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8 章

  神葯山,天樞峰。 

  布衣老者驚異地看著下方齊齊到來的十數人,一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可是宗內發生了什麼大事,竟引得諸位聯袂而至?」 

  丹道大會剛順利結束不久,因著丹道大會聚集的修士也基本離開了神葯山,這一段時間該當極為平靜才是,要說真箇出了能夠驚動這些人的大事,他不會到現在一點兒風聲都未聽到。 

  疑惑歸疑惑,布衣老者還是好生請了來者坐下,這才出聲詢問究竟。 

  來者統共十七人,每一個都執掌著神葯山至關重要的職位,縱然是身為神葯山之主的布衣老者,面對著他們時也要心存顧忌。 

  「今日我等前來,是有一事要跟山主討個准信。」坐在第一位的灰袍老者率先開了口,語中甚至帶著點質問的味道,「那丹道大會奪了小肆第一之位的慕煙華,山主到底是個什麼打算?前兒我依稀聽著,似乎要破格邀請她為我神葯山客卿長老?不是我不通情理,實是客卿長老之事非同小可,根本不是慕煙華一介黃毛丫頭能夠勝任,還望山主三思。」 

  剩餘之人紛紛點頭贊同,你一言我一句說了開來,都是反對慕煙華成為客卿長老的意思。 

  「慕煙華那丫頭多大?滿打滿算尚不足三十歲!我承認她丹道天賦無人可及,但如今畢竟年少識淺,縱然丹道大會上僥倖煉製出天級丹藥,也不足以讓她成為神葯山的客卿長老。倘使再過三五百年,慕煙華還能保持目下的進階速度,或可勉強再提此事。」 

  「相比起小肆那孩子,慕煙華確實要稍勝一籌,她得到丹道大會第一之位名至實歸。拉攏交好一個丹道天才的方法有很多種,山主不是已將金龍戲珠鼎的半隻丹爐耳朵贈予她了么?其他的何必這般操之過急?但凡那慕煙華存著一點兒壞心,客卿長老之位將會給我神葯山帶來巨大的損失。」 

  「慕煙華有幸得到完整的金龍戲珠鼎,已是我神葯山予她的恩德,至於客卿長老,山主此舉到底有些魯莽了,一名不足三十歲的丹道後起之秀,要真成了我神葯山的客卿長老,還不叫中央域其他勢力笑掉大牙?」 

  在他們看來,慕煙華手中的九龍鼎本是神葯山之物,當年寧祖師不慎遺失,現今被慕煙華僥倖得到,又在神葯山的幫助下再度完整,慕煙華就該知足地感念神葯山的好處,而不是再去肖想旁的不該她得的東西。 

  布衣老者靜靜地坐在原位,將十數位神葯山實際掌管者的話聽在耳內,平淡無波的視線一一掃過他們,最後停在了一名黑袍老者身上。這一名黑袍老者,正是丹道大會之時坐於布衣老者身側的那一位。 

  「尹長老,你也這般認為么?」 

  黑袍老者自一進屋,便一直低垂著頭,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布衣老者這一問,直讓灰袍老者為首的一眾人齊齊調轉目光,全部看向了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抬起頭來,看著布衣老者長嘆了一聲:「依我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光憑著一個兩個丹印,委實不能肯定慕煙華所得傳承跟著本門祖師有關——退一萬步說,就算慕煙華真箇跟著本門同根同源,但那又如何?時隔那麼多年,祖師爺飛升上界都有三萬餘年了,咱們神葯山這一支早早自立門戶,獨成一脈。」 

  「那些個所謂同門之誼,再說來又有何用?」 

  顯而易見,黑袍老者的意思就是其他人的意思。神葯山身為中央域頂級勢力之首,愛惜慕煙華丹道上的天賦,稍微提攜一下自是無妨,似金龍戲珠鼎這般的寶鼎都能捨出去,但要是想憑著一兩分丹印上的相似,認為自個兒真跟著神葯山祖師爺同根同源了,當客卿長老來占神葯山的便宜,那是門兒都沒有。 

  慕煙華丹道大會上表現出的傳承雖然神妙,但眾人卻不認為神葯山多年積累就比她差了。他們不是布衣老者,接觸不到神葯山最為核心的那一部分傳承,是以在面對慕煙華施展出的丹印時候,感受並不沒有布衣老者那麼強烈。 

  聽聞布衣老者居然邀請慕煙華成為客卿長老,他們簡直要認為布衣老者瘋了。 

  丹道大會畢竟是年輕丹師的盛會,丹道大會第一的年輕天才成為神葯山客卿長老,這不是純屬搞笑么? 

  「尹長老說的這些,你們也都同意?」布衣老者視線一一掃過在場之人,眸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失望,「慕煙華比你們想象得還要驚才絕艷,我神葯山能不能跟她建立起深厚的情誼,這一次的機會至關重要。你們真以為人家稀罕區區一個客卿長老之位?我實話告訴你們,我確實跟她提了這事兒,甚至還不止一次,但人家直言拒絕了,一絲兒猶豫都沒有!」 

  「你們當神葯山是寶,人家根本不看在眼裡。」 

  布衣老者神色頹然,一字一頓地道,「也許不用多久,你們就會為今日的行為後悔,而到那時卻已是晚了。」 

  在場十七人都是一臉訝色,面面相覷。 

  本是為著阻止慕煙華成為神葯山客卿長老而來,這會兒聽聞此事並沒有成真,按理應當鬆一口氣才是,現下不僅不曾放鬆,心裡頭還沉甸甸的,像是忽然被壓上了一塊分量不輕的石頭,不會讓人喘不過氣,卻時時刻刻叫人極不舒服。 

  屋內一時極靜,半晌沒有人說話。 

  為首的灰袍老者輕咳了一聲,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忽而聽得門外傳來天樞峰守山弟子的語聲。 

  「山主,弟子岳樂求見,有要事稟報。」 

  布衣老者皺了皺眉,忽然有了極其不好的預感:「進來!」 

  上一回慕煙華來天樞峰時,為慕煙華引路的那名神葯山弟子進了來,先是向著布衣老者以及一干峰主長老行了禮,緊接著取出三枚拇指大的玉簡,雙手奉給布衣老者。 

  「稟山主,慕丹師已經離開神葯山,這是她請弟子交予山主的東西。」 

  布衣老者一驚,忙不迭接過三枚玉簡:「她一個人走的?可還說了其他什麼?「 

  「秦家的十三公子也跟著一道走了。慕丹師讓弟子轉告,山主事務繁忙,她就不親自來向山主告別了,之前跟著山主約好之事,她會早日辦妥,請山主放心。對了,之前虞師兄去拜訪過慕丹師,虞師兄離開后不久,慕丹師忽然說要走——剛剛我得到消息,虞師兄同樣下山了,說是出發去參加品劍會。」 

  布衣老者沉默了,擺手讓岳樂退了出去,神識探進慕煙華留下的三枚玉簡中。其中一枚是些感謝告別之言,剩下的兩枚各記載著一個丹方,天級的古丹方。 

  布衣老者收回神識,將三枚玉簡推送向翹首以盼的灰袍老者:「你們也都看看吧。兩個古丹方,一為九劫丹,比之目前的渡劫丹藥力更勝一籌,有了此丹護身保命,渡過九九重劫的幾率大大提升;一為幻顏丹,看著像是易容丹的升級版,服用之後可完完全全變成另一個人,任你修為境界再高,也休想瞧出幻顏丹下之人的底細。」 

  「岳樂說的話都聽到了?小肆去找過慕煙華,定然透露了你們前來尋我之事,為了避嫌連著當面告別都省了!走都走了,為什麼又要留下兩張古丹方?你們早早就知道了,寧祖師飛升之前曾留下半隻丹爐耳朵,我已是送給了慕煙華。她這是不願意欠我、欠神葯山一絲半點人情啊!九劫丹、幻顏丹,這是兩味全新的丹藥,難得的丹方記載極為清楚明白,不比那半隻丹爐耳朵珍貴十倍!」 

  「兩張古丹方,這一份大禮何其沉重,卻叫我面上作燒,日後再沒臉去見慕小友!」 

  灰袍老者、黑袍老者一眾輪流傳看著三枚玉簡,任由布衣老者一頓說教,卻是半句反駁之言都說不出來,反是心下羞愧不已。 

  「那慕煙華奪了小肆的第一之位,不也得了我神葯山諸多靈草寶物?」 

  坐於末尾的一名中年男子心裡過不去,下意識地低聲嘀咕。 

  布衣老者狠狠地一拍座椅扶手,木質的扶手應聲而斷,氣得雙目泛紅,厲聲道:「你說這話還要臉么?丹道大會公平比試,小肆不是慕煙華的對手,丟了第一之位怨得了誰?慕煙華憑著自個兒本事連過三關,得到獎勵理所應當,怎麼就成了我神葯山的恩惠!」 

  中年男子不敢再觸怒布衣老者,低垂著頭沒有再出聲。 

  哪知中年男子不說話了,他身側的一名黃袍青年出了聲:「本來就是,那虞肆本是我神葯山弟子,偏偏跑去跟那慕煙華透露實情,胳膊肘往外拐!」 

  布衣老者眸光如電,猛地瞪向黃袍青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黑袍老者不得不出來打圓場:「既然事已至此,多說也是無益,就這樣吧。」 

  沖著灰袍老者點了點頭,黑袍老者率先起身離開。 

  灰袍老者、坐於末尾處的中年男子、最後說話的黃袍青年緊跟著走人,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三三兩兩向布衣老者告辭。 

  不歡而散。 

  布衣老者看著回到掌中的三枚玉簡,不覺長嘆了一聲。 

  與此同時,慕煙華跟著秦十三兩人離開神葯山不久,虞肆便從後面追上來與他們會合,結伴朝著忘川崖斷劍峰靠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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