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九條五爪金龍全部沒入祭台中。 

  祭台微微輕顫著,暴出一陣耀眼的金光。 

  表面斑駁石化的石屑撲簌簌往下落,石縫裡的綠色青苔直接消融無蹤,一道接著一道手臂粗細的金色光帶穿流不息,互相勾連。 

  龍角、龍首、龍身、龍尾、四足、金鱗,最後一筆點睛。 

  雙目一經點亮,祭台上浮起的九條五爪金龍似乎都活了過來,翻騰著,吞吐著雲霧。 

  一個巨大的半圓形金色光圈升了起來,將整個祭台裹在中間,向四周散發著迫人的威壓。光圈呈現透明之色,可以清晰看到裡面的景象,龍吟陣陣。 

  祭台早已不復之前古舊的模樣,顯出來一種玄奇的古銅色,九條五爪金龍在裡面肆意遨遊。金龍的虛影投射出來,映在金色的透明光圈上。 

  光圈漸漸變得模糊,裡面的祭台若隱若現,唯有龍吟之聲愈發明顯,威壓愈發沉重。 

  「九龍台現,三域大比始。」 

  公孫宗主低語了一句,像是打破了某種束縛,來自三域的修士紛紛回過神來。 

  柳立亭當仁不讓,指著九龍台道:「東域的散修朋友,請入九龍台。」 

  進入九龍台的時間無甚要緊,早進晚進一個樣。依照往年俗成的規矩,以上一屆三域大比位次決定先後,又以散修最先進,其次其他一流、二流、三流宗派之人,頂級宗派之人壓軸。 

  東域為上一屆三域大比第一,柳立亭這一行徑倒是無人反對。 

  跟隨在柳立亭一行後方,約摸千餘人陸陸續續上前來,繞著整個九龍台散開,站在了光圈之外,卻沒有人立刻投入其中。 

  柳立亭不耐地催促了一聲,東域的散修終於有人上前,一步跨進光圈內。 

  身形一閃即沒,消失不見。 

  竟是不曾出現在九龍台上,不知去向了何處。 

  東域散修一個一個沒入光圈,片刻工夫便少了數百人,依稀可見九龍台上依然空空如也。 

  慕煙華面露驚異之色,只是不見燕宗主、楚君狂等人反應,當下便按捺下心思,心知這大約便是正常現象。 

  東域散修越來越少,很快就剩寥寥幾人留在外面。 

  其中一名瞧著二十齣頭的高個修士,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向前邁出一步。 

  「嗡!」 

  金色光圈輕輕一顫,投映在上面的九條五爪金龍虛影翻騰起來,發出陣陣憤怒的龍吟。最靠近高個修士的那條金龍雙目怒張,口中噴出一道金色流光,直往高個修士去。 

  高個修士不及反應,就被金色流光打了個正著,張口便是一聲慘叫,整個人炮彈般倒飛出去,半空中接連吐出幾口鮮紅的逆血,重重地後背著地砸在地上,渾身骨頭不知斷了幾根。 

  「……不、不可能!」 

  高個修士艱難地扭過頭,望著恢復平靜的九龍台,不甘地道,「我是今日的生辰,為何不讓我進!」 

  柳立亭面黑如鍋底,死死盯著高個修士,要不是眾目睽睽不好下手,真是打殺了他的心都有了。九龍台僅僅築基境之上、五十歲之下的修士可進,既來了就是代表東域參戰,連自己滿不滿五十歲都不知道,讓他也跟著出了丑。 

  「你今日幾時的生辰?」 

  柳立亭的語聲似是從九幽之地傳來,帶著刻骨的冷意。 

  高個修士下意識打了個寒顫,遲疑地道:「……辰、辰時。」 

  「辰時?!」柳立亭咬牙道,「我且問你,現今是什麼時辰?」 

  「現今……過、過了午時了。」 

  高個修士咽了咽唾沫,這會兒工夫已是緩過勁兒,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面上又驚又懼,對著柳立亭深深拜下。 

  「柳、柳宗主,此事是晚輩一時鬼迷心竅,心存僥倖之念,請宗主恕我無知之罪。」 

  柳立亭神色稍霽,還待再言,被身側一身著血紅衣袍的中年男子打斷。 

  「行了,老柳。每一回總有那麼幾個蠢貨,你還能阻止他們來丟醜不成?還是速速讓後面之人進九龍台才是。」 

  「曹兄開口,我怎有不應之理?」柳立亭擺了擺手,「罷了,這事兒到此為止,後來之人引以為戒。」 

  血袍男子淡淡一笑,示意餘下之人繼續進入九龍台。 

  大約是有了前車之鑒,接下來再沒有發生高個修士這般的事。不大一會兒,東域前來參加三域大比的修士全部進入九龍台,緊接著輪到南域,南域之後才是東南域。 

  東南域一眾散修,一流、二流、三流宗派之人,最後才是六大宗派之人。 

  慕煙華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跟著趙瀚、韓烈,以及幾位師兄對視了一眼,一步跨了進去。 

  只覺得一層清涼撫過皮膚,眼前一暗已是到了一個陌生之處。 

  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踩在一層虛浮的白霧裡,跟著腳踏實地沒有什麼區別,身周白茫茫的一片,什麼聲音都沒有,也不見任何活物。 

  慕煙華靜靜立在原地,沒有輕舉妄動。 

  三域大比第一輪為個人戰,她被傳送至此地,那麼她的對手呢? 

  這想法剛剛轉過,前方一道金光閃過,顯出來一道壯實的身影。看上去二十四五年紀,頭髮罕見地只留到寸長,濃眉大眼,兩隻胳膊抄在寬大的袖子里,一時間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寸頭男子視線落在慕煙華身上,瞬間暴起一陣凌厲的氣勢,冷聲道:「是你?!東南域年輕一輩第一天才,不想倒是讓我撞上了。只要擊殺了你,東域三大頂級宗派任我挑選,就是想得柳宗主另眼相看都不是難事……給我死來!」 

  隨著修士境界日深,過目不忘實在是最簡單的事。之前東域、南域參戰之人先後進入九龍台,慕煙華刻意注意了一二,輕易便將眼前之人認了出來。 

  東域散修之內領頭的一人,修為在築基境大圓滿。 

  不過區區一散修,按理該十分忌憚大宗派出來的弟子,真不知東域哪裡來這般好的優越感。 

  寸頭男子身形一閃,祭出一紅一藍兩柄飛劍,光華爍爍,鸞鳳和鳴,以兩儀之勢向著慕煙華直刺。 

  確實有幾分氣勢。 

  慕煙華輕輕探出雙掌,指間閃著一層若有若無的藍紫色光華,一左一右朝著飛射而來的飛劍抓去。 

  「叮!」 

  肉掌跟著飛劍相撞,發出刺耳的金戈交擊之聲。 

  一紅一藍兩柄飛劍被慕煙華抓在掌中,一吞吐著耀眼的火光,一暴出一陣森冷的藍光,瘋狂顫動著想要掙脫束縛。 

  寸頭男子額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面上表情接連變換,眸底浮起濃濃的血色。 

  火光、藍光猛地一漲,將慕煙華雙掌整個裹在裡面,鍥而不捨地往她皮膚血肉里鑽,像是有無數只蟲子在啃食,不住地發出令人牙酸地「咯吱」聲。 

  慕煙華面沉如水,無聲無息間,兩道蒼白色的光焰憑空閃現,隱約透出藍紫之色。 

  這蒼白色火焰一經出現,火光、藍光好似遇到了剋星一般,倏然往裡一縮搖搖欲墜。火光、藍光退去,蒼白色火焰卻是得勢不饒人,驀地將掌間的紅藍兩柄飛劍裹住。 

  火焰靜靜地燃燒著,燒得紅藍兩柄飛劍「嗤嗤」作響。 

  「住手!」寸頭男子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嘶聲叫道,「你使得什麼妖法,竟敢毀我法器!」 

  寸頭男子張口吐出一蓬黑霧,化作數十隻漆黑如墨的巨峰。拳頭般大,口器縮在頜下,足足三寸之長,尖銳鋒利,兩隻翅膀拍打著,嗡聲不絕,令人頭皮發麻。 

  「去!」 

  數十隻巨峰血紅複眼凶光暴閃,也不拍什麼陣勢,一股腦兒全往慕煙華處撲來。 

  「啾啾!」 

  原本安穩呆在袖袋裡的紅靈興奮起來,歡快地輕鳴了幾聲,自顧自從袖中鑽了出來。彷彿光影幻化的翅膀扇動著,揮出數百上千道寸長的金紅色絲線,宛如細長的毫針,對準了飛撲過來的巨峰。 

  像是下了一陣絢爛的金紅色光雨,漆黑巨峰被雨水沾濕了翅膀,打著旋兒怎麼都飛不起來了。似乎有一根根無形的絲線牽引著,被拉扯向紅靈的方向。 

  巨峰的體型比紅靈大了兩倍有餘,卻被紅靈一口一個、一口一個,瞬間吞了個乾乾淨淨。紅靈身上金紅色光華流轉,發出一聲滿足的啼鳴,一頭鑽回慕煙華袖內。 

  寸頭男子看得瞠目結舌,面上的狠厲與殺意終於完全崩潰,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之色,顧不得成名法器尚在慕煙華掌間,轉過身就奮力奔逃。 

  逃? 

  逃得到哪裡去? 

  慕煙華記著楚君狂、玄袍老者、幾位師兄的囑咐,對於一個一照面就要打殺她的東域修士,又怎麼可能會手下留情? 

  蒼白色火焰猛地一漲,兩柄飛劍停止了顫動,其上紅藍光華逐漸內斂,狀如凡鐵。在火焰的灼燒下融化開來,變成鐵水滴落。 

  寸頭男子渾身一震,心神相連的法器被毀,好似生生在心頭割掉了一塊肉,真是痛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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