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眼神
肉醬面………
江祈年沉吟許久，而後強行擠出一副笑容來。
「那就麻煩叔叔阿姨了。」
聞言，女人有些嗔怪的拍了下男人的肩膀，而後就推搡著男人向廚房走去。
「行了行了，肉醬面而已，你看你顯擺個啥！」
說著說著，她又扭過頭來望向了江祈年。
「那個什麼，江忘同學，你先和小年一起玩會兒吧，一會兒飯好了我叫你們！」
說罷，女人便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廚房。
直到此時，江祈年才注意到了旁邊那名縮小版的自己。
江祈年，或者說……他的本我。
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可唯一不同的是，他看起來很是悲傷，即便臉上掛著笑容，可卻仍舊給人一種眼淚隨時都會落下的感覺。
對方笑吟吟的望著江祈年，可江祈年的眼神中卻儘是冷漠，他知道自己的父母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知道本我都做了些什麼。
可他沒想到的是，本我真的為了回到過去而不惜一切代價，從而走到如今這般境地。
「江忘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呀~」
本我的表情中尋不出一絲破綻，就好像是真的在邀請江祈年一起玩似的，眼神中充滿了希冀與渴望。
江祈年並未說話，而是點頭站起身來，和本我一起走向了屋內。
房間中的一切布局都和曾經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不過仔細想想也正常，本我的出現就是代表了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兒，也代表著他最黑暗最原本的一面。
江祈年仍舊沒有言語，他輕車熟路的拉過來一張椅子，而後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本我並未在意他的舉動，眼見房間中唯一的椅子被江祈年佔據，便是直接一跳，坐在了床鋪上。
「說吧，你想要做什麼。」
江祈年單刀直入，直接切入主題，而本我臉上的笑容則是愈發燦爛，就像是在嘲諷江祈年一樣。
「江忘哥哥，難道你就不想聽聽我的爸爸媽媽在說些什麼嘛？」
聞言，江祈年愣了一下，可緊接著他就無所謂的說了一句：
「我並不想偷聽別人的對話。」
「是不想聽，還是不敢聽？」
「我知道你在打著什麼算盤，你難道認為我會這麼毫無防備的中計？」
「是啊，你這麼聰明，自然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可是你有得選嗎？
你明明知道我對你不懷好意，你也知道這一切都是我設計的圈套，可你是個脾氣很倔的人，哪怕你心裏面什麼都明白，可你還是會乖乖的踩進陷阱之中。」
說罷，江祈年認同似的點了點頭。
「你說的不錯。」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想藉機感化我對吧？
先說一些什麼大道理，什麼對不起，不應該丟下我，什麼你我都是一人，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孤單一人怎樣怎樣了。
對不對？
許多人都是這樣，以為光靠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就能打動別人，讓別人忘記所有的痛苦，放下所有的仇恨，然後敞開心扉的去接受自己。
可我只會覺得噁心，所以你不要和我講道理，我沒有錯，你也沒有錯，但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這一點兒你應該明白。
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要麼是你殺死我，要麼就是我殺死你！！
曾經我確實是你的本我，可我現在活得很好，有爸爸媽媽陪伴，有屬於自己的家，每天都能吃到最喜歡的肉醬面。
所以
，你憑什麼要讓我因為你的一兩句話就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即便這些都是假的？」
「假的？」
本我的表情有些癲狂。
「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
親人，朋友，一座城的人都死光了，這就是真的了嗎？！」
「你抽走了三處區域的精氣，又收集父母的魂魄碎片，就是為了按照你自身的意志重新塑造出一個虛假的人嗎？」
「可我每天都被人愛著。」
「這就是你想要的愛嗎？」
「夠了！江祈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要說什麼！
你別忘了！我就是你！別告訴我你沒有想過這些！！
明明你的內心比誰都要陰暗！只不過這些陰暗面全部被我承擔了而已！你以為你為什麼能大言不慚的站在這裡和我講道理？！
你曾經最希冀的事情我替你完成了！只不過受益人不是你！所以你才想毀掉這一切！！」
「說完了？」
江祈年並沒有因此就惱羞成怒，他冷冰冰的注視著本我，然後開口說道：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這麼想過，我從來不會否認內心中最陰暗的部分，但和你不同的是……我知道該如何克制。」
「你……」
「本我，自我，超我。
本我代表著一個人最真實最原始的慾望，它不受任何道德理念的約束，只會按照自己本心行事。
而超我則負責抑制著本我的衝動，同時對自我進行監督，追求完善的境界。
自我是從本我中逐漸分離出來的中間型人格，負責調和本我與超我之間的矛盾。
所以你如今的所作所為並不受任何常理道德束縛，你想這麼做，然後就這麼做了。
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束縛對於父母來說，是不是一種折磨呢？
醒醒吧，江祈年，他們該走了，即使你按照自己本心和靈魂碎片將其重新塑造，可說到底，他們現在的狀態也和詛咒沒什麼區別。
你抽走區域內的精氣是為了什麼呢？
我想你的計劃應該是失敗了，否則他們的眼神中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死氣沉沉。」
聞言，本我許久都沒有開口，他低垂著頭，安靜的像一座雕塑，剛剛的憤怒好像只不過是他偽裝出來的而已。
「江祈年，你總是會這麼察覺人心，你活著不累嗎？」
「累，但我同樣背負著我必須背負的東西，所以我不會止步於此的。」
「你還在試圖勸說我？」
「不，並沒有。
誠然，我一開始確實是想接受你的，但在見到你之後，我明白了一切。
你無法回頭了，你自以為在做正確的事情，可這樣做的後果便是父母即便是死亡也不得超脫，只能渾渾噩噩的去感受被折磨的痛苦。
我當然不想讓他們離開，可對於現在的情況來說，他們能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評價你的對錯，可現在我們的理念和利益產生衝突，我必須要殺了你。」
「很好，故事終究沒有按照最俗套的方向發展，否則一切都會變得很無趣了。」
說到這兒，本我竟然是有些開心的鼓起了掌。
「那麼開始吧，江祈年，你知曉我的所有弱點，當然，你對我也十分了解，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互相傷害吧！」
說罷，江祈年感覺到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望去，發現男人和女人正有些焦急的從廚房中走出來，手中還拿著沾染油污的鍋鏟。
「怎麼了小年？你
們吵起來了嗎？」
女人的模樣十分交集，她穿過江祈年，先是檢查了一下小年有沒有受傷，而後又將其護在了身後。
「媽媽，爸爸，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我和江忘哥哥一起玩玩具，可他突然就不高興了，我問他怎麼了，他就說要殺了我！！」
本我的演技非常拙劣，但江祈年光是看男人和女人的眼神就知道，二人雖然沒有完全相信，可已經對他產生了懷疑。
畢竟他的舉動一直都有些詭異，他知道是什麼原因，本我也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男人和女人卻不知道，他們只看見自己兒子所認識的朋友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可礙於面子才沒有多說什麼，實際上一直在關注著這裡的動靜。
女人並未說話，反倒是男人率先開了口：
「小年你瞎說什麼呢？
上次哥哥不是還救了你嗎？
男孩子打打鬧鬧是很正常的事情，小年可是個男子漢，不能隨便冤枉人呀！！」
說著，女人似乎是也想要說什麼，只不過還不等她開口，江祈年就是率先說道：
「叔叔阿姨，小年說的沒錯，我確實準備殺了他。」
一石激起千層浪。
男人和女人完全沒想到江祈年居然會這麼快就承認了下來，他們在震驚過後，便迅速將本我保護在了身後，死死的盯著江祈年。
「孩子，我不知道你和小年之間發生了什麼，有問題我們可以解決，可你若是因為一點小事就要殺人……
我……我們家不歡迎你這樣的客人！！」
「同學，我不知道你們是因為什麼起的爭執，但現在請你離開我們家！！
小年有些時候也許會調皮，可他一直都是一個好孩子！他很懂事，從不會冤枉人！也從不會做出過分的事情！
我們相信他！你再這樣的話我們就選擇報警了！！」
江祈年抬頭望著兩人，久久沒有說話。
兩人的眼神中充滿了戒備和警惕，同時還有一絲小小的厭惡，江祈年從沒在自己的父母身上見到過這樣的眼神。
如今見到了，可笑的是他們針對的人卻是自己。
「你們不是我的父母。」
「你說什麼？」
男人和女人有些不解，似乎是不理解江祈年為什麼會說出這樣一句令人摸不清頭腦的話來。
但江祈年並沒有回答的意思。
他盯著二人的目光，輕聲呢喃道：
「我的父母……是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