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病房驚魂
那是一個男孩兒,年齡大概在八九歲左右
他低著頭,嘴裡不知道是在念叨著什麼,那指甲上滴落的鮮血滴落在藍白條的病號服上,像是對這命運的不甘和宣洩。
漸漸的,他抬起了頭。
透過那雞窩一般雜亂的發隙,那空空如也的眼眶也是顯露了出來。
可江祈年知道,對方是在看自己。
明明眼眶中黑漆漆的一片,可他卻覺得如芒在背,宛如被深淵凝視著一樣。
深淵中有什麼?
江祈年不知道。
但是望著那幽深的黑洞,他整個人都彷彿要被吸附進去了一樣,如同一個漩渦,將他牢牢的捲入其中。
他感覺到眼前似乎有星星閃過,身形也是止不住的向後倒去,於是他開始拚命掙扎,試圖將眼前的星星揮散掉。
星星就一定是美好的代名詞嗎?
它們掛在天上,遮住了飄渺的夜雲,捂住了皎月的雙眸,為夜空平添一份飄渺與神秘,又為人們帶來了無限的遐想與神往。
可是當他把眼前的星星揮散時,卻只見到了瘋癲的惡鬼,惡鬼叫囂著向他殺來,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屠刀。新
那刀尖兒在玻璃的映射下散發著腥紅色的光芒,宛如一條嗜血的毒蛇,對他嘶嘶吐著信子!
要死了嗎?
突然,他感覺眼前一亮,接著便是一陣強烈的失重感傳來……
「撲通!」
他跌坐在病床上。
燈亮了,惡鬼不見了,那個站在他身後的人也消失了。
江祈年不知道是誰打開的燈,但這一舉動無疑是救了自己。
他撫摸著自己的胸膛,感受著那砰砰跳個不停的心臟,竟破天荒的生出一種安心的感覺來。
這就是恐懼的感覺嗎?
或者是……面對死亡時的本能反應?
但不管怎麼說,這至少證明了他還活著。
而那心有餘悸的感覺,也一直在提醒著他的身份。
他是一個人。
而不是一隻沒有情緒的怪物。
他望著那倒映在玻璃中的自己,一時間竟看的發獃起來。
憔悴,狼狽,眼睛中布滿了血絲。
再配合著那大口大口的喘氣聲,就像是一個溺水之人。
可讓江祈年感到疑惑的是,他甚至能數清眼睛中的每一根血絲,卻無法看清楚自己的相貌。
他面對著窗戶,在這如此近的距離之間,卻彷彿隔著一層迷霧,揮之不散。
他是一個失去本我的人。
而如今,體內的血液被冥河所替代,這貌似讓他距離人的道路越來越遠……
正當他為此迷惘之時,指尖兒卻突然傳來了冰涼的觸感。
於是他扭過頭去。
那是……一本藏在枕頭底下的童話書。
剛才的舉動震歪了枕頭,因此它才露出了一角。
想了想,他將其拿在了手中,然後認認真真的看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這應該也算是一個線索。
童話書裡面講的是一對兒兄弟的故事。
故事中的弟弟生活在一間狹小的屋子內,而門外則是他看不見的哥哥。
那間屋子長得很奇怪,錯綜複雜的血管組成了牆壁,並且伴隨著那些血管的蠕動,屋子還時不時的震顫一下,就像是一顆跳動的心臟一樣。
他就在這間奇怪的屋子中徘徊著,重複著日復一日的生活,似乎從未有過走出去的想法兒。
忽然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生活的
房子開始慢慢的縮小起來。
起初他以為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而已,因此也就沒有過多在意,而是繼續遊盪在房間中,如同一隻被人遺忘的孤魂野鬼。
可直到他有一天醒來,卻驚恐的發現房間已經縮小到棺材大小了。
於是他開始哭喊,開始掙扎,可那個看不見的哥哥卻沒有伸手援救,而是一直在門外和他說著什麼。
興許是書中的弟弟過於驚恐,以至於連哥哥的話語都列印的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出是在告訴弟弟需要找到什麼東西才能出去。
對話到這裡就結束了。
故事的結尾只是潦草的畫了一幅畫。
畫中的弟弟抱著一面鏡子,他驚恐的坐在床上,眼角還掛著尚未乾涸的淚痕。
而位於他不遠處的木門,則是打開了一道縫隙……
看到這兒,江祈年緩緩合上了童話書,然後坐在病床上思索著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故事中的弟弟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地方,至少從房間的危險程度上來說是這樣的。
不過唯一讓江祈年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是,在前幾頁的畫中弟弟並沒有影子,可是在最後一頁其影子卻被拖的很長。
就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樣。
故事中的屋子應該代表著弟弟的心房,他將自己鎖在內心的世界,想以此來躲避外面的喧囂。
可有些東西是躲不掉的。
他以為把自己鎖起來就能遠離那些不喜歡的東西。
可是它們就像是嗅覺靈敏的獵犬一樣。
無論你躲在哪裡,它們都會聞著氣味兒尋找過來,連你僅剩的一點兒空間都要泯滅乾淨。
只不過和故事不同的是,江祈年目前所在的房間並沒有縮小,但是卻出現了一個看不見的惡鬼。
最主要的是……那隻惡鬼他莫名的感到有些熟悉……
「怎麼辦?難道要出去看一看嗎?」
他不禁自言自語到。
這間病房太過詭異了,那隻看不見的惡鬼根本就無法觸碰到,甚至是連無往不利的冥河體都失去了效果。
對方可以觸碰到自己,但自己的一切手段卻都對其無效,所以這並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事情。
線索找的已經足夠多了,思考的話也完全可以出去思考,繼續待在這裡保不準惡鬼就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到時候他的處境可就非常不妙了。
誠然,剛才的經歷更像是一場噩夢。
以至於連他都在懷疑那個精神明顯有些不正常的惡鬼到底是真實存在還是他臆想出來的。
待在屋子中,他總感覺自己的精神在不斷***擾,導致他很難集中精神去思考問題。
與此同時,心中的破綻彷彿被無限放大了一樣,那種不安的預感愈來愈強烈,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掉。
江祈年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體會過恐懼的感覺了。
好像是從椿城逃出來的時候,他就開始慢慢的變成了這個樣子。
倘若不是應初梅等人一直在陪伴自己,他甚至覺得自己身為人的那一部分在慢慢消失,直到最後,變成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怪物兒。
恐懼,不安,這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讓江祈年彷彿又回到了大魘襲城的時候。
那時候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他無比痛恨那種無力感,所以儘可能的去遠離它,擺脫它。
可殊不知,這些負面情緒恰恰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相比於無力感,他更害怕自己明明活著,可是卻像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任何感情……
想到這兒
,他突然扭過頭來看向了自己的肩膀。
那裡的衣服已經被揉成了一團。
他小心翼翼的將其舒展開來,那印在上面的血漬十分刺目。
江祈年想,自己的猜測應該沒錯。
即便是這間病房給人一種神經錯亂的感覺,可是那隻看不見的惡鬼就是真實存在的,對方能觸摸到他,那麼也就能殺了他……
那隻惡鬼就躲在房間的某一個角落裡,用那深邃的目光盯著我,時刻想要奪走他的生命。
出去已經是必然的了。
江祈年正在慢慢接受恐懼和不安這些負面情緒。
他在試著接受弱小的自己,但這不代表著他就想死。
至少在自己的人生還擁有希望之前,他是不會輕易的尋死覓活的。
於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起身向著門外走去。
可就在他站起身來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前方的木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上了……
被人鎖上了?
可鎖住房門的人是誰?
那隻惡鬼嗎?
江祈年心中如此想到。
可門鎖上的話,那他應該怎麼出去呢?
江祈年試著拉了拉,可那扇門卻紋絲不動,因此他也就沒有再費力氣。
既然對方通過關門的方式來限制著他,那就說明這扇門很難通過武力來破壞掉的。
他搞不清楚對方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莫非是想要殺了自己?
可在惡鬼面前,自己完全可以說毫無抵抗之力,對方要是真想殺了自己的話為什麼還一直拖著不動手?
是有什麼限制,還是說有其他原因?
病床下面是浸血的約束帶,通往外面的木門也被鎖住了,就連窗戶上的螺絲都被替換成了鐵釘,經過血液和雨水的浸泡,徹底銹死在了那裡。
忽然,江祈年想到了那本童話書……
故事中的弟弟和自己一樣,都沒有從房間中走出去。
不同的是一個不願意走出去,而另一個卻是門被鎖住了。
不過關鍵應該在於童話書中哥哥所說的那個東西。
需要找到某種東西才可以走出去。
可問題是什麼東西呢?
大多數人看到門被鎖住了之後都會下意識的去尋找鑰匙。
但他覺得應該沒有那麼簡單。
故事的結尾是弟弟抱著一面鏡子,而塵封的木門卻打開了一道縫隙。
木門外面是什麼?
還有就是說……難道打開房門的關鍵是和鏡子有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