈年喘了口氣。
看著周圍那堆積如山的屍體，他握住刀的手禁不住有些顫抖起來。
血光映紅了他的雙眸，逐漸瓦解他的意志，那一張張死氣沉沉的面孔大多都令他極為熟悉，可卻是始終想不起來他們到底是誰。
這就是迷霧之城的恐怖之處。
執念被無限放大，那些曾經無比親切的音容笑貌也會變得猙獰可怖，和心中最放不下的人相互廝殺，然後逐漸失憶，忘了一切，也忘記了自己。
選擇靜觀其變，最後的結果是被蜂擁而來的執念化身所吞噬，從而導致執念徹底失控，淪為這茫茫執念中的一員。
選擇殺光所有執念，相當於變相的抹去自己的記憶，當你忘記這一切的時候，意志被瓦解，記憶被篡改，你堅信這座城就是真的，那麼它自然就是真的了。
「也許……這些並不全是我造成的吧。」
良久過後，江祈年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因為那個人有自己的意識想法，哪怕剛剛戰鬥的如此激烈，可是在最後，依舊是選擇放棄自己來成全他。
那個人說自己要走了，讓他保重……
種種跡象看來，對方好像並不是單純的執念化身，因為如果其執念是活下去的話，應該不會做出這種犧牲的行為……
那好像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可是他卻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是讙的記憶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這些都是讙告訴他的。
也正因為這樣，他才苦苦堅持著沒有迷失方向，可是很多時候，他能夠借用讙的力量，但是讙的叫聲他卻是聽不到，唯有特定情況下，才能和讙重新建立交流。
這是越陷越深的徵兆，並不是讙沒有叫他，而是他的潛意識中，在逐漸接受這個城市是真的。
換句話說，江祈年目前的狀態快要被執念吞沒了，他在自己的心中開始建立起一道厚厚的壁壘，逐漸將外面的一切隔絕掉。
等這堵牆真正壘起來的時候，他就徹底迷失在這座城當中了。
「忘記的事情太多了，先回家去看一看吧。」
說罷，江祈年便轉身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在他的記憶里，自己的家就在這周圍。
幸好一路上沒什麼危險，而且路程又近，因此沒一會兒的工夫，他便來到了家門口。
望著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家門，心中萬千思緒翻湧，喉嚨里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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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卡住了什麼東西一般，張了張嘴，卻是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半響過後，江祈年揉了揉已經有些泛紅的眼眶，最終抬起了微微顫抖的手臂，敲響了那扇已經落了些許灰塵的防盜門。
「咚咚咚～」
輕柔的敲門聲在這寂靜的走廊中響起，似乎是每敲一下門，他的心就會跟著揪一下，宛如敲在了他的心上一般。
充滿希冀，卻又有些害怕……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對於江祈年來說，這是一種極為痛苦的煎熬，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推開那扇門，看看門裡面的世界，是不是依然和記憶中的小家一模一樣。
終於，在他的心即將跌入谷底的時候，門開了……
「媽……」
望著那張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臉龐，江祈年顫抖的叫出那有些生疏的稱呼來，眼角一抹溫熱浸潤，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染濕了夾雜著血跡的黑衣。
門后的那道身影並無太多靚麗之處，可是卻顯得十分溫暖，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本來因為被打擾做家務而帶來的一絲怨氣，也被江祈年的這副模樣給徹底拂去了，所留下的，唯有擔憂和溫柔。
「小年你怎麼了？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見狀，她趕忙扶住江祈年的肩膀，語氣有些焦急的問到。
江祈年沒有說話，反而是撲在了婦人的懷裡，像個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來。
婦人一時間也有些愣住了。
她從未見到過自己的兒子有如此狼狽的時候，所以也沒有逼迫著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是將其摟在懷裡，輕輕拍打著江祈年的後背。
興許是聽到了哭聲傳來，江祈年的父親也從陽台那邊趕了過來，望著眼前的這對母子，同樣是有些不知所措。
江祈年許久都沒有像現在這般哭過了，他把所有的脆弱都埋藏在了心底，給自己套上冰冷的鎧甲。
可是在遇到自己的父母時，鎧甲如同寒冬之時沐浴到陽光的冰層一般，緩緩的融化在一片溫暖之中。
心中的震顫，如那柔和的湖水般波光粼粼，魚兒從湖底游上了水面兒，掀起陣陣漣漪……
寒層冰釋，春至湖底，江祈年鬆開了母親的懷抱，擦拭著臉上的淚痕。
「小年，你和媽媽說說，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嗎？」
可還不等江祈年開口，男人便是邁步走了過來。
「挺大不小的老爺們兒了，怎麼還哭哭唧唧的？」
話落，江祈年的媽媽便回頭瞪了男人一眼。
感受到威脅的目光之後，男人也不禁哆嗦了一下，接著嘆了口氣，同樣語氣擔憂的問道：
「兒子，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有什麼事就跟爸說。
你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受誰欺負了？要是受欺負了跟爸說，咱爺倆一塊打回去！」
「行了你！一天到晚就不能教孩子點兒好？真是顯著你了，孩子還沒說話呢你就嘟嘟囔囔說了一堆沒用的！」
說罷，婦人又是扭過頭來，語氣溫柔的問江祈年：
「小年，你別不說話，有什麼事情就和爸媽說，咱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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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爸，媽，我就是……就是有點想你們了……」
江祈年張開略微有些沙啞的喉嚨，對著二人輕聲解釋到。
「你這身上的傷怎麼弄的？」
「沒事兒，就是剛才摔了一跤……」
婦人見狀，也不再過多言語，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在說謊話，可是看到他那藏在眼底的倔強，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什麼都沒有說。
「好了好了，趕緊進屋吧，你媽知道你挺久沒回來了，特意給你做了肉醬面！」
說完，江祈年的爸爸就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結果卻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弄得江祈年不由得倒吸涼氣。
「你輕點兒！沒看兒子身上有傷？！」
話落，男人便縮了縮脖子，繼而又心疼的檢查起江祈年的身體來，看到他身上有這麼多傷口，也是不由得擔心起來。
「先讓你媽忙，你跟我去屋裡上點葯，這傷口要是感染可就壞了！」
說著，就是拉起江祈年的手，帶他走向了內屋。
一進屋，男人就翻箱倒櫃的找起藥膏來，同時還對他問道：
「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先不說你爹我當年好歹是部隊出來的，你這傷就算隨便拉個人看也知道是讓人給打的！
你怕你媽惦記著，這個我清楚，現在屋裡就咱爺倆，你跟爹說，是不是學校有人欺負你？！」
聞言，江祈年苦笑著搖了搖頭。
「爸你想什麼呢，我能讓人給欺負了？不過確實是跟人打了一架，有群人仗著人多勢眾不讓我回家看您二老，我一生氣就把他們都給砍了！」
話還沒說完，男人就哭笑不得的拍了他腦瓜子一下，繼而是笑罵道：
「行了你小子，少在這兒吹牛，就你那小身板兒還學人家打架！」
過了一會兒，看著江祈年哪怕抹葯也沒露出半點兒痛苦的表情來，不由得疑惑的問了一句：
「真沒讓人欺負？」
「真沒有，我哪敢騙您啊。」
「行，沒讓人欺負就行，不過你這個年紀還是要多看看書的好，當然咱也不能挨了欺負，有人欺負你了就直接打回去！
出了事兒跟爸說，我給你擔著！咱家雖然沒權沒勢，但是也沒有讓孩子憑白無故挨欺負的道理！」
說到這兒，江祈年心中不禁一股暖流涌過，自己有多久，沒有體驗過家庭的溫暖了呢？
如果這是一場夢的話，那就做的再久一點兒吧，哪怕是假的也沒有關係，哪怕自己死了……也無所謂……
上好葯以後，父子倆便走到廚房跟著忙活起來。
「小年你身上有傷，去休息就好，廚房這兒媽一個人就忙的過來。」
「沒事兒媽，這點傷不礙事，累壞了您可比這傷更讓我心疼。」
聞言，江祈年的媽媽也是笑著打趣：
「行了行了，跟你爹一樣貧嘴，這就忙完了，你最愛吃的肉醬面管夠，知道你要回來，鍋里還燉著排骨呢！」
說著，江祈年便開心的笑了起來。
鍋中的熱氣兒順著紗窗飄向了屋外，和那經久不散的大霧，漸漸重疊在了一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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