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大火
「加快傳訊,讓所有士兵停止圍剿殘敵,必須以最快速度將所有土牆拆除……」
剛剛突破第三道防線的樂毅,在見到被柴草填滿的深溝和隨處可見裝滿油脂的木桶后,整顆心可以說都沉到了谷底。
如此之多的引火之物,若是在此刻被故意點燃的話,那麼莫說十幾萬聯軍了,哪怕再來上一倍也得全完蛋。
而身在另一個方向的白起亦是眉頭緊蹙,他現在又何嘗猜不到觸子的用意。只是想不到對方居然能用且敢用五萬士兵來作誘餌。
這場戰無論結果,想那觸子以後是別想帶兵了。因為哪怕這場仗真的獲勝,可不會再有士兵願意跟著這樣一個用五萬弟兄換勝機的將軍。
「快!收束部隊!停止前進!快……」
白起似乎也與樂毅想到了一塊去了,若是說所有的一切都是觸子所布下的局的話,那麼在防線之後就必然會有一支大軍在以逸待勞,這是毋庸置疑的。
如此複雜的地形,觸子判斷聯軍真正入瓮的依仗便是看是突破的六道防線的人數多寡。
一旦達到其心中預計的數量,想必就是點燃烈火焚身的時候了。
與其如此,不如就地拆牆填溝,把所有引火之物全丟入其中並以沙土覆蓋,如此或許還能有些生機。
與此同時,身處防線之外的觸子正密切關注著前方戰場。按照他的估計,此時聯軍應該大部分進入防線內,自然也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意圖。
他認為無論白起樂毅之流可以做出何種補救措施,對於結果而言已不再重要。
至於為何有如此自信,則都是來自那幾十萬民夫,兩個月內耗費掉幾萬條人命填出來的成果。
不過觸子還是低估了白起和樂毅兩個人的指揮調度能力,自古能獲稱名將者,其思維方式又怎能以常人度之。
此時他們深知己方十幾萬軍隊已然陷入到極其危險的境地,換作是一般人肯定會拼了命的往外突出去,然而這兩人卻不約而同的開啟逆向思維反其道而行。
他們並不指望將齊人用兩個多月堆積出來的引火物全部用沙土覆蓋,雖然此刻他們亦有接近十五萬的士卒。
可軍隊人數雖多,但分數多國,基本上就無法形成有效調度。掩埋所有引火物是不能亦是沒必要。
他們現在只能借用周圍縱橫交錯的土牆和溝壑,或推或填儘可能的開闢出幾條防火隔離帶,且以最快的速度將能收束的部隊聚集起來。
這個過程中可謂是跟死神爭奪時間,而此時在外頭掌握生死大權的傢伙既然布下如此大局,便不會再留予他人可乘之機。
果然,久久等不到聯軍突破第六道防線的觸子很是敏銳的感覺到了異常。手中早就捏得出汗的令旗此時終於被重重揮下。
蓄勢待發的六百多架弩車一聲令下,這時候同時將裹滿麻布油脂的弩箭往防線中拋射而去。
此時萬千火箭帶著濃煙,如同天穹破碎往地上墜下的火流星一般,頓時將面前的一切焚燒殆盡。
這是場猶如從地獄升騰而起的無邊業火,齊軍剛才撤退時故意打翻的油脂桶,一經接觸到半點火星便迅速蔓延。
囤積在地堡中的大量油脂木桶轟然炸開,匯聚成流的火焰之河便迅速沖如溝壑之中,將裡面堆積的乾柴全部引燃。
絕大部分的聯軍士兵根本還沒有意識到是怎麼回事,渾身衣物就被濺射出來的火油點燃。
更有甚者在周圍衝天大火的烘烤之下無火自燃,原本衝殺在前的魏忠,申時行和騰超所部瞬間就陷入到火海之中。
幸虧之前已經得知後面白起將軍差人來的提醒,左右支楞之下原本加起來近六萬的大軍,如今能逃
回臨時刨出來的隔火帶中的只有區區兩萬人。
而且這兩萬人中,起碼得有一大半身體或多或少被大火所灼傷。
然而在隔火圈中,白起和樂毅的臉色亦是難看至極。他們有考慮過大火的猛烈,卻是沒預料到在那些油脂裡面居然還夾雜著大量的有毒生煙的植物。
若不是上天垂憐風向不允,不然十數萬大軍光這場大火便會死傷殆盡。
「傳令下去,所有人即刻撕開衣襟用尿液浸濕覆住口鼻……」
「騰超!雷圖!」
「末將在……」
「你等立即讓人在上風處掘土築丘,越高越好……快……」
白起一聽剛開始還有些不明所以,但抬頭看了看風向之後稍微一琢磨,立即便反應過來。
這的確是個絕佳的辦法,一旦風向轉變,那麼濃煙便會被土丘阻擋形成螺旋,繼而向上,如此便可避免士卒被煙氣所傷。
只不過辦法雖好,就是時間上不知還來不來得及。就目前來看,這場火若不燒上個一夜怕是停不了的,到那時又不知還得有多少士卒相繼死去。
反觀此刻聯軍的無助,防線之外的觸子,其臉上亦是沒有多少笑容。只因如今在他手裡攥著的是一支熟悉無比的玉簪。
而在他對面,一個同樣深沉著臉的年輕人,這時候也是正直勾勾的望向前方的大火。
「最終我還是來晚了是吧?這場大火足以奠定這場戰爭最終將以齊國完勝收場了!」
對於狠辣果決,孤夜自認為已經對這個齊國上將軍有所了解了。可是到頭來發現,自己還是遠遠低估了對方。
本以為他會等到那三萬多援軍撤回來再行放火,可誰知道這廝為了壓縮聯軍的自救時間,且最大限度造成更多的殺傷,居然提前發動了弩車。
「不得不說,你孤山子所作所為的確總能讓人感到意外!
若是早來三刻鐘,這場大火或許真有可能燃不起來,可如今卻是還想說什麼?」
觸子揮手讓人搬來兩張胡凳,並將身邊親兵遠遠撣開后示意其坐下說話。
滿臉苦澀的孤夜搖了搖頭擺手說道: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齊軍勝局已定。將軍這場精心準備的大火足夠焚毀一切。
聯軍所余之兵,又豈能匹敵身邊這近二十萬大軍。
若真想說點什麼的話,那就只希望將軍能少些殺戮,好為自己留條後路吧。」
「呵呵……你說的這些,本將軍可以將之理解為威脅么?」
觸子冷笑兩聲,看著面前年輕人的眼中充滿了戲謔。
「將軍其實知道我在說什麼的。濟水北岸二十餘城如今是何模樣應該不用贅敘。
光憑此戰將軍以犧牲近八萬士卒為餌,這筆血賬齊王田地不會背,其他人想背也沒資格背。
為了安撫國人,你觸子絕對是活不成的。」
顯然觸子對於這番言論還是有所認同的,此時他又朝兩邊使了個眼色,親兵們很是默契的便用身體再往外隔開了一段距離,似乎是不想讓其他人也聽到。
「呵呵……
將軍也無需擔心,汝之家眷如今全在後面那座山頭之上,將軍若想派人接回盡可隨意。
只不過有一事還是要告知將軍的。
當初小子從臨淄把人救出之後方知,將軍家眷其實身體都被下了某種不知名的劇毒,至於是誰所為便不得而知了。
今日提醒,只是想讓將軍知道,汝之處境,其實是危急如壘卵矣。」
說完這些,孤夜自認為也沒有必要再留下了。至於觸子,自然也不會阻攔。
顯然離去前的最後這番話戳中某人心中的痛點,特別是家人中毒一事,不必過多猜測自然也知道是誰人所為。
直至孤夜已經遠遠脫離了齊軍大陣,觸子仍舊緊緊握著拳頭,思緒早就不知飄向何處。
半晌之後,還是從前線退回來的兄長觸泰才將其從失神中喚醒。
他看著弟弟手中那支玉簪頗為眼熟,此時正想開口詢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卻是被觸子給打住了話頭。
「兄長莫再多問,此刻你趕緊挑選幾個絕對心腹之人,帶上足夠口糧前往後方山崗。
娘親與咱家小這時候全在上面,接到之後莫再停留,即刻南下於陵城等我。
注意行事必須隱蔽,切莫驚動軍中達子一系人馬!」
觸子表情嚴肅,觸泰亦不敢怠慢。他才剛從前線的大火中及時退出來,這時候也顧不上休息重重點了點頭后便轉身離去。
然而此時的孤夜並不知道,就因為他離開之前心血來潮胡說八道的一番提醒,促使在此大勝之時觸子做下了一個明哲保身的決定。
至於觸子家眷是否真的被下了毒藥,這自然是假的。
講真的,孤夜當時之所以這樣胡咧咧,也只不過是在自己不甘心的驅使下說出來噁心人的。
可世事無常,誰又能想得到,恰恰就是這句噁心話,徹底引爆了觸子心中對於齊王這段時間積攢下來的不滿怨恨。
從家人被囚禁的羞辱,再如今上升到下毒,這讓他看不見絲毫的活路。
本以為只要取得這場大戰的勝利,哪怕被丟官罷職那也算報了這麼多年的君王厚恩了。
可沒想到齊王根本就不打算讓自己活著,就連家眷都要以下毒的方式趕盡殺絕。
對於孤夜口中下毒一事,觸子根本就沒有去質疑其真偽。因為在他看來並沒有必要,以多年來對齊王田地的了解,這個心胸狹窄狷狂自大的傢伙真的是會幹出這種事情。
所以他要提前謀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誰能知道在這身邊二十多萬兵馬中,誰人懷裡就攥著可以節制他兵權的另一道「虎符」
然而沒有誰能想得到,就是這樣一個因果之下做出的決定,卻在不久之後居然使得整個戰局發生了重大逆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