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8 章
輪迴城大廳極為寬敞，本是用作接待來訪賓客所用，空闊的廳內一目了然。
朱清、吳書衡、孫元、沈扶柳四人進來，一眼便看到了一站一坐的二人，坐著的是一臉淡然的慕煙華，站著的反而是身為輪迴城半個主人的冉傾。
一時間，四人的神色都有些怪異。
朱清、吳書衡二人是見過慕煙華一次的，但冉傾言辭間並沒有詳細解釋，只含含糊糊打了一回哈哈，是以二人尚不確定慕煙華的真實身份。斂息訣神妙無比，隨著慕煙華實力提升效果愈發強大，若非她自己願意泄露氣息，否則高她一個大境界的修士都不可能看破她的虛實。
上一回在鳳凰谷，要不是窺天鏡發生異動，冉傾的感知又極為敏銳，能不能發現慕煙華身上的異樣還要兩說。
這一回本是決定了要大鬧一場，從天府境中脫身而出，慕煙華便一直刻意將混元經、逆元經完美融合后的氣息稍稍釋放。
「冉兄，這位小友是？」短暫的沉默之後，朱清出聲問道。
冉傾目光掃過四人，肅著臉回道：「四位，天府境已破，老主人當日留下之言盡皆實現，我輪迴城下一任城主已出，諸位還不過來拜見少主？」
「……少主？」
朱清四人面面相覷，凝視著慕煙華，一時裹足不前。
冉傾面色一沉，語聲更低了兩分：「諸位與冉某人一般，當年皆受了老主人大恩，發下誓言效忠老主人，守護輪迴城，今老主人**人所害，輪迴城一脈卻還在。老主人大仇未報，輪迴城危在旦夕，幸有老主人安排謀划，終於等來了少主，諸位若還記得當日誓言，當好生輔佐少主——諸位都是修鍊了逆元經的，莫非感受不到少主身上的氣息？」
慕煙華斜斜地靠在座椅上，整個人看起來閑適愜意得很，甚至都不曾向朱清四人看一眼，彷彿他們認不認可她，對她來說都沒有什麼兩樣。
實際上，慕煙華也確實不在乎。
對她而言，這輪迴城本是一個爛攤子，雖則有冉傾作保，輪迴城亦在用人之際，但與其留下一些個三心兩意、居心叵測之人背後捅刀子，還不如一開始就將他們排除在外。朱清四人能夠留下助她更好，要是他們口上服了卻內心不服，她卻沒那麼多心力防備他們，更不想在這個時候花費工夫收服他們。
不是不相信冉傾，而是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多他們不多，少他們不少。
在解決了輪迴城這一次的危機之前，慕煙華沒有時間理會這些有的沒的，等過了這一次之後，自然有量身定做的「好處」等著他們。
大廳里一片沉寂。
冉傾沒有再開口，只定定地看著朱清四人。慕煙華早早打定了主意，要瞧一瞧輪迴城剩下這一批人的心思，同樣沒有出聲。
朱清、吳書衡二人對視了一眼，雙雙抬步在慕煙華身前站定，彎下腰去：「屬下朱清吳書衡拜見少主。」
「兩位請起。」
慕煙華回想起冉傾對朱清、吳書衡二人的評價，終是暗自點頭。
這二人對楊秦的忠心果然非比尋常，當是可用之人。
朱清、吳書衡二人應聲而起，讓開兩步站在了慕煙華身側，剛好跟著冉傾分立兩邊。
如此一來，倒顯得孫元、沈扶柳二人有些突兀了。他們有沒有後悔跟著朱清、吳書衡前來查看，慕煙華不知道，這會兒卻是逼得他們騎虎難下了。
要麼拜見慕煙華，從此成為慕煙華麾下一員；要麼直接轉身離開，跟著慕煙華徹底決裂。
二人正搖擺不定，不知該如何應對之際，門外響來了陣陣嘈雜之聲，好幾人惡意的喝罵毫無阻礙地傳了進來，說話間都故意帶上了一絲仙靈力，聲音傳遍整座輪迴城的同時，震得慕煙華所在的大廳搖晃不已。
「冉傾老兒！你輪迴城扣壓我等晚輩，其心可誅！今日若不放出我等晚輩，並給我等一個滿意的交代，不止你們六個副城主要死，連這輪迴城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什麼天府境發生異變，有人正在傳承逆元經，全部都是騙人的玩意兒！輪迴城以天府境為餌，一下子將我等晚輩置於險惡之境，你輪迴城難辭其咎！本座不管你天府境消失真是意外也好，或者是你輪迴城的陰謀也罷，今日必不會再讓你等無止境地欺瞞拖延下去！倘若再有一句不盡不實之言，倒要看看你輪迴城受不受得起眾怒！」
「楊秦尊者還在時，輪迴城是何等風光，那是因為楊秦罩得住！楊秦既然早些年已經隕落，輪迴城有幸苟延殘喘至今，便當明哲保身、夾著尾巴做人，卻不該那般張揚跋扈！輪迴城有今日之禍，全是你等不知感恩之故！」
「廢話那麼多作甚？集我等這麼多人之力，莫非還擺不平冉傾幾個？冉傾幾個一去，偌大輪迴城再無挑大樑之人，到時候……嘿嘿！至於我等晚輩，只需活捉了冉傾幾個，有的是辦法從他們口中問出究竟。」
「早該如此！何必折騰這許久！若非遲遲下不了決心，這輪迴城早是我等囊中之物！」
一言一語之間，這一眾根本沒將冉傾幾個放在眼裡，彷彿拿下輪迴城不費吹灰之力，只將輪迴城上上下下當成了可供他們隨意斬殺的豬羊之流。
勿怪他們如此，楊秦棄下輪迴城數十年之久，雖有冉傾幾人勉力支撐，勢力卻是縮水了十倍不止，要是慕煙華再晚來個數十上百年，輪迴城還能不能存在都難說。不是輪迴城勢力太弱，實在是盯著它的敵人太多太強了，能夠支撐到慕煙華順利接受逆元經傳承，已經是一件非常不易的事情。
慕煙華之前那一番舉動，爽快是爽快了，卻也打破了多年來維持的脆弱平衡，再加上天府境無故消失一事，正給了某些人最好的借口。
在許多人看來，輪迴城就像是他們豢養著的肥羊，待從它身上榨取出所有的好處之後，再磨刀霍霍將之剝皮拆骨。現在一個不留心，這一頭肥羊居然顯出了頭上那支用作裝飾的小角，狠狠地給了他們一下。
角雖小，那力度卻是杠杠的，撞疼了，臉面也丟乾淨了。
肥羊居然還敢反抗？養得太久都忘了自個兒只是隨時可以被人斬殺的獵物了吧？
那還等什麼！直接斬殺了就是！
「少主，他們來了。」
冉傾神色凝重，卻沒有了初時那種憂心。他已經決定好了，橫豎不過豁出去一條命罷了。
朱清、吳書衡眸底帶著一絲決絕，暗道緊跟冉傾之後便是，不管結果如何，總算不負了老主人一番教導造化之恩。
孫元、沈扶柳二人沉默了片刻，忽然不約而同上前，站在了冉傾的身側。
雖未正式拜見慕煙華，卻以行動證明了自己的選擇。
在這個時候跟著冉傾站在一處，縱使對慕煙華這個少主尚存著疑慮，沒有完全承認她，也實實在在告訴在場所有人，他們二人不會棄輪迴城而去，而是會跟著輪迴城共存亡。
「也差不多了。」
慕煙華淡淡一笑，沒有對孫元、沈扶柳二人的行為發表意見，只徐徐站起身來，看向了敞開的大門處。
有晚輩進去天府境的勢力來了大半，更以曾經參與圍攻楊秦的勢力為首，熙熙攘攘千多人。還有被這邊動靜驚動，特意前來看熱鬧、渾水摸魚之人，將城主府周邊的街道擠得滿滿當當。在這樣的大場面中，之前被慕煙華教訓的十來人不知被擠到了哪裡，根本沒有了站在前排的資格。
「基本都到齊了。到齊了好，省得我再一一找上門去。」
慕煙華輕輕嘀咕了一句，轉頭看向冉傾：「冉叔，我記得楊師在時，曾經在輪迴城內布下了一門九天十地屠神大陣，正是以我們目前所在的城主府為陣心，可對？」
冉傾怪異地看了慕煙華一眼，不明白為何方才還藉助了大陣之力的人，又來問這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卻還是認真地給出了回答。
「剛剛少主引動的陣紋，就是九天十地屠神大陣的一部分。當初老主人選了此地建設輪迴城，本是看中這裡呈九龍聚鼎之勢，九條頂級靈脈匯聚於此，正適合布置九天十地屠神大陣。此陣威力大則大矣，卻有個明顯的缺陷，布置陣法所需天地靈物就不說了，布陣完成之後，隨著靈脈之力匯聚，時間越久威力才越大。」
「集合輪迴城一脈之力，收集布陣材料便用了許多年，剛剛布陣完成，那些個仇人便齊齊殺到，大陣不過支撐了數息便被他們合力打破。少主可是想要以大陣對敵？」冉傾面上凝重之色不減，「如今靈脈之力齊聚數十年，此陣的威力是夠了，卻缺少了關鍵的壓陣之物，困不了那麼多人的。縱使困住他們一時，也改變不了整個大局。」
慕煙華笑而不答。冉傾說的她自然知道，現今整個輪迴城的陣紋禁制都在她的掌控之內，連最微小的一絲變化都瞞不過她的感知。
她這般問，故意的罷了。
既然朱清、吳書衡四人做出了選擇，她也不能叫他們完全寒心，總要給他們一些希望不是？她會讓他們知道，選擇她沒錯的，她會讓輪迴城重新回到巔峰，甚至超越以前的輝煌。
外面領頭的幾人已經進了門，甚至能夠清晰地看到慕煙華面上清淺的笑意，卻忽然見得一鏡一塔顯出身來，靜靜懸浮在慕煙華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