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黑暗吞噬（中）

  「呼哧……呼哧……呼哧………」

  女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她奔跑在漆黑的小巷之中，不斷回頭望著身後，似乎是在恐懼著什麼。

  懷中抱著的孩子表情同樣是驚恐，他小心翼翼的望向身後，然後壓低聲音對著女人詢問道：

  「媽媽，那個哥哥……」

  「噓……」

  女人將食指放在唇邊，輕輕的噓了一聲。

  「小點聲，不要被那隻怪物聽見。」

  「那……那爸爸呢？」

  聞言，女人心中不禁「咯噔」一聲。

  剛剛只顧的上逃命，想要儘快將自己的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全然沒有考慮過孩子的父親若是留下來拖住那個殺人魔的話，那會不會………

  女人已經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她強忍著心中的淚水，柔聲對孩子安慰道：

  「不用擔心你爸爸，你爸爸那麼強壯，等到他打敗那隻怪物之後就會來找我們了。

  小年乖，小年不怕，有媽媽在呢，媽媽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話落，本我用力的點了點頭。

  「嗯！小年才不怕呢！小年聽媽媽的話！媽媽也不要害怕，因為小年已經是名男子漢了，小年也能保護媽媽的！！」

  「小年真棒！那小年再忍一忍好嗎？

  我們馬上就能跑到有人的地方了，到時候那隻怪物就會被嚇跑了！！」

  「嗯！」

  可忽然間，就在女人安慰著孩子的時候，她的腳步卻忽然停滯住了，整個人更是忍不住的顫抖起來，臉上寫滿了驚恐。

  不知何時，小巷的盡頭處出現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有些消瘦，對方就這麼佇立在雨中，身上的血液不斷滴落，和地面兒上的積水交織在一起，散發著難聞的血腥味兒。

  由於剛跑出來的時候女人正在廚房做飯，因此這半天穿的一直是拖鞋，她不想浪費男人用生命爭取的時間，哪怕是肺跑的都要炸了也不敢停下腳步。

  此時她的模樣很是狼狽，拖鞋跑丟了一隻，腳被粗糙的路面劃出一道道血痕，鮮紅的血液從傷口中流淌出來，在巷子中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女人不傻，江祈年既然已經出現在了這裡，那麼就意味著男人已經死了。

  在剛剛她打傷對方的時候，對方的傷口中並沒有流淌出血液來，而是流淌出許多的清水，看起來格外詭異。

  而此時江祈年的身上卻沾滿了血污，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血液是男人的…………

  一想到這兒，女人的內心就忍不住有些崩潰，可她不敢在江祈年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疲態和鬆懈，因為她的身後有她的孩子。

  即便是死，她也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這樣一副景象在江祈年眼裡顯得格外刺眼，但現在的他卻是毫無波瀾，什麼也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

  殺死本我，殺死一切擋在自己面前的人！

  不管是誰，只要殺死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人，這該死的噩夢就結束了！！

  江祈年一步步向前走去，手中的黑刃不斷向下滴淌著鮮血，而女人則是一步步後退，將本我護在自己身後。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錢？你是不是想要錢？！你想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只要你不傷害小年，我什麼都答應你！！」

  「小年………」

  忽然間，江祈年停住了腳步，他的眼神中恢復了些許神智，但很快就又被黑暗所吞噬。

  但這次的他並未繼續逼近，而是站在原地，嘴中輕聲呢喃道：

  「小年……小年………

  我是……我是小年。

  媽媽，爸爸……你們，你們為什麼說我是怪物………

  我……我不是怪物，我是……我是你們的小年啊………

  他是假的，他才是魔鬼，殺了他，殺了他。

  對，只要殺了他，只要殺了他一切就都會恢復原樣的………」

  說著，江祈年再度邁動腳步，而女人則是將身後的本我抱起，淚水劃過臉頰，和雨水混合在了一起，雖說是充滿了悲傷與恐懼，可她仍舊是溫柔的撫摸著小年的頭頂，眼神中充滿了不舍。

  「小年，不要等媽媽了，跑！快跑！！不要停下腳步！不要回頭看媽媽！！

  媽媽愛你，媽媽永遠都愛你！

  媽媽真的好想好想看你長大，看你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看你結婚生子。

  小年，你還記得你曾經和媽媽約定過，要在你上大學的那一天我們一家三口去爬泰山嗎？

  但是……但是請原諒媽媽可能要失約了。

  以後的道路也許會很艱難，也許你會遇到許多不開心的事情，可不管怎麼樣，你都要帶著爸爸媽媽的活下去。

  不要害怕，也不要難過，媽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等到你將來考上大學的時候，一定要去爬泰山。

  我們重新做一個約定好不好？

  等到那時候媽媽會在泰山山頂等著你的，雖然你看不到媽媽，可你一定要記住，等你爬上山頂時的第一縷風，就是媽媽在撫摸你的臉。」

  話落之際，江祈年已然走到女人身後，女人用盡全身力氣將本我扔了出去，而後一邊沖向江祈年，一邊放聲喊道：

  「小年！快跑！不要回頭！不要停下腳步！跑！！」

  說罷，女人面色猙獰，她死死的掐住江祈年持刀的手臂，而後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這隻怪物！魔鬼！畜生！！

  我要殺了你！殺死你！！你這種人為什麼能活在這個世界上！？！你為什麼不去死！？！

  神經病！你才不是我的小年！我的小年怎麼會像你這樣醜陋又罪惡！！就你也敢妄稱自己是小年？！

  呸！人渣！畜生不如的東西！！」

  江祈年的眼角處有一滴清淚劃過，他沒有理會女人的動作，任由其奪過長刀，即便是刀刃劃過自己的腹部也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他感覺到周圍的潮水越來越大，宛如不斷湧來的黑暗一樣，逐漸將他淹沒。

  「不，不要說了。

  媽媽，我是小年啊！媽媽，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才是真的啊！我是小年啊媽媽！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說我………

  為什麼…為什麼………」

  「給我去死！你這個挨千刀的怪物！！天殺的怪物！給我去死！你為什麼還不死啊！？！」

  女人手持長刀，不斷貫穿著江祈年的身體，可江祈年卻並未因此受到任何影響，他仍舊是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嘴中不知碎碎念著什麼。

  可就在女人想要再次刺向江祈年的時候，她的動作卻忽然停止住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原因，在看到江祈年那副萬分痛苦的模樣時，她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揪心。

  就好像……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刺入了心臟一樣，自責與難過的情緒湧上心頭，不斷折磨著她。

  為什麼？

  她想不明白。

  眼前的男生明明是一隻惡魔，一隻想要殺了她全家的惡魔，可她為什麼會為對方感到悲哀與難過？

  江祈年的雙目已然變成了兩團黑洞，他望著眼前的女

  人，而後任由其發獃，將黑刃再次拿到自己手中。

  「假的，你們……你們是假的。

  你們不是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是不會那樣看我的，他們也不會那樣說我，他們很愛我，即便是已經死亡，他們也一直愛著我。

  我是……我是江祈年，我是一個……一個沒有家的孩子………」

  說罷，黑刃刺入女人的腹部中。

  可這次的女人卻沒有任何反抗，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腦海中一閃而逝的畫面碎片似乎在告訴她事實並非是眼前所看到的那樣。

  但不管她如何努力，那些畫面碎片就宛如一閃而逝的流星一樣，轉瞬即逝。

  她握著手中的黑刃，面容憔悴的抬起手來，撫摸著江祈年的臉龐。

  「像，好像，你好像小年長大后的模樣………」

  說罷，黑刃潰散，女人應聲摔倒在地上。

  腹部的血水肆意流淌，而後又被雨水所稀釋，她雙目無神的望著天空，臉上卻掛著一抹愧疚與悔恨之意。

  她好像……好像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連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兒。

  彌留之際，江祈年安靜的跪在她身旁，女人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頭轉向江祈年，接著，便露出一抹笑容。

  「小年，對…對不起………」

  話落，女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江祈年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他試圖抱住女人的屍體，卻發現那身體此刻正在不斷消散，大腦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痛苦的捂著腦袋，不斷怒吼，似乎是想要用這種方式來減輕自己的痛苦。

  「你看，江祈年，最後還不是你殺死了所有人嗎？

  你還真是個冷血的人，我還以為你在面對自己的父母之時會直接精神崩潰，然後拿刀自裁呢。

  嘖嘖，你啊，果然是失去了本我，感情淡漠了許多呢。

  不過這樣正合我意，我不是你的對手，我走的道路是錯誤的，所以早在我進入椿城之際，我便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既然這樣，那麼你就殺了我吧。

  殺了我！江祈年！！繼承本就屬於你的力量！！！

  成為俯瞰世間的存在！！

  你將會變得無比強大！當然，你也要承受獲得力量的代價！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殺了我！

  從今往後，再無人能夠阻擋你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