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提心弔膽
岷上國池蘭城齊家小院
齊毅一家三口像往常一樣吃著晚飯，等晚飯快要結束的時候，齊恆才緩緩開口道：「毅兒，你們今天起就放假了吧？」
「嗯，是的，早上就放了。」齊毅回道。
「畢業成績怎麼樣？」齊恆輕描淡寫地問道。
「都合格了。」齊毅的聲音變小了點。
「哦，那你本學準備在哪上？是繼續留在榮和，還是想換個地方……」齊恆放下碗筷，看著齊毅追問道。
「這個，我還沒想好……」齊毅低著頭答道。
「你這話問的，依我看，毅兒就繼續留在榮和好了，學校不錯，老師不錯，離家又不遠。」齊夫人見狀即刻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看他吧，不過想要換其他學校的話得提前做好準備，一般都是要進行入學測試的。」齊恆說完後繼續吃飯，齊夫人和齊毅也都沒再吱聲。
「爹……那個……金老師請你明早去一趟學校……」過了一兩分鐘后，齊毅埋著頭扭扭捏捏地說道，有些羞愧，還有些自責。
「嗯？」齊恆和夫人面面相覷，自己兒子並不是個愛惹事的人，這三年來也沒給自己添過什麼麻煩，學習嘛向來也是中等偏上，怎麼畢業了老師還突然叫自己去一趟呢？
「明早嗎？」齊恆眯著眼默念了一句，轉而問道，「是因為什麼事情？」
「因為，因為我文學課沒有考好吧……」齊毅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含混了一句。
「你明天有事吧，不如我去好了。」齊夫人看了眼兒子，然後對丈夫說道。
齊恆看著兒子，知道其中肯定有什麼問題，但他卻不準備追問，只是平淡地說了一句：「不用，我明早正好沒什麼事，就去見見那位金老師吧。再說了，『子不教，父之過』，你已經為這個家付出很多了，金老師既然點名叫我去，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好了，吃飯。」
「嗯，也好。」齊夫人點了點頭，齊毅則大氣都不敢喘。
晚飯就在這樣沉默的氣氛中結束了，齊毅吃完就早早回了房間，齊恆夫婦也沒再去詢問兒子什麼。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後，齊毅提出要帶父親去學校，但被齊恆拒絕了。
齊恆換好衣服，收拾妥當后便獨自向著學校走去。
齊毅在門口看著父親漸行漸遠的背影，只感覺心裡七上八下，他不知道金老師會怎樣說自己，也不知道父親會站在哪一邊，更不知道父親回來後會怎麼責罰自己……
「毅兒，來，跟娘說說，到底怎麼回事？」齊夫人的聲音突然從齊毅身後傳來。
「沒，沒什麼，我要去練字了！」齊毅回了一句后，就逃也似的跑向書房，他可不想先挨上母親一頓罵。
「這孩子……不就是一門課程沒考好嘛，怎麼感覺整個人都怪怪的。」齊夫人納悶地嘟囔了一句，然後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齊毅說是練字，其實沒寫幾個就發起呆來，他現在忐忑不安、心煩意亂，一臉的糾結，連著手都在發抖，哪還有什麼心思寫字啊。
看來季校長說得一點不錯，練字的確是個磨礪心智的好辦法。可是，自己現在根本就無法集中注意力。
幾番嘗試后，齊毅還是放棄了繼續練字的想法，只是靠卧在椅子上，眼睛空洞地看著門口，心裡想著父親回來后的情形，耳中聽著屋外的一舉一動。
五分鐘、十分鐘、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等待的時間雖然煎熬，但卻並不漫長，因為齊毅知道父親要不了多久便會回來。
果然，快到午時的時候，院中便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是父親回來了！齊毅猛地坐直身體，他抑制住自己想要奔出去的衝動，只是扶著桌子，身體前傾，屏氣凝神，注意著屋外的風吹草動。
「回來了啊。」
「嗯。」
「到底怎麼回事？金老師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你忙你的去吧……毅兒呢？」
「他在書房練字吧。」
「哦，我去看看……」
短暫的對話后，父親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齊毅不由變得緊張起來。
對了！練，練字！
剛剛母親的話正好提醒了齊毅，於是齊毅急忙拿起筆來，可倉惶之下寫得卻是歪歪扭扭，遠不及平日的水準。
書房的門並沒有關，齊恆在門口略一停頓，便徑直走了進來。
「給，你的試卷。」
齊恆站在書桌前，先是看了眼瑟瑟發抖、不知所措的齊毅，還有他那寫得歪歪扭扭的字，然後就將手中卷子遞了過去。
齊毅接過卷子，手抖得就像拿著剛出鍋的烙餅一般，險險掉到地上。此時的他真想扔掉卷子，然後轉身跑掉，但理智告訴他，並不能這樣做。
「爹，我……」齊毅抬起頭來，紅著眼睛看向父親。
「我讓你看卷子，不是看我。」齊恆神情嚴肅，低聲說道。
「哦……」齊毅答應一聲，只得低下頭，寬大白亮的卷子上密密麻麻寫著黑字，抬頭六十二分的紅色數字非常顯眼。
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仔細看看吧。其實，齊毅心裡也很想看看金老師是如何給自己評卷的。
於是，齊毅一行一行、一題一題地仔細看著，那灼灼的眼神到不像是做錯題的學生，而是認真評閱的老師。
齊毅看著看著，突然感覺眼前模糊起來，那一個個紅叉，一個個問號，越來越大，越來越顯眼……還有最後那三個感嘆號，更是讓他挪不開眼睛。
齊毅昨天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他也知道自己確實錯了。那些填空，他都知道正確答案；辨析題他也可以換另一種方式，老老實實地作答；至於那個錯字，他更是感到羞愧和難堪……
一瞬間，複雜而又莫名的情緒湧上了齊毅的心頭，不再局限於試卷上的對錯，不再局限於理解的是非，也不再局限于堅持自己與順應大家的對抗……
當齊毅緩緩抬起頭來，他發現父親的神情已經沒有剛才那樣肅穆，帶著些溫暖和期望，還有些莊嚴與厚重。
齊毅突然覺得心中開始敞亮起來，思想也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就如當初自己站在山頂時一樣，看著天高雲淡、看著群山環繞、看著江河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