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日薄山西
勒述國瓦河鎮瓦康村
阿木剛抱著稻草進入院中,母親就喊他到廚房裡來幫忙,並告訴他宇文拓來了,正在和太姥姥聊天。
阿木隨即將稻草堆在一邊,跑進廚房,幫忙時順便把喬大爺送稻草得事給母親說了。
阿玉聽後點了點頭,說等過幾天加褥子時一遍鋪上。
直到吃晚飯的時候,阿木才知道師傅是專程過來的。原來宇文拓眼見最近一直忙著狩獵的阿木今天突然沒見了蹤影,還以為武老太的病情惡化,所以下午沒等到阿木后就直接到了村裡。
於是,阿木就將自己要翻地和母親要進城賣東西的事給師傅說了,估計得三四天之後才會再進山。
宇文拓點了點頭,表示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直接來找他便是。
在晚飯快結束的時候,李村長過來了,不用說他肯定是來找宇文拓喝酒的,這種情況在宇文拓來村裡后就經常發生,區別只是在於李村長來的或早或晚而已。
阿木對李村長消息如此靈通很是納悶,不過以他的性子也從來都不會多問。
由於連下了幾場秋雨的緣故,等阿木準備進山時已經是五天後了。村裡的人從繁忙的生活里漸漸解脫出來,在豐收的喜悅中找到一些喘息的空隙。而阿木卻不能有絲毫懈怠,在辭別太姥姥和母親后,便獨自走向深山。
俗話說「一層秋雨一層涼」,只隔一天的兩場陰雨,將秋意催得急了,暮去朝來之間,不少樹葉已經有些變黃,大抵能夠體會到秋的韻味。
這一點,在山中尤為明顯,秋雨過後,悶熱、潮濕散去,氣溫也實實在在地涼下來。白天的陽光不再如夏日一般熱情似火,咄咄逼人,反而變得溫和柔軟,從從容容地在草地上鋪展開來。
在夏日一樣翠綠的葉子也漸漸分層,分色,有的已微黃,有的仍青著,告別了一色油綠的夏,它們在秋日裡自如地袒露著自己「衰老」的過程。
太陽透過有些稀疏的樹梢,灑下斑駁的光影。阿木踩在混有落葉的泥濘中,不免有些傷感。縱然他明白這是季節的自然流轉,但聯想到這一年來的遭遇波瀾,特別是太姥姥不見好轉的身體,一時內心的愁情與寂寥難免加重。
如果說春天是生長的季節,那秋天就是衰敗的季節。秋日天氣轉涼,草木搖落,極易令人想到生命的逝去……
阿木用力地甩了甩腦袋,加快步伐,將雜念全部拋諸腦後。
當阿木來到木屋時,並沒有發現師傅的蹤跡。想到師傅應該已經出門狩獵了,阿木便收拾好工具,向著遠處的高山走去。
阿木先找到合適的地方,布好了三個獸網,並在附近扔了些爛果子。
秋雨過後的動物們會急於覓食,明天過來收網時應該會有所收穫吧……
阿木一邊想著,一邊走到崖邊的石頭上坐下,看著村子的方向怔怔出神。往日綠油油的天地,現在幹上去光禿禿的,沒有一絲生氣。
「立春發芽,雨水萌動,驚蟄醒來,春分和諧,清明潔凈,穀雨滋養,小暑求定,大暑深居……冬雪夏雨,春華秋實,萬物的生老病死自有其規律和輪迴,人當然也不能例外。」就在阿木發愣之際,一個熟悉的聲影突然從身後傳來。
阿木扭頭看去,先是一頭半大的野豬撲騰在旁邊,接著宇文拓便大大咧咧地走過來坐在了自己身邊。
「師傅。」阿木低聲叫到。
「嗯,就像你眼前所見,枯萎是必然的,失去的永遠不能再回來,那是我們逃避不了的真相,只能寄希望於安詳的結束,暫新的開始。」宇文拓幽幽地說道。
「太姥姥她,是不是快不行了?」阿木聽后雙眼濕潤道,「這幾天我呆在家裡發現她東西吃的好少,話也不多,人看起來也沒有前段時間精神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宇文拓嘆了口氣道,「生老病死嘛,誰都逃不掉。人或許可以逃避現實,但卻無法拒絕成長。」
「我知道,可是我無法想象沒有太姥姥會是什麼樣子?我以前總是想著快快長大,變得有用,能夠幫到太姥姥和母親,可自從太姥姥病倒后,我卻希望自己慢點長大,慢點長大,時間最好能停下來,或者回到過去。這樣一來,我就能多陪陪太姥姥了……」阿木面露痛苦道。
「唉……生離死別,等你經歷多了,就知道再正常不過了。」宇文拓似有感觸地說道。
「師傅……」阿木哭著投入宇文拓的懷抱中。
「沒事,沒事,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宇文拓先是一愣,然後輕撫著阿木因抽泣而顫抖的身軀,看向越升越高的太陽。
秋天確實是狩獵的好季節,阿木基本上天天都有所收穫。可他回去卻時常會看到武老太無精打采地靠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景象連連嘆氣。
阿玉則暗中準備著後事,早在今年初她便已經託人定做好了棺材,按高大夫徒弟的話說,武老太這個冬天恐怕很難熬過去。
秋日無疑是澄明的,澄明中卻又有些無名的感傷。尤其秋風蕭瑟時,葉子開始片片掉落,呈現出生命正在消逝的一面。然而一場一場的秋雨,一日深似一日的秋寒,更是將人的心緒拉得很低很沉。
阿木一家三口間的交談跟著少了許多,心境逐漸變得哀婉淡薄,對於遲早會到來的事情,既不願想,更不願提。
十一月十六日的時候,阿木如同往日一般在山裡狩獵,他昨天並沒有回家,而是住在師傅那裡,準備在多攢一些獸皮,好拿到鎮里去賣。
時近中午,除了昨天的陷阱中有隻麂子外,阿木也就打了一隻野兔,他看了看天色又瞅了瞅對面的山巒,正在考慮要不要去更遠的地方試試。
可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突然閃到了阿木前面,就如同憑空出現的一般。
阿木定睛一看,竟是師傅宇文拓。
「師傅……」阿木察覺宇文拓面色凝重,便低低叫了一聲,心中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
「阿木,你現在立即跟我回村,李文興剛剛跑來說你太姥姥恐怕不行了。」宇文拓沉聲說道。
「啊……」阿木聽後身體一抖,沒能發應過來。倒是隨著他手上勁一松,受傷的兔子立即重獲自由,瘸著腿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