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往年都是趙家給將軍府送年禮,如今翻個個兒。不怪凌二太太嘟囔羨慕,的確是豐厚異常。
收到厚禮,凌氏當然高興,更重要的是,這也代表將軍府對女兒的重視,想到這裡,凌氏瞧著楚渝,當真是越看越歡喜。
楚渝還給蘇先生備了一份,道,「以前常聽卿妹妹說起先生,才德兼備,令人敬仰。」
「有心了。」蘇先生命蘇白向楚渝道謝,心裡也為趙長卿得此親事高興,尤其楚渝真的是個有心人。
楚渝笑,「我聽說阿白明年要考官學,我讓人尋了一套以前官學入學的考題來,阿白瞧瞧,或許有可用之處。」以前他家卿妹妹還為姓凌的小子找過考題呢,哼!就是要對比一下,才能叫世人明白什麼是差距!
蘇白笑,「謝謝楚大哥。」
「考進官學就是謝我了。」楚渝其實給趙家的年禮里還有單獨給給趙長卿的一份。
像這種正式走年禮,楚渝是沒什麼機會同趙長卿私下說話的。直待用過午飯告辭,楚渝就跟趙長卿統共就說了兩句話:「卿妹妹,我來了」以及「卿妹妹,我走了」。
種種鬱悶,就不必提了。
楚渝走後,晚上凌氏便將楚渝單獨給趙長卿的一份禮令丫環給趙長卿送了過去。現在趙長卿同趙蓉住在內宅的東西廂房,兩處房子只隔著中間的園子罷了,近的很,只是並不經常串門子。
宜華悄悄將打聽來的消息告訴趙蓉,「楚公子送了大姑娘一套翡翠首飾,還有一件大氅,純白似雪,略帶一絲銀光,珍貴的了不得。」
趙蓉臉色微冷,「知道了。」
其實要宜華說,大姑娘有了這樣的好親事,實在是一家子的喜事。哪怕二姑娘趙蓉,姐姐嫁得好了,說不得以後也有光沾,很該高興才是。
不過,宜華伺候趙蓉這幾年,亦深知趙蓉本性好強,且大姑娘趙長卿那樣的好性子,偏生同趙蓉不冷不熱的。故此,趙長卿有了好親事,闔歡為她高興,獨趙蓉這西廂的仆婢不敢露出喜色來。
望著趙蓉垂眸思量的模樣,宜華心下暗暗嘆氣,可惜當初大姑娘看中的不是她,永福那丫頭才真是好命,跟了大姑娘服侍,前程都在以後呢。
丫環之間的事情,誰也瞞不過誰。
同一時間,永福就悄悄同趙長卿說了,「剛太太屋裡的香兒跟我說,二姑娘的丫環宜華同她打聽公子送姑娘的東西呢。」
趙長卿笑,「知道了。把這些都在本子上登記好了。」
這些年,永福跟著趙長卿也學了幾個字,笑道,「奴婢已經記上去了。」她做事向來俐落。
趙長卿笑,「那就好。」手上擺弄著楚渝送她的一個紅寶石戒子,楚渝手上也帶著一個,只是比她的這個大,樣式卻是一模一樣的。
永福笑道,「這戒子真好看,尤其在燈下,寶光燦燦的。」
趙長卿瞧了一回,放在梳妝台的首飾匣子里,笑,「記得明天提醒我戴。」
永福笑應一聲「是」,出去安排洗漱的事情了。
這個年,趙家過得依然很熱鬧,只是年前聽說李明寶定了親事,正是其舅家長女張鳳初。趙長卿並不知李明寶對她的心事,因為兩家時常往來,趙長卿也很為李明寶高興,笑道,「張太太是最懂禮不過的人,初姐姐是長女,模樣行事都是好的。」
凌氏笑,「是啊,雖與張太太不常見,也知道那是再講規矩不過的人,張家是舉人門第,張大姑娘人品沒的說。咱們又是親戚,到時寶哥兒成親,可是得去熱鬧熱鬧。」
趙長卿笑,「別的年還跟李哥哥李姐姐一起上元節賞燈呢,今年他們各有了伴,我就跟先生帶著阿寧阿白他們去了。」
趙長寧問,「姐,你不跟楚大哥一起逛嗎?」
「楚哥哥上元節沒空,得正月十六了。」他們早約好了的!
趙長寧兩眼放光的問,「姐,那我能跟你們一起去不?」
「好啊,你跟阿白都來,我叫楚哥哥帶咱們去吃好吃的。」
「去摘星閣?」
趙長卿大方應下,「行!」
趙長宇舉起小短胳膊,奶聲奶氣道,「大姐,我也要一起去!」
「成,都一起吧。」
趙長卿只顧著傻大方,當楚渝梳理得流光水滑光鮮亮麗的來找趙長卿,見到這一串小尾巴時的臉色就十分精彩了。
好在楚渝也是個大方人,老婆還沒到手,自然不好得罪這一堆小舅子們。楚渝非常有風度的帶他們逛了燈市,又去摘星閣吃了好吃的,到月上中天時,還風度翩翩的把小傢伙們送回家去。如果排除趁逛燈市時死握了人家姑娘小手一路,並借人多保護之名數次摟了人家姑娘的腰肢外,楚渝當真是個好人。
到了趙家門口,楚渝根本不用來福他們服侍趙長卿下車,他早早站在車外,伸出手,一臉正人君子相,「妹妹小心。」
趙長卿先將裹成毛球樣的趙長宇遞出去,楚渝一手接了趙長宇往懷裡一摟,另一手仍然伸向趙長卿。趙長卿只得羞羞的將手遞給他,撐著楚渝的手下了車。
楚渝瞧一眼兩人手上樣式一模一樣的紅寶石戒子,悄悄捏一下趙長卿的掌心道,「有些晚了,我就不進去了,代我跟趙叔趙嬸問好吧。」
趙長卿點點頭,覺著楚渝的掌心有說不出的暖和,笑,「你路上小心。早些休息,明天還要去當差呢。」
「好。」楚渝眸光融融,溫聲道,「進去吧。」
「嗯,你先回吧。」
明明兩句話就能說明白,半分鐘就能搞清楚的事,趙長寧實在不了解他姐同楚渝怎麼就站在門口對望著不動了。趙長寧緊緊身上的大毛衣裳,受不了他姐同他家姐夫這麼傻乎乎的在門口戳著,上前朝他倆中間晃一晃手,道,「姐,楚大哥,你們怎麼不動了?咱們家來吧!站門口多冷啊。」
趙長卿羞惱的橫了趙長寧一眼,楚渝也覺著是白收買小舅子了,怎麼這麼會拆台啊!蘇白偷笑,抿著嘴不說話。
還是趙長卿先進去,楚渝方上馬走了。
蘇白跟他娘八卦,「楚大哥望著卿姐姐的眼神,就甭提了。今天我們跟去真多餘,楚哥哥肯定覺著我們礙眼極了。」
蘇先生欣賞了一回蘇白帶回來的蓮花燈,起身掛在書桌旁,點頭道,「那肯定的。」
「娘,那你怎麼還叫我們跟卿姐姐一起去?」難道就是故意去討人厭礙人眼的?
蘇先生老神在在的笑,「你不是說摘星閣的東西好吃么?平日里哪裡捨得給你吃那麼高檔的地方,這是叫你去蹭飯來著。」
蘇白:……
小丫環顏兒端來熱水,道,「夜深了,公子洗漱吧。」
蘇白洗漱后開始泡腳,嘴裡不停道,「娘,今天我們還在摘星閣上吃到了梨花兒姐做的包子,賣得可貴了,那麼一小屜,八個小籠包就要幾百錢。」
「好吃嗎?」
蘇白眼睛彎彎,還有些回味,「好吃。」
「好吃就行了。」
蘇白感嘆,「我就是覺著,原來世上真有娘你說的那種人,吃飯不看多少銀子的。」楚大哥就是這種,俗稱的豪富冤大頭。
蘇先生笑,「現在知道了吧?」
蘇白泡著兩隻小白腳丫,很有孝心的問他娘,「娘,我要以後去官學住宿念書,你一個人會不會覺著悶啊。」
蘇先生嘲笑,「聽你這口氣,好似官學已是你囊中之物似的,真是把牛都吹到了天上去,別笑死我了。」
蘇白每年都在朱家族學拿優等獎學金,一年五十兩,比他娘做先生賺得都多。當然,不該這樣算。但是,在楚白小小的內心裡,他還是相當自信滴。楚白早被他娘打擊慣了的,依舊自信滿滿,「不敢說囊中之物,起碼不會丟了娘的臉。」
蘇先生笑,「等考狀元的時候,你也這樣跟我說就行了。坐在井裡稱王,也值得顯擺?」
蘇白漸漸長大,已不似小時候那般好糊弄,他強烈要求,「娘,你應該鼓勵一下我。」哪怕官學考試不是什麼大事,也不能這樣總打擊嘲笑他啊!
蘇先生拍兩下手,笑,「鼓勵鼓勵。」
蘇白氣的別開臉,還長脾氣的哼吱兩聲以示不滿。蘇先生過去摸摸他的小頭,笑,「好了,要不今天跟我睡,我鼓勵你一晚上。」
想到他娘要鼓勵他一晚上,蘇白還是很明智的表示,「我已經大了,我要自己睡。」
蘇先生非常惋惜,嘆道,「我剛看了本鬼故事,準備講給你聽呢。」
蘇白一顆小頭險搖成撥浪鼓,把腳從腳盆里撈出來,草草的用腳布操干,鬼攆一樣趿上鞋就跑自己屋睡覺去了:天哪,他娘竟然又看鬼故事了!
同時,蘇白暗下決心:從明天開始一定要拚命複習功課,堅決不能給他娘任何給他講鬼故事的時間和理由!
過了年,蘇白便不去學里,一意在家自己備考。
凌氏閑來同丈夫念叨,「阿白這孩子,一看就有出息。天天在屋裡埋頭苦讀,我聽白婆子說,連吃飯時都嘴裡念念有詞在背文章呢。」
趙勇點頭,「是個有出息的孩子。」
凌氏道,「蘇先生說考上官學就讓阿白去官學里住,這些天都在打點阿白的行禮被褥,今年才十二,我都有些捨不得,虧得蘇先生捨得。」
趙勇道,「若是蘇先生擔心沒人去官學里接送阿白,讓來福安排人就是。」
「我也是這樣說,蘇先生向來自有打算,說是叫阿白去煅煉煅煉,別養嬌了。」凌氏笑道,「雖說有個顏兒過去服侍,早上連洗臉水都是阿白自己去打。蘇先生從不叫顏兒服侍阿白,阿白頭也是自己梳。蘇先生得閑還教過他生火做飯。」
趙勇喝兩口茶,讚許道,「這孩子,心性也好。」
「可不是么。」凌氏挑撿著花樣子笑,「我就說蘇先生是個有福氣的,以前我說阿騰念書是好的,可族學里還有人比他更好。阿白念書,族學里當真是有一無二,學里的幾個舉人先生都喜歡他喜歡的了不得。這次他辭了學里先生備考官學,學里教他的先生知道他是跟著寡母過日子,還給了他二十兩銀子,叫他安心考試。」
凌氏雖羨慕蘇白出息,笑,「有阿白帶著這幾年,咱們阿寧念書也用心,說不得過個兩三年,阿寧也能去考官學哩。」
趙勇向來知足長樂,「阿寧念書比我少時強。」
同妻子念叨著兒女經,趙勇不禁問,「怎麼不見閨女們?」
「長卿同渝哥兒出去了,阿蓉去詩會了,都還沒回來。」
趙勇感嘆,「竟比我這天天出去當差的還忙。」
凌氏笑,「她們小女孩兒,正是好時光。若沒人理,我反要著急呢。」
趙長卿其實有一點小心事,只是不知道怎麼跟楚渝開口,而且,已憋了小半年了。今天楚渝叫她出來玩兒,她特意帶上了給楚渝做的荷包手帕,說,「楚哥哥,你衣裳大都是湖藍、天藍、玉青、天青的,我做荷包挑的也是素雅穩重的顏色,你看喜不喜歡?」
楚渝指了其中一個道,「給我換上吧。」
趙長卿道,「你還是回去自己換吧。」
「這裡又沒外人。」僕從早打發出去了,所以楚渝很是敢提一點過分要求。
趙長卿心裡有事,便依了楚渝,給他把舊的荷包換下來,重換了新的去。兩人說了會兒話,楚渝早看出趙長卿心不在焉來著,心說,這傻妞莫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要跟我說。
楚渝正思量著呢,趙長卿就開口了,因為不大好啟齒,所以,趙長卿沒直接說心事,反是道,「如今二月天,迎春花就都開了呢。」
「是啊,黃燦燦的很有幾分春意。」
「要是到三月天,山上的杏花就該開了吧?」
「上次我還帶你去了,你不會忘了吧?」難道他家卿妹妹想去山上觀杏花?這倒是好辦。
別的時候,楚渝可靈光了,那簡直是聞弦歌知雅意!今天說到這份兒上,楚渝竟還不明白!趙長卿幾根蔥管似的手指開始撓楚渝的荷包,半低著頭道,「很久沒吹笛子了啊!」
啊!
楚渝終於恍然大悟,問,「你不是想把退回給我的紫玉笛再要回去吧,卿妹妹?」不知為何,最後一句「卿妹妹」還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
看楚渝這不情不願的樣子,趙長卿裝傻道,「那不是你早就送我的嗎?」
楚渝尋后賬,眯著眼睛打量著趙長卿,問,「當初是誰說著那些沒情義的話,還把笛子還我的?」
趙長卿有些心虛,「我,我那會兒不是嚇懵了嘛。」
「現在不懵了?」楚渝別的時候都很有風度,唯獨現在,很是噎了趙長卿一下子,道,「某人還跟我說,此後不用再見面了。直傷心的我好幾天睡不著覺。」
趙長卿不言語,楚渝很會自己發揮,問,「那你現在是不是喜歡我了?」
趙長卿依舊修閉口禪,楚渝知她素來害羞,強逼怕是逼不出來的,再說,這種事,強逼有什麼意思。楚渝自有法子,他嘆口氣,回味當初的苦楚不易,道,「唉呀,我為你挨了多少打啊?你看我這背上,現在鞭子印還沒褪呢。」
趙長卿點點頭,楚渝不滿意道,「點頭是什麼意思?」
趙長卿覺著,就是死人也得給楚渝逼得說了話。她實在受不了楚渝一句一句的逼問,何況,到底重活一回,趙長卿的膽子大了不是一點半點,便聲若蚊蚋的小小聲說了一句,,「喜歡。」
楚渝猶不知足,接著問,「有多喜歡?」
趙長卿不解,疑惑道,「這要怎麼說啊。」喜歡難道是可以用什麼衡量的嗎?
「譬如,我喜歡你就喜歡的想到你就開心,見到你就高興。見不到你的時候非常想見到你,一見到你就忍不住跟你說話,讓你開心。就算見不到你,我心裡也無時無刻不再惦記你。」楚渝溫聲道,「我就是這樣喜歡你,你呢?卿妹妹,你喜歡我嗎?」
楚渝是個很具有表達力的人,相形之下,趙長卿真沒他的口才。趙長卿聽完之後,話還沒說,眼淚先刷的下來了。
楚渝忙拿帕子給她擦眼淚,哭笑不得,「真是傻妞,哭什麼啊?我是想你開心來著。」
趙長卿抽了一鼻子,話也顛三倒四起來,道,「這,我,我,我這是開心才哭的。」
楚渝笑,「那也不要哭,你一哭就咧嘴,一點不梨花帶雨,醜死了。」
趙長卿不樂意楚渝說她丑,道,「梨花帶雨那都是騙傻子的,誰哭不咧嘴啊!」
見趙長卿不哭了,楚渝笑眯眯道,「原來你這麼喜歡我啊,我還以為你一點不喜歡我呢?」
「當然喜歡啦,不喜歡誰會跟你定親事啊。」哭了一鼻子,趙長卿就格外坦誠了。
「那你當初還跟我說那些沒情義的話,可叫我傷心了。」說著,楚渝還黯然了一下子。趙長卿忙道,「那會兒我是真的嚇懵了!楚姐姐到我家裡來說你喜歡我,我怎麼敢相信呢?你樣樣都好,我爹才不過是六品百戶,我哪裡配得上你呢?以前,我真的想都沒想過!我又很怕將軍和夫人對我家不利,就忙去勸你了。其實,我說的也是真心話,平日里將軍和夫人都很疼愛你,有什麼事都該好好的說,別總犯倔。後來我回家想了好幾天才想明白,你待我是真心的,你還為我做了許多事,我心裡覺著,即使配不上你,可能以後也沒人像你這樣對我這樣好了。」
「其實那會兒我也很難受,可是,我能跟誰說呢?這城裡,多少大家閨秀都願意做你媳婦。誰知道我是誰呢?我就是說了,別人也得當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大白天的發夢來著。」趙長卿道,「後來我就想著好生過日子,哪怕嫁不了你,有你這麼優秀的人真心喜歡過我,為我做過許多事,我覺著也是一種福分。」
「後來你偷偷送我琉璃燈,那天我跟你說的那些話,想想都覺著是鬼神指使著叫我說的。」趙長卿的神色認真至極,她道,「我那天一晚上沒睡著,就怕我說的話給別人聽到。要叫別人知道,肯定說我勾引你。我還擔心萬一你聽了我的話,回家犯了倔脾氣,再挨揍可怎麼辦。我擔心了好幾天,你偏偏又不來了。後來聽師父說你去過師父那裡,我才放了心。」
楚渝還是頭一遭給人說的心酸,他禁不住一把抱住趙長卿。趙長卿乖乖的任他抱了一會兒,想到什麼,又道,「連同琉璃燈,你都要一起還我啊。」
楚渝聲音微啞,眼眶微濕,「不還。」
「為什麼不還,本來就是我的!」她只是暫時退了貨,現在要回來而已嘛。
楚渝調整好情緒,逗她道,「你親我一口,我就還一樣。」
趙長卿一把推開他,抱都不給抱了,剛剛的柔情蕩然無存,板著小臉兒道,「美得你!」
楚渝一笑上前,唇角在趙長卿臉頰一掠而過,笑的得意,「那換我來親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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