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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6 章

  蘇先生最大的遺憾就是蘇白這小子完全沒有繼承她的藝術品味,好在有趙長卿這得意弟子可補一二不足。蘇先生難得露出炫耀的模樣,與趙長卿介紹她的寶貝琴,「自墳地里拉出來刷洗后,這木板整整又在廟裡陰乾了六載,我每年出六兩銀子叫廟裡的和尚為這塊板誦經,又經三年方製得一琴,今日方堪堪製成,又趕在九月初的日子,這琴便叫九月吧。」 

  趙長卿自幼受蘇先生的熏陶,也有一點眼力,此琴為伏羲氏,七弦琴,仍帶著些清漆的味兒,趙長卿湊近細品,「這琴自選材到成琴,歷經九載,是先生的心愛之物,又成琴在九月。帶了兩個九,如今臨近重陽節,不如叫重陽。」 

  「重陽重陽,這名字也好。」蘇先生笑,「每逢佳節必思親,是不是想家了?」 

  趙長卿坐在蘇先生身畔,頭倚在先生肩上,「有一點。」 

  蘇先生撫摸著她的髮絲,「我也想你了。」 

  蘇先生與趙長卿說家中事,「阿寧他們回去說了夏家的事,你母親氣的了不得,足罵了三日有餘。後來接到你們的信方好了些。」 

  趙長卿嘆道,「興許嫁人都是這樣。內宅方寸大的地方,不是想你拿捏我,就是我要拿捏你,究竟沒趣。我常說,若把這些跟自家人斗的心眼兒用在正經事上,什麼樣的日子都能過好。」 

  「越是無能的人,越是喜歡窩裡斗。」蘇先生笑,「你只管活得自在了就是,人生這樣長,總要先顧了自己再顧別人。」 

  趙長卿笑,「我知道。」又問家裡人可好。 

  蘇先生笑,「都好,就是記掛你,好在如今寫信方便,若是知道阿文中舉,家裡定為你們歡喜的。梨果也中了舉人,名次比阿寧還要好。」聽到這兒,趙長卿「撲哧」就笑了,道,「阿寧得了個孫山,梨子只要中,就比他好。」 

  蘇先生也笑了,「你別笑話阿寧,他這才叫運道。」 

  「梨果今年不來應試么?」 

  「來了,他跟梨子出去了。」 

  「梨子也來了?」 

  蘇先生笑,「梨子是特意送梨果來考春闈的,今天是帶著梨子去廟裡拜佛,估計得明天才回來。」梨果中舉,梨子這做哥哥可是比梨果還要高興。 

  「什麼地方的佛這麼遠。」或者為表虔心,還要在廟裡過夜不成。 

  蘇先生說著都覺好笑,忍俊不禁,「來前就把咱們邊城乃至甘肅府的佛道都拜了個遍,如今帝都的廟也拜過了,昨兒他們就去了直隸府,聽說那裡有極靈的菩薩。」 

  趙長卿十分無語,蘇先生笑,「梨果都快煩死梨子了,就盼著你快點來呢。」接著,蘇先生又說起凌二姐的事,「二姐兒與林旭成親了,年前生了個兒子。只可惜這次秋闈林旭又沒中。」 

  林旭論才學絕對比趙長寧要好啊,到這會兒,趙長卿真不知要說什麼好了。有些人中舉輕而易舉,有些人白髮老童生,一生不得志。向誰說理去呢?或者蒼天本無理。趙長卿道,「林太太盼孫子盼了多少年,如今有了孫子,一家子好生過日子,科舉慢慢來就是。」 

  蘇先生道,「人生路還長的很,現在還論不到輸贏。」 

  「是啊。」趙長卿笑,「其實要我說,舒心就是好日子。」 

  蘇先生笑,「這話很是。」這是最簡單的道理,只可惜,這世間大多人是不明白的。蘇先生端起茶呷一口,忽然想到一事,笑,「看我,有件大喜事沒跟你說。你又做姐姐了。」 

  趙長卿呆了一刻,「母親又生了小妹妹嗎?」 

  蘇先生笑,「你可真是神猜。難不成接到了信?這也不能,長寧說八月初一生產的,母女平安,接著長寧就中了舉,雙喜臨門,就取了名字叫長喜。」 

  趙長卿竟一時不能言,命運這樣的玄妙,前世,長喜比趙長宇小兩歲出生,今生凌氏生了趙長宇后一直未曾生育,趙長卿便以為可能不會有趙長喜的存在了,不想,遲了這些年,趙長喜還是來了。 

  或者,這就是命運的不可抗拒。 

  不。 

  如果命運真的不可抗拒,那楚家又是怎麼回事呢? 

  蘇先生笑著喚她,「莫不是高興傻了?」 

  趙長卿回神一笑,「我倒沒傻,怕是爹爹要高興傻的。只是先時的信上怎麼沒聽母親提過呢。」 

  「不要說你,先時我也不知道,我還是聽阿寧來帝都后說的。」蘇先生笑,「說來也是叫人笑,今年過完年,我們就商量著來帝都,我去瞧你母親與她和老太太辭行時,閑話時她便跟我說,過年這些天胃口好,那會兒日子淺,我也未留意,就往帝都來了。長寧與我說,先時未料到是有身孕,就是想吃東西,經期沒來,你母親還以為是年歲大了要停經,就沒多想,後來肚子大起來,這才覺著不對,請了大夫來家診脈,方知是有身孕。興許是不好意思,才沒跟你說。」 

  趙長卿笑,「母親可真是的……總是大喜事。」 

  趙長卿又問,「先生,你見著林姐姐沒?」 

  蘇先生沉默片刻,方道,「其實,有人托我給林老闆帶了信。不過,我來帝都後跟帝都鋪子里的夥計打聽過,林老闆從未聯繫過他們,就是這兩年,胭脂鋪送到帝都給林老闆的分紅,也一直沒人來領。」 

  趙長卿道,「難不成,林姐姐沒到帝都來?」 

  「這就不清楚了。」蘇先生道,「我總覺著她不似尋常來歷的人。」 

  趙長卿不解,「這話怎麼說?」她同林老闆做了好幾年的鄰居,關係素來很好。 

  蘇先生嘆道,「她說是遼東來的,說家裡貧苦,可是她偏能做衣裳料子胭脂水粉的生意,這就可疑了。長卿,但凡做這樣的生意的人,別的不說,只一樣,得有品味。尤其她賣的東西高檔,就得知道富貴人家喜歡什麼樣的東西,這才是最要緊的。品味,沒有天生的,大多是日積月累而來。何況,她還有一身不錯的武功,她又不似你,天生的神力。可是,後來我聽紀大爺說,林老闆的武功不在他之下。紀大爺的武功是自小練到大的,延請名師,方有今日。如果林老闆說的身世是真的,她的天分也太過驚人了。」 

  「這人,若覺著可疑,便處處可疑,或許我是疑鄰盜斧吧,就是她救了將軍夫人的事,我都覺著可疑。」 

  「這不能吧?」給蘇先生這樣一說,趙長卿也有幾分不確定了,道,「可是,林姐姐能騙我什麼呢。」說完這話句,趙長卿立刻回了神。林老闆本就不需要騙她,她一個小小軍戶之女罷了,本身也沒什麼好騙的。林老闆當時生意過得興旺,因她救過將軍夫人的性命,將軍府對她向來另眼相待,有將軍府這面風向標,林老闆出入富貴之家乃尋常事。就是因為林老闆人面兒廣,當初神仙養容丸才找了林老闆合作。後來,林老闆又與她一道開了胭脂鋪子。 

  趙長卿心下頓時有幾分不好,她七暈八素的問,「先生,林姐姐不會是細作吧?」她,她這還是兩輩子頭一遭遇到這樣的事,趙長卿模模糊糊的覺著,她似乎觸碰了一個了不得的東西。 

  蘇先生極是鎮定,淡然道,「如果她不是正經做買賣的,細作、密探,都可能。」 

  良久,趙長卿悵然一嘆,「這兩年,我一直很惦記她,還想著她怎麼連一封信都不給我寫。若這樣,便又少了一個朋友。」不論林老闆是細作還是密探,趙長卿都不擔心,就是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兒頂著。她只是覺著無比惋惜,她與林老闆,真的是不錯的朋友呢。 

  午飯時,男人們自在一處吃酒,趙長卿同蘇先生在一道用。 

  蘇先生身邊的顏兒和永福一道帶著小丫環服侍,趙長卿笑,「顏兒跟在先生身邊耳濡目染,也歷練出來了。」 

  蘇先生笑,「這話老氣橫秋。」 

  趙長卿給蘇先生斟上菊花酒,指了指心口,「這裡已經老了。」 

  蘇先生心下無端一酸,笑斥,「胡說八道,在我面前敢稱老。」 

  趙長卿也給自己斟了一盞,師徒兩個輕輕的碰了一杯,蘇先生道,「好日子在後頭。」 

  「嗯。我幹了,先生隨意。」趙長卿一飲而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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