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狡猾的太監

  「什麼!死了!」張淵大驚失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全然不像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

  「案子還沒審清楚呢!」次輔袁復也是一臉驚訝。

  已經預料到了幾位閣老的反應,楚牧一臉嚴肅的嘆了口氣,道:「朕剛聽說也是嚇了一跳,馬彪昨晚突然毒發,雖然四維門的神醫及時治療,但還是回天乏術,  哎……」

  張淵不依不饒的問道:「此事蹊蹺!四維門得付責任,趕快放他們交出馬彪屍體好好查驗!」

  「張閣老莫急,朕已經命令孟達即刻轉交馬彪屍體給刑部!」楚牧安撫道。

  袁復趕緊站了起來問道:「陛下,那些和馬彪牽連的官員呢?」

  「次輔放心,他們還好好的!」楚牧說道。

  「陛下,四維門連馬彪都保不住,臣要求將牽連的官員全部移交刑部!他們可不能再出事了!否則馬彪的案子就成死案了!」張淵拱手說道。

  楚牧蹙眉假裝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道:「閣老說的有理,朕待會就下令讓四維門將他們移交刑部!」

  即使皇帝允諾了自己的建議,可張淵依舊一臉不悅,轉臉看著首輔,可這位大爺一言不發跟個石頭一樣端坐在那裡。

  竇鼎之聽說馬彪死了,一點也沒生氣反而感到慶幸,本來馬彪和那些被牽連的官員大多屬於他的四句派,他巴不得這案子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過他也有一絲疑慮,馬彪突然就死了,到底是自己毒發,還是楚牧讓他毒發。想到這裡竇鼎之緩緩抬起頭看著一臉愁容的楚牧。

  可瞬間后張淵那張不悅的老臉出現在了竇鼎之的視野中。

  「首輔還醒著呢!醒著是不是得說兩句!」張淵瞪大了眼睛損道。

  竇鼎之瞥了老冤家一眼,緩緩地說道:「陛下剛剛登基,就出了馬彪這檔子事,已然鬧出不少風波。現在他死了,我看也是好事!」

  「好事?」張淵質問道:「首輔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這麼大的案子,  您是想大事化了么?有人在京郊刺殺親王,  在朝中製造混亂,  能這麼就了了么?」

  袁復罕見的幫腔道:「張閣老說得對!這事不能就這麼了了!馬彪的同黨一定要全部挖出了,一個都不能放過!」

  太后和袁復都準備利用馬彪這案子打擊首輔,豈能容許這事就這麼大事給化沒了。

  可袁復的幫腔張淵一點不領情,回道:「次輔說我說的對!我卻覺得你說的很不對!現在的重點是馬彪的同黨么?是背後搞鬼的西原!」

  習慣於嘆氣幫腔的高光義,本來已經「哎」出了口,可聽到西原馬上把調子拉了起來「哎~」。

  本來半溫不火的竇鼎之也蹙眉看著老冤家,道:「現在議的是馬彪的案子,怎麼還把西原扯出來了!」

  「首輔這話就有意思了!當時陛下已經分析出馬彪這事背後可能是西原搞的鬼,現在忘了么?」張淵對著楚牧拱手說道。

  「我當然沒忘,但你也說了可能背後是西原,也可能不是!現在馬彪死了,真相到底為何猶未可知,當從長計議!」竇鼎之回道。

  「又是從長計議!人家都埋伏到朝中了,還從長計議!」張淵火氣又冒了上來。

  竇鼎之也不示弱,問道:「那張大人意下如何?發兵討伐之?」

  「本來便該伐之!我堂堂大文還能懼怕西原么!」張淵說著往前走了一步。

  竇鼎之豈是認慫之人,你敢向前一步,我就走三步!兩人直接就頂上了。

  「書生意氣!」竇鼎之大聲喊道。

  張淵冷笑道:「老頭子書生了一輩子,慶幸自己還意氣著!不像某些人,當年也是意氣風發,  如今卻成了瞻前顧後的懦夫!」

  看著兩位重臣在那對峙,楚牧一臉愁容,假裝起身想勸,起到一半又坐了下來,捂著額頭唉聲嘆氣。

  其實他一點也不哀愁,看到幾位閣老並不總是意見一致,他高興還來不及。而且這火又沒燒到自己身上了,萬一去勸了,兩個人要他表態那才是朕麻煩了。

  看到皇帝無可奈何的嘆氣,最愛嘆氣的高光義只好挺身而出,上前勸道:「兩位都冷靜,咱們就事論事么!」

  「現在就是在論事,論一論首輔對西原是什麼態度!」張淵怒目說道。

  「哼!我對西原什麼態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做對大文有利!」竇鼎之不甘示弱的喊道。

  這種局面袁復也不好裝傻,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其實二位說的都有道理!」

  「你少在這和稀泥!大是大非面前說這不咸不淡的話,我看你也是懦夫!」

  袁復是沒想到張淵這火怎麼一下燒到自己身上來了,一下火氣也上來了,道:「張大人可以說我懦夫!但真要討伐西原,糧草何來?現在國庫什麼情況在座都知道,真要打必然就得增加稅負,我就怕到時候又有人大仁大義的為民喉舌,說什麼百姓苦民不聊生的輕巧話!」

  袁復這話並不是胡亂指責,因為這就是二十多年前張淵攔住武宗御駕時大聲疾呼的,當時張淵的原話是「勝,陛下功百姓苦,不勝,眾將責百姓更苦!」

  眼看現場有些失控,楚牧終於站起身來,說道:「罷了!諸公先坐下,有話大家好好說,都是為了大文,不要傷了和氣!」

  皇帝雖然從頭到尾都在那不發一言,可發話了終歸是要給面子的,繼位閣老拱手遵命,坐回了各自的位子。

  但張淵依舊一臉不悅,而且瞪著眼看著楚牧,他很不滿意這場爭論皇帝一直冷眼旁觀,沒有自己的立場。

  過了片刻,竇鼎之平復了心情,忽然說道:「陛下,臣剛才雖然和張大人有些爭執,但這是議事時經常發生的,請陛下莫怪!」

  楚牧微笑著點了點頭。我才不怪呢,你們倆在我面前掐了好幾次了,早就習慣了。

  「其實張大人說的有道理,對於西原我們得早做打算!」竇鼎之說著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張淵,張淵見狀點頭算是回應。

  竇鼎之早就摸清楚了老冤家的路數,典型的吃軟不硬。

  「不過臣以為現在卻不是對西原出手的好時候,一是剛才次輔所言,帑藏空虛難以支撐一場大戰!其次陛下剛剛登基,一切當以平穩為上,不好大動干戈!您說呢,張大人!」竇鼎之語氣平和的問道。

  張淵點了點頭道:「淵自知此刻並非與西原算賬的好時候,只是不想馬彪這事就這麼稀里糊塗的過去!對西原也得要早做打算!」

  「嗯,其實還有一點,剛才大家說我是想大事化了,沒錯,我確實這麼想的!」竇鼎之坦然的說道,在座的人皆吃了一驚。

  「因為太丟人了!我堂堂大文的刑部侍郎居然被西原控制,還在朝中搞出了這麼多風波!諸位試想,這傳出去我大文豈不是成了笑話!」竇鼎之說著環顧四周,另外三位大臣被他說的一臉嚴肅的點頭贊同。

  一個國家尤其是權利的最高層,一定要保持權威,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權威是國家正常運行的根源之一。

  在座的閣老們當然知道,一旦這事真傳出去,必然會損害國家乃至皇帝的權威,於國不利!

  「所以我主張馬彪案不宜擴大,更不能定性為西原的陰謀!」竇鼎之頓了一瞬繼續道:「但西原我們得開始多加註意做好準備,大文泱泱大國,不出手則矣出手便得是雷霆之擊,將西原徹底打服!」

  這一番有理有據的話一說,另外三位閣老誰也沒法反對,雖然他們各自心中都還有盤算。

  楚牧冷眼旁觀,不禁佩服竇鼎之的水平,這一番話兼顧面子和裡子、大道理和現實,任誰也不好反對,輕而易舉的達到了將馬彪案大事化了的目的。

  這也正是楚牧的目的,其實今天他回宮前已經讓孟達派人提前將馬彪之死告知了首輔,並轉達自己希望馬彪案到底為止的想法,楚牧知道首輔也是一樣的想法。

  而且提前告知竇鼎之,也是隱隱的傳遞了自己的信任。被提前告知和開會才知曉,這種感覺肯定是不一樣的。

  果然竇鼎之說完轉身回座之時,趁機對楚牧點了點頭,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做作,卻是一個善意的回應。

  本來楚牧以為今日的小朝會圓滿落幕,但他還是太年輕了。

  剛剛達成共識的內閣,沒一會兒又因為誰來替補那些被馬彪牽連的官員吵了起來。

  而且出乎楚牧意料的,他們吵得比剛才還起勁。

  殊不知馬彪案的如何處理是大是大非的面子問題,而這些空缺的官職的歸屬才是現實的裡子問題。

  比起面子,裡子有時候才是最重要的!

  一個時辰里,老當益壯的張淵先後大戰袁復和竇鼎之,積極的舉薦清流派的年輕官員上位。

  高光義唉聲嘆氣的左勸又勸,一副和事佬的樣子,但也趁機提了幾個故鄉的官員希望能被重用。

  最後幾個老頭爭的面紅耳赤,都望向在一旁一直看熱鬧的楚牧。

  「陛下,刑部除了這麼大的事,必須從外面往裡面塞人,打破固有的格局,方才能杜絕再出馬彪這種人啊!」袁復拱手說道。

  「這話說的還算是有些道理,臣推薦幾位飽學正直之士,陛下請看……」說著張淵就掏出來一份名單。

  「此言差矣,現在朝廷需要的是能幹事的人,不是那些空談的讀書人!」竇鼎之對於張淵居然事前不商量,準備推薦那些清流頗為不滿。

  高光義一聲嘆息「哎!還是請陛下定奪吧!」

  楚牧看著四人期待的眼神,覺得很好笑。

  你們不是喜歡限制我么?還要否決朕決定的權利!現在要我表態?我才不呢!

  「哎,朕年輕尚淺,對於這些人事的事還不了解!倉促表態於國不利!朕覺得誰來遞補這些位子,還是諸位商量出個所以然來,你們達成一致了,想來就是最好的安排!」楚牧一臉誠懇的說道。

  楚牧的想法很明確,這份名單他同意誰的,都會得罪一邊,乾脆誰都不同意!你們不是喜歡爭么,那你們就爭去吧,讓你們爭夠了妥協出意見來,再來找我!

  ……

  御書房議事剛剛結束,一名小太監便奉李正之命前來坤德宮彙報。

  今日多雲,不喜陽光的太后難得出來散步,便在院子邊走邊聽小太監複述小朝的情況。

  「你是說皇帝最後誰也沒答應?」太后看著眼前盛開的鮮花卻沒有半點喜悅之情,冷冷的問道。

  小太監趕緊回答:「是的!陛下讓閣老們回去商量出個結果來再來找他!後來說餓了,就離開御書房了!」

  太后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往前走,小太監以為沒事了,拱手道:「奴才告退了!」

  「伱們李公公呢?」太后突然發問。

  「李公公?他一直跟在陛下身邊,不好分身所以派奴才來了!」

  「皇帝和李公公關係怎麼樣?」太后問道。

  小太監一時無言,他不知道太后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敢輕易作答。

  一旁的秦坤輕聲說了一句:「太後面前,不要多想,只管實話實說!」

  「是!陛下好像不太喜歡李公公,總對他沒個好臉!」小太監如是說道。

  「皇帝跟哪個太監或者宮女親近一些?」太后又問道。

  小太監想了想道:「之前李公公不在,毛愚毛公公侍奉陛下,陛下好像還算滿意,今天看陛下好像對管膳食的錢陶公公態度也還不錯!」

  太後點了點頭,秦坤一擺手讓小太監離開了。

  「毛愚和錢陶你熟么?」

  秦坤趕緊回道:「回太后,錢陶過去一直是在慈安宮當差,而那個毛愚資歷不深,和哪個宮都沒有什麼淵源!」

  太后聽完走到一處花圃,看見地上有一支花已經垂下看來是要死了,微微一蹙眉。

  秦坤感激說道:「奴才失職,待會就讓人鏟了,換上新花!」

  太后抬手一指:「同樣一塊地,有的花開的好好的,這一朵卻垂垂將死!」

  秦坤不動太后之意也不敢隨便接茬。

  「李正還算忠心,可惜死活在皇帝那塊地里開不了花。」太后冷冷的說道。

  楚牧剛進宮,李正便被安排在其左右,可楚牧一直對他不感冒,什麼事都防著他。

  太后希望搞清楚皇帝每天見了誰,說了什麼,看了什麼東西,最好還能了解楚牧想了什麼,可李正所知甚少,早已經讓太後有些不滿。

  「李正還是忠心於太后的!」秦坤也知道李正辦事不力,所以只能從忠心方面幫著他說話。

  「這花先留著吧!能不能開花就看他的造化了!」太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垂花。

  ………………

  李正並不知道太后在等著看他的造化,他倒是很感嘆錢陶的造化很好。

  一連兩天,也不知是楚牧心情好還是后廚換了人,每一頓飯楚牧都吃的很高興,而且用膳的時候還讓錢陶陪在左右,介紹每一道菜。

  「陛下,這是用剛釣上來的鱖魚,用猛火烹炸,再澆上香甜的料汁,酥脆帶著酸甜!您快嘗嘗!」錢陶熱情的夾了一筷子放到了楚牧的碗中。

  小八自然是沒人給他夾,但他毫不在意,自己夾了一大塊直接塞進嘴裡,頓時一臉感動,感覺驢肉都不香了。

  看著楚牧沒出息的樣子,不就是個松鼠鱖魚么!雖然瞧不上小八,但楚牧也得裝作驚為天人的樣子。

  「哎呀!朕還沒吃過這樣的魚!再給朕夾點!」

  錢陶一看皇帝滿意,趕緊把鱖魚腹部炸的最好的一塊夾了過來,道:「陛下,您喜歡這口味,奴才以後讓御膳房多做些這一類的菜!」

  「好好!朕喜歡!李正給賞!」楚牧高興的說道。

  李正強作歡笑道:「陛下,您喜歡吃固然好!可這甜的東西吃多了可不太……」

  楚牧沒等他吐出象牙便瞪了一眼這條狗,道:「朕謝謝李公公操心了!」

  聽著皇帝不悅的語氣李正也不好多言,趕緊閉上嘴賠笑。

  「誒,錢陶,你管膳食,茶你懂么?」楚牧問道。

  錢陶趕緊拱手道:「陛下,奴才起初在慈安宮,便是給太皇太后煮茶的!」

  「哦!那太好了!待會吃完你便給朕煮一道茶,朕要嘗嘗你的手藝!」楚牧笑著說道。

  「是,待會奴才撤了膳食,便給陛下煮!」

  「你就專門煮茶,李正,你待會把這些撤了!」楚牧隨口一說。

  片刻之後,李正指揮著小太監清理吃剩的菜,錢陶端來了剛煮好的茶,看見楚牧已經回到西暖閣,便要端進去。

  李正看見走了過來,道:「你負責煮茶就行,我伺候陛下品鑒!」

  錢陶惹不起李正,雖不服氣也只得將茶遞給李正。

  可李正還沒端住茶,楚牧的喊聲便傳來了,道:「錢陶茶好了么?」

  「回陛下,花了!」

  「你端進來,李正你去弄點點心進來!」楚牧又喊道。

  李正咬著牙將茶還給了錢陶,回道:「遵命!」

  錢陶如同一個勝利者接過茶,恭敬的送進了西暖閣。

  楚牧一品連連稱讚,道:「不愧是給太皇太后煮茶的!」

  「謝陛下誇獎!」

  「誒,你在慈安宮待了幾年啊?」楚牧看似隨口問道。

  「回陛下,得有十二三年了!」錢陶想了想回道。

  楚牧看了看門外,小聲問道:「誒,你認識黎陽郡主么?」

  錢陶本來微笑的臉一下就僵住了,結結巴巴的道:「黎陽……黎陽郡主?奴才不是很熟!」

  楚牧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道:「哦,好吧!」

  「陛下認識郡主么?」錢陶試探的問道。

  修身殿外,李正正趴在窗下一臉得意。

  他早就感覺楚牧最近親近錢陶很奇怪,天天就是那些菜怎麼突然就吃的盡興了!

  而且剛才明顯是故意支走自己,李正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所以便趴在了窗下探探情況,想不到還真聽到了意外驚喜!

  原來是為了相好的黎陽郡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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