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3 章
「可是跟著燕星河有關?」
慕煙華想也不想,下意識便脫口問出。
司徒楓一愣,頓了片刻,還是問道:「你怎麼知道?」
慕煙華加入天魔宗已是七八年了,那件事更是過去了二十多年,事關燕宗主,就算宗門沒有嚴令禁口,仍是不會有人刻意去提起,也不會有人故意去打聽。
今日若非事關重大,司徒楓絕對不會輕易提起。
「莫非星河主動跟你說起?」想到燕星河對慕煙華不同一般的關心,司徒楓不得不做出這樣的猜測。
「沒有。」慕煙華搖了搖頭,「只是看燕師伯父子之間……似乎存著一些問題,胡亂一猜。」
上輩子的修羅刀,半塊銀色面具,一柄修羅狂刀,一心只想殺上天魔宗浮圖峰,視天魔宗之主為生死仇敵。慕煙華心思百轉,似乎隱約間抓住了什麼。
倘若沒有外力作用,燕宗主跟著燕星河之間就算不是融洽和睦,至少相安無事,不至於反目成仇。
燕宗主縱然勝了這一仗,卻輸了父子情。
「小師妹的感覺半點不錯。」司徒楓掃了蘇瀾、墨雲冷兩人一眼,見他們一人面無表情,一人老神在在,都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這才放心地續道,「此事說來話長——小師妹可知燕師伯主修功法為何?」
「不知。」不說燕宗主,包括楚君狂在內,眼前這六位師兄主修功法,慕煙華同樣一概不知。
「燕師伯主修功法名為七情訣,是天魔宗三大聖典之一,也是其中最為神秘難修的功法。這一門功法,最玄奇的地方在操縱人的七情六慾,練到深處僅憑一個眼神就能讓人陷入欲|望之海無法自拔。喜、怒、哀、慎、愛、惡、欲;生、死、耳、目、口、鼻,人活於世又有誰能逃得出?燕師伯天縱奇才,修鍊這七情訣自然一日千里,進益,不過百年便衝上識竅境,直逼化神境。」
「可惜就是在這識竅境,困了燕師伯整整百多年,無論如何都不得突破。那時候燕師伯已是接任天魔宗宗主之位,為求功法突破做出了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決定。他不顧一眾長輩反對,將宗門大權交予九大主峰峰主,宣布閉關尋求突破之道,實則改頭換面,偷偷下了浮圖峰出了天魔宗。」
「燕師伯施展特殊手法鎖住丹田,只留下先天境的修為,封印自身記憶,忘記了此前種種,以一介普通散修之身入得俗世,親自去感受人間百態。在俗世的近十年時間,燕師伯不再是天魔宗的天之驕子,而是個極為普通的、為生存掙扎的散修。他像大多數人一般,自知修鍊無望,便想著傳下自身血脈,將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
「終於有一日,燕師伯遇上了情投意合的女子,此後娶妻生子——要是沒有下面的事,也許燕師伯就這麼渾渾噩噩下去,永遠也想不起天魔宗,想不起七情訣;又或者十年百年過去,燕師伯某一天忽然醒悟,看破眼前這一切,變回那個驚才絕艷的燕師伯。」
「燕師伯居然還有這麼一段。」祁藍衣呆愣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嘆道,「燕師伯有大勇氣、大毅力,倘若易地而處,我真不知自己能不能狠下心來。封住丹田,封住記憶,冒著可能一生無法解除封印的風險——這絕對不是常人能夠做到的。」
祁藍衣是除了慕煙華之外最後拜師楚君狂的弟子,加入天魔宗時候,剛好是燕宗主回歸浮圖峰的第二年。燕宗主帶著襁褓中的燕星河歸來,這事兒已是成為過去式,再沒有多少人談論。雖是對燕宗主的經歷極為好奇,卻不敢輕易去打聽,知道得並不是很詳細,司徒楓所說的那些細節,更是第一回聽到,由不得他不感嘆。
慕煙華心下感慨,看了祁藍衣一眼之後,重新轉向司徒楓:「三師兄,後來又發生何事?」
「後來……」司徒楓似是陷入追憶之中,慢慢地道,「燕師伯曾經參與了一次探險,得到了半截斷開的劍尖。這劍尖銹跡斑斑,上面甚至還有幾道細微的裂紋,瞧著就是個沒用的廢品——當初燕師伯修為在先天境,能去的地方有限,按理也得不到什麼好東西,自然也沒人將這半截劍尖放在心上。」
「可惜事實就是那麼無常,燕師伯帶回家的那截劍尖,在沉寂了一年多后忽然大放光彩,劍身上銹跡紛紛脫落,數道裂紋發出明亮的光芒,劍氣衝天而起。到了這個時候,燕師伯才知道那些根本不是裂紋,而是原先就鐫刻在劍身上的秘紋。那一截劍尖,居然是一件強**器的一部分。」
司徒楓的語聲低沉下去,帶著些許譏諷:「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衝天的劍氣被有心人看在眼裡,引來的預料中的禍患。那一一戰,星河的母親被人一劍刺死,燕師伯受到刺激,絕境之間破開丹田封印,修為記憶盡復,一時間伏屍千里,血流成河。」
「後面的事情順理成章,燕師伯藉此修為突破,帶著不滿周歲的星河回了宗門。」
慕煙華沉默了片刻:「星河,他知道這些事么?」
單單是這樣的話,沒法解釋燕星河跟著燕宗主反目成仇。就算他責怪燕宗主沒有保護好他的母親,也不該有那般的恨意,真要說起來,燕宗主算不上有太大的錯處。
「大約不知道。至少據我所知,燕師伯與師尊從未跟他提起。」司徒楓有些不確定,「這些年來,燕師伯對星河總有那麼幾分愧疚,也並不要求他什麼,只願他活得輕鬆開心些。」
「怪不得燕星河是這副樣子,我還以為……」慕煙華面上露出古怪之色,搖頭道,「當初第一次見他,加上之後種種,我一直當做燕師伯有意為之,希望讓星河遭遇挫折,吃到苦頭,自己想明白一些道理,卻不想竟是這般。」
「對了,這一次怎麼沒看到他?」之前她哪一次回來,燕星河不是第一時間跑來找她,「倒是奇怪了,他也會有這般沉得住氣的時候。」
祁藍衣哼了一聲,沒好氣地道:「十有八|九又跟牧觀浪混在一起。不知牧觀浪那小子給他灌了什麼迷湯,見了我跟五師兄就躲,整個人奇奇怪怪的。」
牧觀浪?
慕煙華幾乎是立刻想起,當日燕星河親口所言,牧師兄是從小到大對他最好的人。
「牧觀浪是浮圖峰大長老的弟子,大長老又一向跟著燕師伯不對付,現下宗內形勢不明,星河跟他們混在一起,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啊。」
慕煙華輕皺著眉,不知為何覺得不踏實,「燕師伯當年之事,會不會被那些人利用,轉而挑撥燕師伯跟著星河的父子關係?」
「……這不至於吧?」祁藍衣吶吶道,「縱然挑撥了,星河年紀不小,總不能聽信一面之詞——」
這可不好說。
「世事難料,燕師伯也不像是會刻意解釋的人。」
蘇瀾、墨雲冷六人面面相覷,半晌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仔細想來,慕煙華的猜測還真有可能成真。倒不是他們想不到此處,而是根本沒有往這方面去想。宗門派系爭鬥,最嚴重的不過真刀真槍鬥上一場,誰勝了誰稱王,哪裡會注意到這麼一個小小的細節?
燕星河本身的天資沒有人懷疑,可惜他前面十幾年的時間都白白浪費了,即便後來因著慕煙華的關係,投注了一些心力在修鍊上,短期內仍是無法趕上沈澄璧、祁藍衣之流。要不是燕星河的身份實在特殊,蘇瀾、墨雲冷幾人甚至不會去多看他一眼。
哪怕是慕煙華自己,若非知道上輩子發生之事,同樣不會燕星河特別關注,想方設法去推測各種緣由。
「小師妹,你去跟燕星河談一次。」蘇瀾一錘定音。
墨雲冷默默點頭:「總歸是燕師伯血脈,可別在這節骨眼兒上鬧出什麼事來,讓那些人看了笑話。」
慕煙華自然沒有異議:「我本就有這個打算。」
墨雲冷笑了一笑,正要開口,忽而聽得一個語聲遙遙傳來。
「慕煙華,出來!」
這聲音遠在隕星峰外,一波一波傳來,說話之人很快到了近前,慕煙華跟著蘇瀾、墨雲冷六人已是能夠感應到來人的氣息。
「諸位師兄,不如一道出去看看?」
「是牧觀浪那廝。」祁藍衣緊緊皺了皺眉,冷笑道,「他這鼻子倒是挺靈,小師妹才回來多久,這就找上門來。他要是不給出個讓我滿意的理由,看我怎麼將教訓他!」
沈澄璧連連點頭:「大師兄、二師兄他們不好出手,我跟小六卻沒這個忌諱。」
蘇瀾、墨雲冷、司徒楓、寧守缺四人拜入宗門的時間早,沈澄璧、祁藍衣卻是跟牧觀浪同一期的弟子,自然能夠毫無顧忌地出手。
「五師兄、六師兄,他是來找我的,你們可不要跟我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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