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懷樂從興和茶樓出來的時候,兜里裝滿了錢,總計十八萬。

  這是賣命錢!

  為社團辦事兒,自然要領安家費,這次情況特殊,屬於公私合辦。

  這相當於一份合同,這十八萬現鈔,只不過是訂金而已。

  成了,飛黃騰達。

  輸了,暴屍街頭。

  一個月之內,辦了芋頭彪,這是麒麟給出的期限。

  成了,他林懷樂,就是荃灣的話事人。

  不成,也就別埋怨社團不頂你。

  「阿樂,我是你拜門大佬,別說我不挺你。」

  「我手裡有把好刀,是歐洲頂尖的制刀大師,仿照德國禮賓刀做的。」

  「說是加入了什麼合金,我一次沒有用過,送你了。」

  「至於打仔,我給你,你也不一定能招呼動。」

  「回頭我讓人送二十萬去和升,不管是借兵,還是嗮馬,應該都夠你用一陣子的!」

  梅姐同茶館中的叔父輩打完招呼,便帶著爛鬼傑走出門。

  見林懷樂還在門口等候,立刻大方地送了一大筆銀鈔給他。

  都是老狐狸!

  林懷樂心中暗自苦笑一聲。

  二十萬港紙,的確不是一筆小數目,加上自己身上的十八萬,也算是小有家財了。

  玩一個二流小明星,風流一夜才兩萬塊。

  要是囤樓,也能搞它個三四間。

  可這點錢用來曬馬,杯水車薪,就連曬猴都不夠!

  出工不出力的每天八十塊,出工又出力的一百五十塊。

  擔保費,傷葬費,醫館費,筆筆都得他的頭上。

  而且這幫站街仔,大部分都是童黨,出來賺零花錢的,一打就散,戰鬥力接近,約定於負十。

  要不直接帶人All-in一波,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能借兵的字型大小屈指可數,義群不出九龍城寨,字母幫死要錢。

  三十八萬,只夠請兩個紅棍,還得是沒有大佬、契爺支持的紅棍,沒有地盤,靠拚命為生的那種不入流的貨色。

  「謝謝,大佬!」

  蚊子肉也是肉,況且林懷樂跟梅姐的感情,也不是那麼深厚,能拿出真金白銀挺他,已經是天大的情分。

  梅姐點點頭,便上了自己的捷豹,爛鬼傑摁了一下喇叭,梅姐一行人就離開了和興茶樓的地界。

  爛鬼傑邊開車,邊看後視鏡,開出去幾米之後,才抱怨道:「表姐,我眼饞你那把禮賓刀好久了。」

  「你怎麼送給少爺樂,這個軟腳蝦?」。

  「干咩?」

  「你拿刀干咩啊?」

  「嗮馬砍人有范東,大D他們,你上什麼手?」

  「上次讓你去上海城談數,要不是大D趕到,你早讓人砍成肉泥了。」

  「我表姑,也就是你老母,現在一定抱著你的靈排位,哭天摸地的。」

  「有空別總打麻雀,去拳館練練拳,你是我的頭馬,別真到場面上拉稀!」

  梅姐掏出口紅,補了一下嘴上的妝,恨鐵不成鋼的痛罵道。

  爛鬼傑被罵的抬不起頭,上海城的事兒,是字母幫孝字頭的人不地道。

  說是談數,到地方就要喊打喊殺,自己就帶幾個小弟,哪能鎮得住場面。

  也多虧了大D,要不然,自己就去見地下見得短命老豆了。

  林懷樂目送著梅姐離去,坐回車上,點燃一個香煙,想著破局之法。

  長毛一直在車裡坐著,不知道三樓發生了什麼,但見樂哥一臉愁容,也沒有開口詢問,車中只能聽到發動機的轟鳴聲。

  「老豆手下還有多少人?」

  林懷樂把一整支煙抽完,把頭靠在椅背上,無奈地問道。

  「都是些臭西,雙林叔沒了,都跑出去過檔,現在就剩一些十五六的童黨,還在撐場面。」

  「姑爺仔、馬夫都跑光了!」

  「沒有一個願意給雙林叔出頭的!」

  長毛一想到這裡,就破口大罵這幫白眼狼。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

  這本就是不變的真理!

  人死一場空,說多了也沒有用!

  現在想想,雙龍林這一輩子還蠻失敗的,兒子不爭氣,老婆在外面偷漢,賣力送上位的結拜兄弟,也不幫忙報仇。

  真是失敗!

  「老豆,這個仇,我幫你報,也算幫前身盡孝了!」

  林懷樂心裡嘟囔了一句,繼續思考,如何幹了芋頭彪。

  兩人開車回到和升,剛下車,就發現麻雀館的門口,聚集了十幾個身上描龍畫虎的爛仔。

  「濱個是少爺樂?」

  這群爛仔中,走出一個領頭的,對著兩人大喊道。

  「我就是,干咩?」

  聽到有人叫自己,林懷樂遲疑一下,把手插進上衣口袋中,握緊裡面的防身匕首。

  「我是恐龍。」

  「金叔請你吃宵夜,晚上去尖沙咀的拳館,見他老人家!」

  恐龍見正主回來了,也沒有進和升,只是將來意說明,便帶著手下離開了。

  林懷樂看著人離去,也把揣在上衣兜里的手,抽了出來,低著頭,走進了和升。

  賭狗們繼續打著麻雀,雀館內還是煙霧繚繞,大呼小叫,跟離開之前,別無二樣。

  林懷樂帶著長毛徑直上了二樓,進了他暫時居住的房間,把口袋中的幾摞千元銀鈔扔到床上。

  「樂哥,你從那裡圈出怎麼多錢?」

  「你是去搶渣打?還是搶滙豐了?」

  長毛第一次見怎麼多錢,眼睛當時就直了,大呼小叫的喊道。

  他老豆是保安,晚上去碼頭搬貨,老母是風扇廠的計件工,加在一起,一個月就掙個千八百塊。

  家裡兄妹多,靠這點錢吃飯,全家早就餓死了。

  長毛的老母見孩子們吃不飽,穿不暖,一年到頭都沒有一件新衣服穿。

  只能一咬牙,就拉下臉面下骨場(偽足療保健),當骨妹,這才供的起長毛和弟弟妹妹們讀書識字。

  長毛不是讀書的材料,便跟著林懷樂瞎混,每個月往學校賣點散煙,收入也可以,起碼比進工廠,當牛馬掙的多,時不時還能補貼家裡一點。

  在港島人心中,進社團,就是找了一份工作。

  大佬就是老闆,社團就是公司,準時開工,到點領錢,社團絕不拖欠工資。

  例如現在,長毛就可以從林懷樂手中領取工資,和興和的四九,照例可以從社團每月支走兩千塊。

  當然,前提是你得上社團的花名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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