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雪夜人影
夜晚的村落如鬼魅般。
大家都睡了。
我們溜出院子,朝山上走去。
值班人員朝我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閻葉和錢大寶還守著那間屋子,此時空氣寒冷,四下濕漉漉的。道路很黑,偶爾有不知是黃鼠狼還是貂的生物從排水溝掠過。
我們穿過大槐樹下的水井。
借著湖面的反光,朝山上走過去。
閻葉和錢大寶守山下的土屋,我和老王去盯梢別墅。
那群人除了惹事的被帶走外,周佑敏他們再次回到別墅中居住。
有些人打算離開,但不是今天。
王明后久坐辦公室,走不動路。
等我們到別墅前,他已經氣喘吁吁的了。
我們並沒有太靠近別墅,而是在前面的空地,朝別墅望去。
唯一亮著的窗戶往牆上打了個人影,灰濛濛的,幾乎不動。這就是周佑敏辦公的房屋了。
老王望著窗戶,忽然被冷空氣嗆著,咳嗽起來。
他努力忍住咳嗽聲,抱怨說大冷天守株待兔是最蠢的事。
王明后哆哆嗦嗦地呵氣,暖著手,忽然間,天上飄下茫茫白雪。
「卧槽!」老王說。
「小點聲!」我說。
「這是要我死嗎?」王明后都要哭了,「我為什麼這麼憨?我為什麼要來這地方挨凍?為什麼天要下大雪?為什麼我沒看天氣預報?」
「為什麼你要和許大小姐吵架?」我問。
「……」
「為什麼你要把你兒子扔在家?」我還問。
「……」
「為什麼……」
「行啦,我不說了!」老王吐槽道。
王明后猛地閉上嘴巴。
也不知道是悔還是恨。
他本來乾的就不是我們跑現場的活,多數是拉關係,弄資金。
現在非要把自己送在片場,看上去很傻。
在這種寒冷的黑夜,大雪紛飛,單純靠著毅力度過,是很耗費力氣。
沒過多久,王明后就已經感到疲憊了。
我們的背後是一連串的山脈和松柏,有一些蒼耳栽倒在斜坡上。
地面似乎升起了一股霧氣。
我們不知道在雪地里待了多久。嚴寒中,人就容易懊惱,沮喪。
我想象著劇組的成員躺在一張大床上,裹上了好幾層大被子,在溫暖的夢境中度過美好的夜晚。
終於,我們都快被凍麻了的時候,閻葉和錢大寶發來了一張照片。
他們也不好受。
但率先有了結果。
老王看到后罵罵咧咧的,說我們不應該懷疑周佑敏,而是守在那個土屋邊。
「誰說他們一定有關聯的?這就是想多了!」老王斬釘截鐵道。
「……」
「我們就不應該在這個寒風中吹啊!」老王痛心疾首。
我心想,這難道不是你說他們有關聯的嗎?
我掃了一眼閻葉和錢大寶發來的照片。
那是一隻模糊的影子,在小屋門前。那人弓著腰,背對著鏡頭,在陰暗晦澀的黑暗中模糊不定,像是一隻幽靈。
我和老王盯著照片,忽然打了個激靈。
「他往哪裡去了?」我發消息道。
對方沒回答。
閻葉和錢大寶再也沒消息了。
似乎拍完這張照片,他們便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我漸漸心中生出一股不妙。
我看了一眼老王,老王也似乎挺不安。
我們兩人面面相覷一會兒,都得出這一定是發生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的結論。
那時候,我有一種預感,這個人影與這棟別墅有關。
他會來到這座別墅前。
「回?」老王問。
「不。」我搖搖頭。
王明后還想勸說我。
可樓上窗口中的人影一晃。
於是,我和老王忽然來了精神。
我們在樓下站了不知道多久,周佑敏站起身,出門來到走廊。
王明后連忙拉著我四處尋找,最後在一株大松樹後面停下身影,將身體藏在樹榦后。
接著,我們聽到大門咔嚓的響聲,周佑敏打著傘迎面出來,雪花就落在傘上。
他朝山道下走去。我和老王互相抓著胳膊,死死盯著他。
他去哪兒?
要幹什麼事?
我們應不應該追上去?
我們沒辦法給出準確的答案,只能暗自焦慮著。
王明后和我誰都沒有率先邁出第一步,好在沒多久,周佑敏回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個人影。當我們看到他的第一眼,瞬間打了個哆嗦,那就是照片中的人影!
待到那人走進,他的相貌映入我們的眼帘,我和老王一下子驚住,這人是祁向東!
祁向東是一位著名的演員。
他當年和焦無遠妹妹結婚的事,在圈外雖不聞名,但圈內盡人皆知。
他現在也還出演,只是角色不多。
他如今也不太缺錢,出來演戲大多數是給朋友面子——可演戲是一回事,他與周佑敏的交情又是一回事。這老傢伙早年就與周佑敏搭檔,說他倆熟悉,那再正常不過了。
「你日子過得挺好。」祁向東一張嘴,一團霧氣撲了出來。
我和王明后躲在樹榦后,皆打了個哆嗦。他的聲音太蒼老了,像個壞人。
「哪能?」周佑敏道,「警察沒查你。」
「那也比天寒地凍好。」祁向東說。
他說話既老氣又滿是怨恨,像是熬了一大鍋毒藥的女巫,想要把冒泡的詛咒灌入對方的喉嚨中。
周佑敏並不以為意。
「你事情辦得怎麼樣?」他說。
「不是已經辦砸了嗎?」祁向東回復。
「原先我就不支持你這麼做。」周佑敏道。
「現在馬後炮有什麼意思?」祁向東說,「誰想到那小姑娘睡覺那麼不安穩,竟然發現我的動靜!」
「所以我才說,你做事太草率了!」
我和王明后大吃一驚。直到這時,我們才知道柳露包里發現的那袋麻古是怎麼出現的。
「可惜了,原先還想利用這東西要挾他們的。」祁向東嘆息道,「沒想到事情到這個地步,計劃不如變化!」
王明后聽后勃然大怒。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王明后再也忍不住。
他從樹榦后撲了出來,直向祁向東而去。
祁向東與周佑敏聽到動靜,連忙轉過身,和老王大打出手。
這時候我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觀,於是,一場戰鬥勢必不可避免。出乎意料的,姜還是老的辣!
這兩個傢伙不僅老得厲害,打架也是一流。
我和王明后拉扯了好一陣子,不僅沒把擊敗他們,反而挨了好幾拳,他們出拳又快又狠,絲毫不講情面。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也的確沒情面可言。
只是再這樣下去,我們顯然要被擊敗了。這種荒郊野外,如果就此一命嗚呼,再隨便往山溝里一扔,摔將下來。警察也只會以為我們是意外墜崖。
情況緊急,不可不拚命。
但我和老王的確處在下風。
我挨了幾腳,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伸出一隻手狠狠砸祁向東的肩膀,他受疼之下,齜牙咧嘴,可仍然不肯放鬆擰轉我胳膊的手。
我的手被反剪,疼痛感越來越強烈,眼看就要堅持不下去了。忽然有兩道人影躥了過來。「——放手!」
來人正是閻葉和錢大寶。
閻葉不愧是早年狼藉在各大「斗獸場」的人物,也不知道他揍了哪裡,祁向東哇哇大叫,當即鬆開手。
他一手一個,不多時也把周佑敏給提溜起來。
倒是錢大寶,一個戰鬥力只有5的渣渣。他手忙腳亂,東張西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幹些什麼才好。好在戰鬥已經結束,並不需要他實質性地干架。
「怎麼樣?沒事吧?」閻葉問。
「還行!」我說。
「那就好。」閻葉點頭。
「我要死了!」老王抱著腿氣喘吁吁地說。
「……」
輪到錢大寶發揮價值了!
錢大寶身高很矮,不過一米六,但他仍然盡最大的努力,背起王明后,而我則幫忙扶著,閻葉則一手一個,押著祁向東與周佑敏往山下走。
我們不清楚別墅里還有沒有人知情,如果他們是一夥的,顯然我們四個應付不了。
所以我只能先通知小胖,叫他的人在山下守著,而我們把祁向東和周佑敏帶下去,在我們的地盤審問。
「我的腳斷了……」老王一直這麼哀嚎。
可是真到了過橋的時候,他又蹦躂地跳了起來,又快又好地跳過了河岸。
我:「……」
錢大寶:「……」
錢大寶:「#$%@^$%@!」
錢大寶想一通怒罵,但因為王明后是他的最高領導,是百號員工拍馬屁的對象。所以,他最終閉上嘴,擠出賠笑。
「王總,給我加點工資唄?」錢大寶說。
「不行。」
「……我想攢點錢結婚。」錢大寶說。
「唉,小寶!」老王語重心長。
「我叫大寶!」
「……」
「行行行,叫我『小寶』也可以。」錢大寶畏縮了一下,說。
「小寶啊,我能理解你的困難。」王明后說,「但是啊,公司最近也有困難,我們難道不能一起努力下?共創美好的未來嗎?」
他開始敘說,如今公司的現象。
資金鏈斷裂。
許多業務中止。
為了美好未來,扛住壓力。公司一定會實現願景和前程,到時候鈔票大大的有!美女大大的有!
王明后開始畫大餅了。
這玩意兒曾經他嗤之以鼻,現在行之有素的。
雖然,他背後時常跟我痛哭,說他終於成為萬惡的資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