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 花店(下)
「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望著被三號取下來的粉色雛菊,江祈年輕聲詢問到。
聞言,三號微微頷首。
「一會兒我會將花點燃,你只需要放空心神,讓香氣飄入體內即可。
當然,在此之後,你會進入他人的執念當中,你唯一需要記住的就是一定要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記住自己只是一名旁觀者。
不要迷失在他人的執念中。
你可以去感受,也可以去共鳴,但唯獨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嗯,好,我記住了。」
「不過這些事情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麼危險。
心性越堅定之人,越不容易被執念所迷惑,從而迷失方向。
以你……哦不,抱歉,我一直不習慣用「您」來稱呼別人,所以總是忘記,您見諒。」
「沒關係,不用這麼客氣,實際上我也不是很習慣,若是你不介意的話就不必這麼客氣了,大家都隨和的一些比較好。」
「好,那我們繼續往下說。
貿然感受他人執念是一種十分危險的事情,花綻放的越燦爛鮮艷,便代表著執念和情緒越強烈,從而也就會導致夢越真實。
不過我覺得以你的心性應付這些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因為花店本來就是需要你突破神境就可以慢慢接觸的東西,但世事難料,你在平行世界時直接跳過了神境,登臨世間巔峰。
如此一來花店對你的影響就大大降低了,甚至可以用忽略不計來形容。
這是本就該屬於你的力量,現在只不過是到了該拿回的時候了,倘若真遇到難以抽身的夢境,那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出手的。」
說罷,江祈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些都是一個又一個的夢境嗎?」
「嚴格來說的話………不是。」
說著,三號抬頭看向江祈年。
「但這又有什麼區別呢?
執念……本身不就是一個固執又遙不可及的夢嗎?」
聞言,江祈年愣了愣,可隨後卻又忽的笑了起來。
「說的是這麼個道理。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開始吧。」
三號似乎也笑了起來。
只見她輕輕點了點頭,而後開口說道:
「好。」
具體的過程很簡單。
三號從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個木盒,那木盒的樣式非常普通,沒有雕刻的花紋與經傳,就是一個普通的木盒,做工精細,卻又不見浮誇之意。
她將木盒放在桌子上,而後小心翼翼的從中取出一座巴掌大小的香爐。
香爐由月亮石煉製而成,樣式精美古典,爐身散發出來的淡藍色光芒與褸金雲頂上的點綴交相輝映,如星辰懸於夜空,柔和而又寂靜。
三號將雲頂掀開,然後將手中那嬌艷欲滴的雲攬花放入其中,最後蓋上蓋子。
「此花為雛菊。
雛菊的顏色有很多種,而不同顏色的雛菊花語也各不相同。
白色雛菊代錶快樂活潑和隱藏在心底的愛。
紫色雛菊代表高貴優雅和純潔。
藍色雛菊代表幸福、純潔、天真、和平、希望。
綠色的代表暗戀和珍存在心中的愛。
至於我手中的這朵粉色雛菊,代表的則是天真,愉快,以及幸福。」
「嗯,聽上去好像是一個還算不錯的夢境。」
三號沒有否認,但也沒有認同江祈年的觀點。
「花語為天真與幸福的粉色雛菊如今卻形成了執念,這到底是悲哀還是幸運呢?」
說罷,江祈年沉默不語,片刻之後,才繼續問道:
「我要將這花店中所有的花都體驗一遍嗎?」
「當然不用,這世界上的花有千萬種,不同顏色的花也有所不同,若是一個接一個的體驗,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本來是應該讓你先從簡單的執念和情緒開始體驗的,可計劃有變,我們直接從最初的花開始就好。」
「最初的花?」
「是的。
人之常情,不過喜,怒,哀,懼,愛,惡,欲。
而這朵粉色雛菊,則是代表著喜的最初之花。」
「所以……後面一共還有六朵?」
「不,是七朵。
最後一朵花源於你,最為特殊。
至於特殊到什麼程度,那就只能是等到時候你親自去體驗了。」
「好,我知道了。」
正說著,三號已經是將粉色雛菊放進了香爐之中,她蓋上蓋子,而後輕聲呢喃,似乎是在念什麼咒語。
隨著那咒語接近尾聲,香爐爐身的光芒也變得愈發聖潔,雲頂上的點綴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在夜空中輕輕搖曳著。
「記著,你的目的是體驗執念,即便是以第一視角去感受,可本質上你仍舊是一名旁觀者。
什麼都不要做,不要試圖去改變原本的夢境,安靜的看著就好。
被藏在夢中的執念永遠都無法結束,虛假的終結只是新一次輪迴的開始,招來更大的惡果。
唯有將枯腐的落花埋葬,才能栽育出新生的希望!」
此時江祈年的意識已經陷入恍惚,因此他只是輕輕應了一聲,隨後便不再言語。
想象中煙霧繚繞的景象並未出現,有的只是淡淡的煙氣,以及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那花香很是奇怪,煙氣剛一升起,江祈年便感覺到腦海中有一陣乏累感湧來,即便是以他如今的修為也抵擋不住。
花香越來越濃郁,江祈年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時而飄於雲端,時而墜入山谷,隨著雙眼徹底閉合,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湧來………
…………………
「嘶…………」
額頭傳來一陣劇痛傳來,將我從睡夢中喚醒。
我大概是覺得嗓子有些乾燥,因此便想著起來找口水喝。
睜開眼睛,望著頭頂那漏了幾個窟窿的房頂,我忍不住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還好,我還活著。
天氣有些冷,再加上房頂和窗戶都有些漏風,因此便覺得這麼一直躺著實在是有些不舒服,等緩了緩神之後,我便強撐著坐了起來。
一時不察,額頭的傷口被牽動,我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那滲出來的鮮血便已經遮擋住了我的眼睛。
該天殺的鐵勝!!
仗著他的父親是村長便整日里橫行霸道,唯一與我相依為命的爺爺剛剛下葬,他便盯上了那點兒為數不多的禮錢,想要將其奪走,和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去花天酒地!!
一想到這兒,我心中便氣不過,胸膛劇烈起伏,但卻又對此無可奈何。
我還能拿他怎麼樣呢?
他的爹是我們這個村的村長,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界兒與土皇帝無異,就算是告到衙門去也不會有人管。
先不說那坐在廳堂之上的青天大老爺與鐵勝的爹狼狽為奸,就算二者之間沒什麼交集,尋常老百姓想要告狀也得先交二兩銀子,美其名曰「開門錢」,而後才可擂鼓申冤。
我一窮二白,爺爺生前又是做木匠活的,為村裡頭的人打打棺材,做些椅子桌子一類的物件兒。
本身就不是什麼賺錢的營生,若是在外頭還好,可在這村裡,碰上家裡稍微有些天地的人才給些碎銀,剩下的基本上都是拿些雞蛋一類的東西來頂,因此我們爺倆到頭來也不過是堪堪混個溫飽而已。
家裡窮,唯一收的禮錢也都被鐵勝搶走,所以這二兩銀子就算是把我賣了都湊不夠。
民不與官斗,這是老話,事實也確實如此,那鐵勝搶禮錢不說,見我不給,便用木棍敲了我額頭一下。
我只記得當時劇痛難忍,腦袋跟一團漿糊似的,什麼都做不了,最後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鐵勝帶著禮錢揚長而去,而我則是隨便用塊布包紮住了傷口,好不容易才爬到床上,最後稀里糊塗的睡了過去。
說起來也真是倒霉,當時正在興頭上,因此見鐵勝過來搶錢便直接動手打了起來。
可現在一想起來卻是感到後悔了。
那鐵勝自小便被家裡疼著,吃喝不愁,村裡再窮也窮不到村長家,畢竟村裡一半多的田地都在村長手裡,還時常有長工照顧著。
這年頭有了良田便等於有了錢,故此鐵勝一直以來都是吃喝不愁,要肉要肉,要白面饅頭就有白面饅頭,村裡的人除了眼饞以外,也就整日里盼著什麼時候能去村長家裡混個長工噹噹。
吃肉和白面饅頭長大的鐵勝自然是人高馬大,整個人壯的跟頭牛似的,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雖說不如他,可終日里鐵勝吃肉他們便跟著喝湯,自然不是我這種從小吃窩頭野菜能比得上的。
到最後人財兩空,爺爺離世收的禮錢沒了不說,人也被打的頭破血流,到現在都還腫著。
唉,真是悔不當初!
我暗自懊惱著,也不知道是受傷的原因,還是因為剛睡醒,我總覺得身上一直都沒有力氣,走起路來也是磕磕絆絆,看不清眼前的路。
說來也奇怪,這三冬臘月天兒的,家裡又漏風,按理說睡了一晚上這傷口怎麼都該止血了才是。
可傷口不僅止血,反而還越來越疼了起來,血仍舊是流個不停………
奇怪,難道……難道是剛才起來那一下將傷口扯開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