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一秒
單純說力道，江采舟那肯定比不過包陽陽。
他年齡小，身量沒長起來，力量自然也沒他大，不可能談是否把攝像器材扛得穩。他能長時間扛著攝像器材不動，都算是他的本事！
包陽陽至少是做這一行出身的，也有拍攝經驗，比他厲害多了！
王明后本來不想插手這事。
可聽到江采舟毛遂自薦，徐英鵬又從諫如流，再一衡量兩者之間的力量與能力的差距，當即大喜，心想，這多好的一個機會啊！
「行！試試就試試，不比一場，你還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王明后撩起袖子。
兩邊大佬一開話，這場挑釁終究化成龍斗虎爭。
雙方各據一角，隔空相望，旁人圍成一圈，好奇打量，挨著身子，肩並肩的，看著熱鬧。
再一觀看兩邊選手。
包陽陽戰戰兢兢，兩腿哆嗦，眼中噙滿淚水。
江采舟目光炯炯，滿臉自信。
似乎從架勢上就已經分清勝負了。
徐英鵬撿了幾塊磚，分成兩摞，他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說道：「我看這兩邊重量差不多，你們要是不信，可以試上一試。」
說罷，就把磚頭擺在地上。
我往地上一瞅，左邊七塊，右邊也七塊，這磚塊都是工廠里製作的，自然規格相同，差別不大，重量大概也相等，沒什麼好試驗的。當即搖搖頭。
圍觀群眾看徐英鵬取磚、分磚、遞磚，知道這場爭鬥少不了，也覺得甚是有趣，當即不動了，個個挪不開步伐，也不願意走，都目不轉睛圍觀著，觀看事態進展，還七嘴八舌地交流。
高風站在原地，打了個哆嗦，似乎感覺到什麼恐怖的事。
隔壁棚的副導演也神態不安，時不時瞟向徐英鵬一眼，似乎擔心他會鬧出什麼天大的亂子。
步勇臉上充滿了嬉笑，彷彿在看一個什麼好玩的事情——他當真是赤子之心，壓根沒弄懂這裡裡外外的古怪。
他和其他人一樣，把這當作一場普通的比賽，興緻勃勃地觀望。
徐英鵬見我沒說話，便將磚塊分別交到包江二人手中。
江采舟笑嘻嘻接了，還道了聲謝。
包陽陽沒辦法，隨手接過轉頭，擺好架勢。
二人只待徐英鵬喊了一聲，比賽就開始，
「誰的磚先掉地，誰就輸了！」這是徐英鵬之前提到的。
「這比試也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我說。
「多長時間都比！」徐英鵬說。
「……攝影師都是有力氣的。」
「我不怕！」
「……」
我大有一種雞同鴨講的念頭。
這全然風馬牛不相及，不說行路千萬里，攀高山，渡長江。只要經常上網，就能在各類生存挑戰節目的彈幕中，看到網民的無限吹捧。大伙兒公認的，劇組中體力最牛逼的是攝像師。
這要靠幾塊磚挑戰他們的體力，不得要挨過兩天三夜？
我搖搖頭，著實不看好。
只能期望江采舟早點放棄，這小子就是個中學生，如今正是抽身高的時候，力量陡增，難免會覺得自己很牛逼！覺得不可一世，高人一等。
可接下來，我又想起他剛剛對我眨的眼。
他是什麼意思？
我暗自琢磨。
可沒等我考慮太多。
徐英鵬高呼「準備」的聲音，把我吸引住了。
我抬頭一看，暗覺不妙。
這包陽陽抖得太厲害了吧？
他這剛長成小森林的頭髮都快被他抖下來了！
我：「……」
雖說這比試壓根就很荒唐，但包陽陽，你得要堅挺一點啊！
你是個正經的攝影師啊！
「——開始！」徐英鵬喊道。
「砰！」一聲巨響，包陽陽手一松，磚石落在地上。他似乎被徐英鵬的喊叫嚇著了。與此同時，老王的臉綠了。
搞什麼搞？
這還怎麼玩？！
可就在此時，江采舟手一舉，高呼：「我輸了！」
「什麼鬼？」老王驚嚇之餘，扭頭望去，只見他兩手空空。原來他在徐英鵬喊聲一出，手也一松，將磚頭擲在地上。
「就是這樣，我輸了。」江采舟用一副遺憾到哀傷的腔調宣布，「雖然我不樂意，但磚頭還是太重了，喊準備時就已經支撐不住，等喊開始后，就拿不住了。我不會逃避的。我的錯，我的鍋！現在，趕快下一場吧！」
說完，他趁別人不注意時，偷偷朝我們揚揚眉毛。
原來，這些是他在搞鬼！
瞬時，周圍的人一通鬧哄，如炸鍋般吵嚷了起來。
有的說是包陽陽的磚頭先落，也有的說是江采舟的，大家都爭不出高低。
這太猝不及防了！
眾人目不接暇，無法給出個準確答案。
可江采舟語氣肯定，主動認輸，眾人也無法。我私底下問他情況，他小聲道：「我和學長是哪跟哪呀，校友啊！」
「……」
「瞧瞧！現在是什麼社會？關係社會！」江采舟信誓旦旦，「我不幫我校友，幫他一個窮小子？再者說了，王學長家多有錢啊！指縫裡漏點，都夠我一輩子的！看看他身上穿的，腳上穿的，能不是有錢人嗎？」
江采舟瞥了徐英鵬一眼，眼裡都是輕蔑。
他自幼跟他爺爺待慣了，有背景沒背景，一眼分得出來。雖然談不上十拿九穩，但準頭也有一定的。
有錢人有個特色，身上穿金戴銀的，但都不太顯眼，就算買便宜貨，也是看質量與舒適度。
像那種一眼看上去就不舒服，還刻意裝出名貴的樣子，肯定個假土豪！
再者說了，越是有錢，越是注重教育，財不外露，名不顯外。
因此，江采舟判斷老王是優質股，對方是一文不名的小人物，因而見風使舵，玩得很是順手。
「……我怎麼看你像是反派。」我有點無語。
「正派和反派怎麼分清楚？」江采舟說。
「……」
「學長，你拍過片，而且很懂！你就應該明白，觀眾的感覺是跟著鏡頭走的，如果鏡頭的主角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那觀眾自然會代入醫生；可如果主角是個古惑仔，有的就會認為小混混對啦！」
說吧，江采舟哈哈笑聲。
他怕徐英鵬找他算賬，旋即遠去。
榆樹葉子唰唰作響。
那些透過葉子落在地上的光斑輕輕搖曳，如同夢境般。
徐英鵬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他滿頭是汗，咬咬牙，道：「我沒想到他會幫你……」
接著，他靈機一動，似乎想到什麼，當即滿腹狐疑，望向我們：「難道說，他是你們派來的卧底？」
老王「靠」了一聲，跳起來。
王明后道：「別有的沒的，剛才你看到了，他去投你那邊，還把我懟了一通！我都莫名其妙的，再者說了，你不用他不就行了？」
徐英鵬說：「話雖如此……」
老王道：「如此什麼？」
徐英鵬說：「那隻能算我有一半的過錯！」
老王扭頭：「靠靠靠！」
王明后也不耐煩了，這小子纏夾不清，解釋起來真麻煩！
王明后也不願意和他多說，直接轉頭跟高風道：「這樣吧，這場因為分不清究竟是誰輸誰贏，誰先放下，我們就乾脆都算兩把。」
高風輕輕「啊」了一聲，不住抹著汗，似乎沒從剛才的事件中回過神來。
老王卻不客氣：「我說算兩把！」
高風稍稍喘回口氣，疑惑道：「怎麼了？」
老王說：「算各自一勝一敗！也別再搞附加賽了，最後再比一把，這局結果，算勝負！」
我沒反對。
因為我也沒耐心搞什麼三局兩勝了。
這玩意兒就是浪費時間的事。
高風他們要賠償，那應該是找那個誤入他們攝影棚毀壞物品的，再不濟，找保險公司，怎麼能訛上我們？
我暗自點頭。
就聽王明后又說：「……無論誰贏了，也別跟我爭，我等會和高導撮一頓，飯我請，也別跟我爭！」
我：「……」
老王可真會做人啊！
不待徐英鵬反應，高導自然滿口應承，他都快哭了。
高風掃了一眼徐英鵬。
這哪來的牛犢子啊？
惹得情況越來越複雜！
還有副導，這是吃了迷魂湯了啊？
怎麼不上來管一管！別說這還是個男的，哪怕是他情人，把導演架空了，也該拖出片場給轟了！
高風實在沒辦法。
如今片場里，導演管戲，副導才管人。
從試鏡到喊人開拍，都是副導的活。導演就看演員情感到不到位，對劇理解夠不夠，把戲給掰扯碎了，讓演員吃透，然後拍出好的影視劇，就足夠了。
一般來說，導演在片場不發火，慈眉善目的，發火的那是副導。兩人一個菩薩一個金剛的，把事情給處理好。
可現在，副導壓根沒把事情處理好啊！
高風想直接沖副導演發火。
但畢竟戲還沒拍完，中途製作方內部還起鬨，特別是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如果導演與副導演起了衝突，展現出導演組內部的不穩定，那可不太好！
降威信、毀人脈……
高風忍不住心想，副導你就看我眼色，看我眼色啊！我眼皮都快眨斷了！
副導一門心思在他家鄉親戚上，滿心憂鬱，壓根沒往高風那看一眼。
徐英鵬咬了咬牙，汗流浹背。
他的頭頂上光影似乎打散了般，從樹梢里跳出幾隻麻雀，褐色腦殼隨著不斷伸縮的麻點花紋脖子一點點向外張望，好像很感興趣我們的所言所行。
徐英鵬道：「……好，就依你們所說！」
他望了望我們：「現在一勝一負，那第三場……我討個嫌！請你們出題目吧！」
他這又是個歪主意。
電影拍攝，能比的東西不多。
而且我們這邊人本來就少，總不至於提議比演技，讓步勇上去演一出吧？他這小子天賦在那裡，演我們的戲勉勉強強，《萬萬沒想到》便是對演員演技要求不太高的短劇，和高導那精挑細選的演員，自然大有不同。
我面色陰暗，心情陰晴不定。
「張幕，你說吧！」王明后看向我，「你看比什麼？」
聽聞此言，所有的人把目光投到我的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