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突發奇想
勒述國瓦康村外某山谷
木屋內，雖然宇文拓的孤僻冷漠讓梅殤居士很不舒服，但他卻不得不耐著性子忍受著。
梅殤居士確信眼前這位年老的，長久與世隔絕的將軍是一頭天性難馴的猛獸，只是因為歲月消磨和理想幻滅，而棲身在這樣一個偏遠的深山之中，而一旦他的脾氣失控，便會攪的群山都不得安寧。
「我好像沒有義務，為了你去回憶過往吧？」
過了一會，就在梅殤居士考慮是不是要換個問法再說一次時，宇文拓突然開口了：「我辛苦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安享孤獨的特權，我可不想因為你那些別有用心的猜測擾亂了心情。」
「你這不是享受孤獨，而是在逃避現實，逃避過去。但是無論你再怎麼逃避，也抹滅不了你過去的經歷和身份……比如那個無比尊貴，象徵著至高榮譽的皇家騎士團副團長！」梅殤居士見宇文拓和自己搭上話，索性把握機會一針見血地說道。
「我不是什麼狗屁騎士團的副團長，更談不上什麼尊貴和榮譽，我就是個沒有回憶的老獵手，剩下唯一的夢想就是被他人遺忘，被自己遺忘，安閑度日，孤獨終老！」宇文拓聽后情緒激動，言辭激烈，感覺就像是要從椅子上彈起來一般，那怒氣如同翻湧的江海般難以平息。
梅殤居士見狀頓時一愣，他沒料到宇文拓會如此反感自己的過去。梅殤居士只能重歸沉默，沒敢再開口說一個字。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要是再說錯一個字，很有可能會被直接掃地出門。
而宇文拓也就憤恨地說了那麼一句，接著便慢慢平靜下來。
「那你想不想知道這中土其他國家的變化？我這幾十年可是去過不少地方，有很多新奇的見聞……」梅殤居士想了想后，小聲試探道。
「說來聽聽。」宇文拓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梅殤居士，嘴唇上雜亂的鬍鬚，同他那雞窩一樣的頭髮有得一拼。
不過，梅殤居士此時沒心思去關注那些，他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似的，開始憑著記憶將自己這些年的見聞做以陳述。
從遊歷了哪些國家到各國間不同的風俗，從北邊的冰川到南邊的沼澤，從西邊的大海到東邊的峽谷，從所見過的魔獸到傳說中的妖邪，從鍊金術士神乎其神的創造到馴獸師們難以置信的控制，一樁樁一件件都試圖勾起宇文拓的興緻，好為之後的交流創造條件……
開始時，宇文拓只是專心致志地聽著，但很快便在梅殤居士的誘導下插上幾句嘴。漸漸地，兩位老人像是找到了共同話題，在輕鬆愉悅的氛圍中攀談起來。
他們一直聊到中午，就簡單吃了點冷肉片和麵包。午飯過後，宇文拓還主動帶著梅殤居士爬到山頂，將周圍的景色都俯瞰了一番。
此時，梅殤居士和宇文拓早已不是一個說一個聽，也不是簡單的閑聊，他們開始對一些問題，進行共同而深入的探討。
梅殤居士並沒有將話題引向關於勒述國的一切，因為他並不那麼著急，那些至關重要的問題還是放在最後離開時再問比較合適。
通過這大半天的相處，梅殤居士覺得宇文拓心智方面應該沒什麼問題，對事物的見解也附和常理，沒有什麼出格或者過激的地方。
而且，宇文拓似乎並不排斥自己，只是對於整個世界，或者說對過往的經歷充滿了失望和怨恨，長久的與世隔絕也只是讓他心緒平復，想要將他從頑固的自閉中解救出來非常困難，至少短時間是不可能達成的。
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兩人便又回到了木屋中。
「我們晚上吃什麼，請別告訴我又是麵包和冷肉片，既生硬又缺乏營養……」梅殤居士剛進屋就開口問道。
顯然，此時的梅殤居士並不覺得自己和宇文拓相處還存在什麼障礙，而且他並沒有急著要走的意思，準備先蹭上一頓晚飯，然後再視情況而定。
「嗯，廚房有兩隻腌好的野兔，你把它們加工下，我再弄兩盤蔬菜沙拉，熬上一鍋粥，應該就能滿足你的要求了吧。」宇文拓說道。
「聽起來不錯嘛……」梅殤居士暗暗咽了下口水，但隨即便察覺到宇文拓的用意，「誒，你剛說什麼？我來加工野兔？」
「是啊，你已經白吃了一頓，再不自己動動手，好意思嗎？」宇文拓反問道。
「呵，不就是烹飪嘛……說吧，烤、燒，還是燉？」梅殤居士笑了笑，不以為意地回道。
「燒起來太油，燉起來太慢，就烤著吃算了……你不會弄得很難吃吧？」宇文拓對此早有打算，轉而看向梅殤居士。
「不就是烤個兔子嘛，我又不是沒烤過，只要調料到位，不見得比你差到哪去……柴火呢，是在房后堆著嗎？」梅殤居士信心十足，說著就準備行動。
「抱歉，我想你沒太明白我的意思……」宇文拓叫住了梅殤居士，一臉正經地說道，「我是想讓你用魔法把兔子烤來嘗嘗，試試看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你沒開玩笑吧？我自己都從來沒有試過……」梅殤居士聽后眉頭微皺，很是疑惑。
「那不就更應該試試了，好不容易碰到個火系大魔導師，你不要告訴我，你連個烤兔的火候都把握不好吧！」宇文拓的嘴角流露出少有的笑意。
「這……」梅殤居士無言以對，頓覺這個孤僻的怪老頭，並不像看上去那樣質樸。
於是，梅殤居士就跟著宇文拓來到廚房，在沒有添柴火的灶上開始了平生第一次魔法烤兔。
宇文拓則先是淘米熬粥，然後洗菜切菜，條理清楚，整齊規範，動作嫻熟而優雅。
「誒，我說你這麼孤僻一個人，房間中準備的東西倒是不少，而且餐具還是多人份的……」梅殤居士一邊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火焰的大小，一邊看似隨意地問道。
「咔咔咔咔咔……」
在一陣乾淨利落地切菜聲后，宇文拓緩緩回道：「我是喜歡獨處，但並非不近人情，遇到迷路的外鄉人或者需要躲雨的獵戶，也會允許他們在我這暫避。」
「嗯嗯，我懂了……不好意思，是我用詞不當。」梅殤居士聽后笑了笑道。
宇文拓沒再說話，他扭頭看了眼灶台，微微一怔后隨即恢復正常，繼續準備著沙拉，而梅殤居士也全心全意地烤起兔來。
如果此時還有第三者在場的話，必定會驚掉下巴。因為灶台上插著木棍的野兔正空懸在一團不大不小的火焰上，而且還不時自動翻滾著，以保持受熱均勻……
梅殤居士則坐在灶台邊的小板凳上，眯著兩隻眼睛，就那樣定定地瞅著眼前的烤兔漸漸變黃，並漸漸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兩盤沙拉很快上了桌，宇文拓將熬粥的柴火抽出兩根后，便坐在桌邊，漫不經心地觀賞著魔法烤兔，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後，烤好的兔子徑直向著宇文拓面門飛去，而怔怔出神的宇文拓直到兔子快貼近鼻子時，才猛然一抬手穩穩握住木棍，漫不經心地放在早已經擺好的空盤子上。
梅殤居士看著擺在桌上，香氣四溢的烤兔，情不自禁地吧唧了下嘴，接著又面露無奈地開始烤起第二隻來。
宇文拓見狀也不多言，徑直去盛了碗粥后坐回到桌邊，接著便拿起刀叉，開始慢慢品嘗、細細咀嚼。
看宇文拓的神情，不像是食客在享受美味，似乎真是在用心比較這魔法烤兔與自己往日做的柴火烤兔有何不同。
騰的一聲，沒過多久，梅殤居士突然整個上半身都壓在了桌子上，第二隻烤兔的速度明顯比第一隻快了許多，顯然他已經總結出了一些經驗。
梅殤居士看著手中油光泛亮、熱氣騰騰的烤兔神色複雜，他不是不想吃，而是很清楚這個溫度並不適合入嘴，要是現在有冰塊的話，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將這剛烤兔放上去冰鎮一兩分鐘。
在瞅了眼面前的刀叉后，梅殤居士只得先拿起空碗去爐邊盛粥。
「嗯，這魔法烤兔沒有那股煙火味，肉質也要鮮嫩許多……當然這肯定是因為你火候掌握得好。」宇文拓認真評價道，將吃過大半的烤兔放在一邊，端起粥來喝了兩口，轉而夾起兩塊沙拉來。
梅殤居士見狀一個勁地猛咽口水，不過宇文拓的後續動作倒是提醒了他，梅殤居士隨即就夾起幾筷沙拉胡亂塞入嘴中，頗有些狼吞虎咽的意思。
本身中午就吃了個半飽，現在感覺更是餓得難受，梅殤居士終於還是忍不住朝著自己的烤兔發起進攻，儘管燙得有些嘴疼。因為他並沒有使用刀叉，而是緊抓著木棍直接用啃的……
等他們倆吃完飯，收拾整齊，走出廚房時，天都已經黑了。
「先說好，我這可沒有多餘的床，而且我不喜歡和別人睡在一張床上。」眼見梅殤居士沒有告辭的打算，宇文拓沉聲提醒道。
「沒事，沒事，我躺椅子上將就一晚就好。」梅殤居士對此並不在意，他也壓根沒有要和宇文拓擠一張床的打算。
「呵，你這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啊！」宇文拓冷笑了一聲，邁步走入主屋內。
「我是不喜歡走夜路，再說我大清早從村裡走了一個多時辰過來，然後又陪你聊了這大半天，還按照你的要求用魔法烤了兔子，你是不是該考慮……」梅殤居士跟在後面嘟啷著進了屋，並將門關好。
「我又沒請你來……」
「這……」
「你自便，我困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