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山風揚起長發，衣袍鼓盪。
淺白雲霧縈繞身周，慕煙華背後張開一雙火紅的半透明翅膀，穩穩停在半空。
身化一道金紅色流光，倏然鑽入懸崖石壁上一道縫隙。
石縫極為隱蔽，掩藏在倒掛的藤蔓之後，僅容一人勉強進出。上輩子要不是走投無路，這會兒要不是早知方位，還真無法輕易發現。
天光一暗，慕煙華站在了一個狹長的山洞裡。
腳下是乾燥的砂石，越往裡越是潮濕陰暗，石壁嶙峋不平，顯然不曾有人工打磨的痕迹。
一陣一陣涼風從山洞深處而來。
慕煙華向著記憶中的位置望去，果然瞧見一株一尺來高的碧綠小樹。
指甲蓋大的橢圓形葉片，表面生著銀灰色的茸毛，中央主幹超出一截，頂上一左一右長著兩枚銀色果子。
比著核桃略大，散發著淺淡銀光。
慕煙華面上露出一絲放鬆的笑意，快步上前至碧綠小樹前。
銀色果子入手清涼，淺淡銀光漸漸收斂，靜靜地躺在慕煙華掌中。
一道，兩道，三道，慕煙華數著銀色果子上的淺灰色光圈，一共數到十二道。
第十二道並未完整，只是一個半圓。
一千一百多年，不足一千二百年的清心果。
慕煙華心頭大石落地，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盒，將兩枚千年清心果放了進去，站起身來四下里張望。
蕭焰手托著下巴，目光落在玉盒上：「沒有妖獸守護的千年清心果，不去山洞深處看看么？」
「自然是要的。」慕煙華收起玉盒，轉向不知通往何處的幽深洞口。
跟著慕雲鶴約定時間還早，便不差這一時半刻。
慕煙華隔著衣袖摸了摸大角、二角，抬步向著山洞深處行去。
越來越暗，迎面而來的涼風愈發大了，空氣中帶著潮濕的水汽，卻沒有聞到異樣的味道。
通道時而狹窄時而寬闊，憑著肉眼已是瞧不清路，隱約可聽到水滴落地的輕響。
慕煙華稍稍探出靈識，用以感知四周情況。
水滴落地的聲響愈發密集，漸漸地變成水流淌過的叮咚聲。
轉過一個彎口，眼前豁然開朗。
黑暗盡去，整個空間充滿了柔和的淺綠光芒。
前方一條地下小河，流水淙淙，匯聚成一個小小湖泊。湖岸邊生著一簇簇苔蘚，散發出無數綠色的光點，將周圍照得纖毫畢現。
地下小河匯入的方向，有一個丈許高的洞口。洞口被一塊大石堵住，縫隙處可看到明亮天光漏進來。
洞口左側的空地上，整齊地放置一排排暗黃色葫蘆。葫蘆大小較為均勻，全部一尺半高左右，慕煙華粗略一數，足有兩百餘個。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葫蘆擺放得絲毫不亂，雖是新舊不一，卻是每一個擦拭得極為乾淨，不見半點灰塵。
這地方十有八|九不曾廢棄。
慕煙華心下戒備，慢慢地向著被大石堵住的洞口靠近。
剛走了兩步，忽而聽得一聲巨響，慕煙華只覺得瞬間天光大亮，下意識地微眯起眼。
堵著洞口的大石從外面推倒，重重地落地。
逆光之處，站著三個黑色身影。
乍一見慕煙華，黑色身影呆立在了原地，半晌沒有反應。
「吱——！」
凄厲的嘶叫陡然響起，三個黑色身影猛地竄了進來，撲向慕煙華。
不是人族修士，而是不久前剛剛見過的金剛魔猴。
莫非她身處的這個山洞，其實是金剛魔猴的巢穴？那一株千年清心果，同樣是由金剛魔猴族群守護？
「小主人，你別出手，將它們留給我！」
大角從慕煙華袖口彈射而出，二角不甘示弱，緊跟其後，「混蛋！休想吃獨食！」
三頭金剛魔猴，一頭築基境初期，兩頭先天境大圓滿，一個照面工夫就被大角、二角擊殺。
「吱吱！吱吱吱！」
三頭金剛魔猴剛倒下，洞口處又是接二連三湧進數十頭。
大角、二角興奮地低吼了一聲，不分先後竄入金剛魔猴群中。
片刻工夫，數十頭金剛魔猴紛紛倒下。大角、二角前爪一劃，破開它們頭顱，取出妖核吞吃了，毫不停頓地衝出洞口。
慕煙華身形一動，正要跟上大角、二角，紅靈忽而輕鳴了兩聲，從袖袋裡鑽了出來。
「啾啾！」
紅靈輕輕扇動著翅膀，眨眼到了那一排排暗黃色葫蘆之上。選定了其中一個葫蘆，左翅一扇掀開蓋子，一下子從口子里擠了進去，發出輕微的「噗通」聲。
慕煙華怔了一怔，改道向著那些葫蘆走去。
一股子奇異的香味瀰漫開來，慕煙華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這是……酒？」
「小主人，外面沒有猴子了！」大角、二角去而復返，竄回慕煙華身前，「倒是存著不少果子。」不約而同轉頭看向紅靈進去的葫蘆，「什麼東西？」
大角、二角張口一吸，兩道淺碧色的水流自葫蘆口飛出，準確地落入大角、二角口中。
「噗——呸！呸！」
怎麼喝進去，大角、二角怎麼吐了出來，「什麼玩意兒？！」
大角、二角瞬間沒了興趣，轉回慕煙華袖中，重新纏上手腕，軟軟地趴著不動了。
紅靈從葫蘆里鑽出來，抖了抖翅膀上的水漬，搖搖晃晃朝著慕煙華靠近。
短短七八步遠，紅靈中途停下三次，有一次甚至直接栽了下來，跟著地面差了一點點，堪堪穩住身形。
慕煙華看不下去了，上前兩步捉住紅靈，塞回袖袋裡。
拿了紅靈進去過的葫蘆在手，慕煙華低頭看了一眼。只見淺碧色液體漾著漣漪，裝滿了大半個葫蘆，奇異香味愈發明顯，濃郁靈氣撲面而來。
「果然是碧靈酒。」慕煙華低語了一句，將掉在地上的塞子撿起塞住葫蘆口，心念一動收回芥子袋。
餘下的暗黃色葫蘆一個都不曾落下，全部被慕煙華收入芥子袋。
縱然她自己不怎麼喜歡飲酒，拿來送予慕雲鶴、楚君狂他們卻是極好。
環視一周再無遺漏，慕煙華身形一閃出了洞口。
這是一處空闊的山洞，頭頂四周的石壁打磨得極為光滑，角落裡堆著乾燥柔軟的枯草。
靠近洞口的一側，散落著不少碧綠果子，個個飽滿鮮亮，極為新鮮。
碧靈果？
慕煙華輕抿了抿唇，這附近定然有碧靈果樹林，金剛魔猴才會選擇此處安家。
碧靈果不算少見，是低級靈藥的一種。
慕煙華並未多加理會，徑直出了山洞，再次站在了陽光下。
已是午後時分，秋陽落在身上，帶著些微灼熱。
山洞外是一大塊綠草地，踩下去極為柔軟舒適。再遠處是大片大片樹林，依稀可見樹上結著一個個拳頭大的碧綠色果子。
不對！
慕煙華身化一道朦朧光影，轉瞬竄入前方樹林中。
不大一會兒，慕煙華猛地駐足，瞧著眼前狼藉一幕皺起眉。
沾血的白羽，破碎的蛋殼，斷裂的枝椏，還有落了一地的碧靈果。最為顯眼的，自然是那百多頭七彩玄鳥的屍身。
不久前剛跟著金剛魔猴一場大戰，最終取得了勝利的七彩玄鳥族群，竟是就這麼被滅了族？
慕煙華沉著臉，默默看著除了七彩玄鳥之外，另一種妖獸的屍身。
斷成幾截的，血肉模糊的，小者拇指粗細、大者胳膊粗細，金冠響尾蛇。
七彩玄鳥族群損失慘重，被金冠響尾蛇族群漁翁得利？
想起芥子袋中兩百餘個葫蘆，再看看眼前的碧靈果樹林，慕煙華心下有了答案。
金剛魔猴族群跟著七彩玄鳥族群毗鄰而居，金剛魔猴族群要採摘碧靈果釀造碧靈酒，碧靈果樹林卻是七彩玄鳥住所。
碧靈果成熟的時期，跟著七彩玄鳥產蛋差不多時候。
兩個族群定然暴發過多次爭鬥，這一回金剛魔猴王渡小天劫，七彩玄鳥族群才會不顧一切阻止。
可惜兩敗俱傷，反讓金冠響尾蛇得了便宜。
「啾……啾……」
細微破碎的低鳴傳來，一個微弱的氣息從無到有，彷彿風中搖曳的燭火，下一刻就要熄滅。
慕煙華抬眼望去。
三四步遠的大樹下，一頭丈許長的七彩玄鳥略略抬高腦袋，緋紅色的眼珠子閃著微光，瞧著慕煙華的目光竟是帶著哀求。
慕煙華沉默片刻，行至那頭七彩玄鳥身前，取出一枚回春丹遞了上去。
七彩玄鳥別過頭去，身上氣息開始起伏不定，更為虛弱了。它艱難地移開身子，露出肚皮下一個雪白的蛋。
不足成人拳頭大，像是帶著一層熒光，半點瑕疵都不見。
慕煙華看了那個蛋一眼：「你想讓我帶走它？」
方才一個動作，已是耗盡了七彩玄鳥最後的力氣，只是一直看著慕煙華。
兩三息后，七彩玄鳥眸底逐漸暗淡，光彩不再。
大角、二角探出腦袋看了看，砸吧了一下嘴巴，重新縮了回去。
慕煙華抬手拾起那個蛋，小心地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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