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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一時傷了神,天氣轉涼時,趙長卿便覺著鼻塞頭痛,有些著涼。虧得有蘇先生開得葯,凌氏到底心疼自己閨女,勸她道,「這本與你無干,你就只當沒認識過楚家人就行了。莫害怕,凡事有我跟你爹爹呢。」 

  「母親,我沒事,你莫擔心。」 

  凌氏寬慰了趙長卿幾句,見她精神不好,看她睡下後方離開。 

  凌氏回頭又跟丈夫嘮叨,「她小孩子家家的,哪裡經過這樣的事?怪道害怕呢。不然,咱們長卿自小到大就沒生過病,怎麼這忽就病了?」雖然楚渝先時幫著找回了趙長寧,如今凌氏也顧不得此些恩情,心下深怨楚渝缺德,竟然打她閨女的主意。如今楚家不檢討自己兒子,仗勢將事都怪到她閨女頭上!饒是知道惹不起將軍府,凌氏亦頗是怨恨。 

  聽說閨女病了,趙勇忙起身道,「我去瞧瞧長卿。」 

  「她剛喝了葯睡下,你別去了再吵著她。」凌氏攔下丈夫,問,「你在衛所可還順利?」 

  趙勇笑,「挺好的,跟以前一樣。放心吧。」 

  凌氏嘆口氣,「就這樣悄不聲的過去才算福氣。」 

  「是啊。」趙勇輕嘆,又問,「長卿怎麼病了?」 

  「立秋天也涼,著涼了,蘇先生開了方子。她素來身康體健,過兩日就好了。」 

  凌氏頗不具備預言本領,原以為趙長卿過個三五日必好的,誰曉得尋常不生病的人但凡病起來,倒格外纏綿了些,趙長卿一個來月都無甚精神,連中秋都沒過好。等趙長卿真正打起精神時,已是重陽節前了。 

  朱老太太笑,「前些天聽你祖母說你身上不舒坦,如何可是大好了?」 

  趙長卿笑,「老祖宗,我已是大好了。我尋常一年一年不生病的人,這回也不知道怎麼了,忽就沒精神起來,倒叫長輩們跟著擔憂。老祖宗還特意賞我的補品,如今非但大好,倒還胖了些呢。」 

  朱老太太笑,「哪裡胖了?是瘦了。」 

  「興許是長高了些,老祖宗才瞧著我瘦了。如今不知為何,飯也吃得多,平常吃一碗就飽的,現在倒要吃一碗半了。我母親還說呢,修來我這樣能吃的閨女,家都給我吃窮了。」趙長卿一句話說得人都笑了,凌氏笑道,「這一好就開始貧嘴。」楚家好幾個月沒什麼動靜,凌氏也能安心過日子了。如今趙長卿大安,凌氏更是放下心來。 

  朱老太太笑,「非得有這麼個人說說笑笑的才熱鬧。」 

  趙老太太笑,「母親說的是。這些年,多虧有這丫頭伴在我身邊,哄我開心。這剛好,又要拈針動線的,我忙勸了半日,才歇了這心思,肯再養一養。」 

  趙長卿笑,「本就是大好的。偏我一做針線,祖母就說『快別費那個精神了』;我只好去看書,祖母又說『快別勞那個心了』;我說那就陪祖母說話解悶兒,可沒說幾句,祖母又說『別傷了神,去隔間兒睡會兒吧』。還是前天我攛掇了祖母過來給老祖宗請安,一是請老祖宗放心,二則出來轉轉,聽一聽老祖宗的教導,非但能叫我長些見識,還能請老祖宗代我跟祖母說說情,可是別總拘著我了。以前我總聽人說忙了抱怨,覺著累,殊不知這閑了更難受,只恨不能找些事來做哩。」大家又都笑了起來。 

  袁氏亦不禁笑道,「噯,先前聽說你不舒坦,老祖宗就時常念叨,我與你姐妹們也惦記你。如今看著,你倒不像是在家養病,倒仿似在哪兒修行去了。如今出了關,比先時更機伶惹人疼了。」 

  趙長卿笑,「要說機伶,大娘看我長大的,小時候何曾機伶過,人都說我笨來著。皆是因我腿勤,時常跟著祖母過來給老祖宗請安,聽著大娘這說話談吐耳濡目染的,我學了個皮毛,如今人就誇我機伶了。可是把我樂的,回家三天沒闔眼,只顧高興了。如今連大娘也這樣說,我這回了家,還不得樂得一個月睡不著覺。」 

  袁氏大笑,挽著趙長卿的手道,「你鈴姐姐是個悶不吭氣的性子,人說她斯文,我只嫌她不夠爽俐。你這性子,不像你娘的閨女,倒像是我閨女了。」 

  「要不怎麼喊您大娘呢。」趙長卿笑,「鈴姐姐斯文是斯文的恰到好處,王家兩位孫小姐,我雖不熟也是來往過的,都是斯文俊秀才貌雙全的姐妹,可見王老夫人就喜歡這樣的斯文人。」 

  朱鈴親事已定,大禮就定在明年,聽趙長卿這樣說,不禁羞道,「你如今真是瘋了,倒打趣起我來。」 

  「這實在冤枉我,這要叫打趣?我還沒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這才叫打趣。」姐妹們玩笑了一陣,便一起說話去了。 

  趙家過來熱鬧了一日,待得晚上朱明堂回家,夫妻兩個用過晚飯,各自梳洗畢說起家中事來,及至袁氏說起,「今天姑媽過來給老祖宗請安,卿丫頭跟著一道來的,如今看已是大好了。哎,這些重孫子重孫女的,這離得近的,除了咱家的幾個,老祖宗也獨對卿丫頭另眼相待罷了。」 

  朱明堂道,「打小兒姑媽就帶她過來的,自然有些眼緣兒。」 

  「豈止有些眼緣兒,她這兩個月病著,老祖宗打發人送了好幾回東西,就那養身子的上等燕窩也送了好幾斤。」 

  「怎麼,你還眼紅那個?」朱明堂道,「你若是少了那些東西吃,趕明兒我叫人買半屋子回來,縱使日日當飯吃也使得的。」 

  袁氏笑嗔,「你也太瞧不起人了,難道我是那等沒見識的?咱家何曾缺了這個,我也只是嘴上一說罷了,也並不是就眼紅老祖宗喜歡她。孫男弟女的多了,沒有卿丫頭也有別人。只是有件事我覺著稀奇,先時卿丫頭同將軍府走得最近,如今她這一病了,與那邊兒倒似冷淡下來了。我問些將軍府的事,她只含糊過去,你說可不稀奇?」 

  朱明堂不以為意,「你也想得忒多了。先前就說走得近,不過是同將軍府的姑娘玩得好罷了,楚姑娘及笄不就是卿丫頭做的贊者嗎?如今楚姑娘嫁了人,事情自然多,哪裡還能似做姑娘時隨意?就是她們這些小女孩兒,喜怒不定,一時好了歹了的,都是常情,有甚可稀奇之處?別成開瞎尋思,不早了,歇了吧。」 

  袁氏一想,也覺著丈夫在理,便未再說趙家之事,轉而說起給閨女備的嫁妝來。 

  ****** 

  歐陽青峰特意去楚家走了一趟,問楚將軍,「長卿再繼續跟我習武,你沒意見吧?」 

  楚將軍有些尷尬,「這從何說起?」 

  歐陽青峰沒什麼氣質的嘖嘖兩聲,「從何說起?你們家快嚇死她了,嚇得病了好幾個月不敢出門,現在病好了,避嫌疑避的連我那裡也不敢去。」 

  楚將軍此等人物,臉皮是不缺的,笑道,「這真是誤會。那事都是那孽障不好,與人家姑娘有何相干?這大概是誤會。只是,這話從我嘴裡說出來,怕是趙家姑娘又得誤會。一事不煩二主,青峰特意來為趙姑娘出面,就請你告訴她,不要誤會。我知道此事同趙姑娘無干,請趙姑娘儘管放心就是。」 

  歐陽青峰唇角微勾,「我是民,你是官,還得多謝你給我這個面子。」 

  楚家其實沒啥底蘊,便是楚將軍自稱家傳的槍法,其實也不是楚將軍自先興國侯府老侯爺手上學來的,跟楚家祖宗半點關係都沒有。除了這一套槍法外,楚渝大部分武功都是歐陽青峰教的。 

  歐陽青峰畢竟是楚渝的授業之師,自身不缺本領,又不是那等看著主家臉色吃飯的坐館先生。說到底,人還是要靠實力說話,聽到歐陽青峰的揶揄,楚將軍笑,「青峰要這樣說,豈不生分。年前我得了幾壇好酒,尚未開封,難得你登我這門,今天咱們好好喝幾杯。」 

  歐陽青峰道,「今日無心飲酒,你乾脆送我幾壇就是。」 

  楚將軍忙道,「竟真生分不成?」 

  「不過一些小兒女之事,我還不至於放在心上。」歐陽青峰道,「昔日家師曾傳下一門武功,我修練數年,未有所成。阿渝更不必說,這武功更適合長卿的體質。阿渝已經出師,你管他嚴些,以後莫叫他去我那裡,我得用心調理長卿。」 

  楚將軍亦是武人出身,不禁問,「什麼武功,竟能難倒你?」 

  「武功最講究根骨體質,阿渝已是難得的根骨,我的武功,他倒學了大半去。餘下的一些,他學不好,並非人笨,實在是那些武功不適宜他。」歐陽青峰道,「我給這小子誑到邊城,先時只覺著長卿忽生神力之事稀奇,這兩年我細看她,倒可傳承家師衣缽。」 

  楚將軍道,「只可惜是個丫頭,若為男子,將來沙場建功,也不枉青峰你調理她一場了。」 

  歐陽青峰笑,「沙場不過名利地,何如逍遙世間來得自由自在。」 

  歐陽青峰自楚家告辭,又尋趙勇細談了一回,趙勇對趙長卿道,「歐陽師父說有一門絕好的武功,非常了不得,非你不能學。且你是拜了師的,先時你這病總是不好,如今病好了,就去學武功吧。」 

  趙長卿還有些猶豫,趙勇道,「歐陽師父說,他已經同楚家說過了,你無須擔心。」 

  既這樣,趙長卿道,「那我先去瞧瞧師父,若便宜,再叫阿寧他們過去才好。」她覺著自己學武功沒啥用,倒是趙長寧,這以後是預備走武舉路子的,能學出些名堂才好。 

  趙勇道,「這也好。」 

  歐陽青峰另換了一處大宅子,五進宅地,中間一大花園,寬敞的很。趙長卿邊走邊瞧,笑問,「這宅子也不似新的,師父既有宅子,怎麼先前倒住那處小宅子?」 

  歐陽青峰笑,「不過是逗逗阿渝罷了。若吃用都要他來張羅,即便我是做師父的,這威儀也要大折折扣的。」 

  趙長卿道,「師兄不是那樣的人。」她已經想過了,她與楚渝門第相差甚遠,的確不合適婚姻。可楚渝先時對她那樣好,她也不必做出那等閉口不提的小氣模樣。因心底無私,趙長卿還替楚渝辯白了一句。 

  「是與不是,我不靠別人的良心過日子。」歐陽青峰道,「前些天看你半死不活,如今怎麼倒又精神抖擻了?」 

  趙長卿也是要面子的人,道,「誰生病還活蹦亂跳的?如今我病好了,精神自然也好了。」她還不至於為這些事要死要活,且不說前世她是死過一回的人,就身邊的人,如蘇先生不知多少波折坎坷,看如今蘇先生依舊笑意常在,何等洒脫。對比之下,她與楚渝的這點子事真不算什麼大事。 

  歐陽青峰並不多問,要不是看趙長卿自己振作起來,他也不至於真就再理會她。世上根骨好天資好的人雖難找,可歐陽青峰並不是沒見過。要收徒,要授藝,非但根骨天資不能缺,心性更要看準,不然一個走了眼後患無窮。這也是先時歐陽青峰沒有認真傳授趙長卿武功的原因,歐陽青峰笑,「你能想通就好。以後好生與我習武,待得你武功大成,天下男子,看上哪個就抓回來上了,豈不省事?」 

  趙長卿兩輩子都是頭一遭聽到這種「流氓」論調,頓時臉似火燒,嗔道,「師父!」 

  歐陽青峰不解,「怎麼了?」 

  「難不成師父身邊的人都是師父抓回來的?」 

  歐陽青峰哈哈一笑,寒風臘月的搖了搖手中的扇子,故作風流道,「憑師父的手段本領相貌,不用搶他們也死心塌地的跟著我。而且,向來是別人搶師父的,幸而你師父我還不算無能,沒被人搶成功過。」 

  趙長卿道,「我不信?還有人搶師父?」 

  「怎麼,你覺著師父人才不好,還是本領不好?」 

  趙長卿笑,「師父人品是沒的說,只是,但凡女子總要貞靜才好,哪怕真有淑女傾心於師父,也該請媒人上門去說媒,哪裡有直接上門去搶的?再者,我只聽說過男人搶媳婦,可沒聽說過女人搶丈夫的?」就是這樣的話,也只有這輩子趙長卿才說的出。更為離經逆道的事,她是想都沒想過的。 

  歐陽青峰笑,「先時我剛接了我師父,就是你師祖的產業時,住在山上,旁邊兒就有一個大戶。因住的近,算是鄰居了。那大戶有個閨女,生得倒還俊俏,偶見我一面,就非要嫁我。我初時沒當回事,只婉言回拒了。誰曉得後來那大戶的閨女趁夜就圍了我的山打殺了上去,幸而山中有逃命的秘道,不然我得給那母老虎活吞了。」 

  「真有這種事?」 

  「我糊弄你個毛丫頭做甚。」 

  趙長卿問,「難道師父就從秘道里丟下其他人逃命了不成?」 

  「你師父豈是那等窩囊人?」歐陽青峰笑,「我帶人從秘道出去,跑到他家放了把火,該搶的搶,該砸的砸,該抓的抓,勉強算個平手。」 

  「那後來呢?」趙長卿追問,「就搶了這一回?」 

  「何止?足打了三五場,那母老虎才算敗了興,改去搶了臨山的一個男子,才算消停。」 

  趙長卿頗覺不可思議,問,「師父,難道你住的地方都流行這樣的搶婚不成?」 

  「胡說。」歐陽青峰道,「只是告訴你,這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沒有不可能的事。端看一個人的心胸在哪兒罷了。」 

  「這世上,有為錢要死要活的,有為權要死要活的,有幾人為情要死要活?」歐陽青峰道,「人最重要的是趁著好時光學些本事,將來要什麼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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