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滴答…滴答…滴答…
耳畔聽到的是秒針在鍾盤裏行走的聲音,鼻子嗅到的卻是消毒水的味道。
又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簾,白色床單跟被子,都是…白色的…
蕭一寒躺在病床上睜開眼入目的都是這些,眼睛隻能微眯,看到的東西還是有點模糊不清。
腦袋除了暈就是疼,這模樣真的太狼狽了。
蕭一寒動了動手指,手撐在床邊勉強還能爬起來,他坐在床邊使勁甩了甩腦袋。
這裏不像醫院,倒像是個醫務室,地方也不大,周圍一片安靜。
他…怎麽來這的?
誰…送他來的?
剛要問有沒有人,幹澀的嗓子卻使他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依靠著模糊不清的視線,伸手去勾桌子上的水,抓住水的下一秒就往嘴裏灌,不要命的灌,一口氣喝完幹咳了兩聲,嗓子舒服了。
他抬頭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圓形古鍾。
哦…忘了他現在看不清東西。
他摸了摸兩邊的口袋,沒有手機,穿好鞋子站起來在桌子上才找到了手機。
他揉了揉眼睛試圖能看清上麵的信息,但還是要靠你眯眼睛才能看清一點,好像都是大辰的。
電話,短信,占滿了他整個手機。
他是特別想到回個電話或者信息,但昏昏沉沉的腦袋卻不允許他這麽做。
依舊模糊不清的雙目,又暈又疼的腦袋,整個人特別不好受。
蕭一寒放棄的把手機扔到床上,手再腦袋上捶了捶,唉聲歎氣的躺回床上,“大辰,你現在打通電話來吧,我保證秒接。”
老天跟突然對他好了似得,這話剛說完還沒三秒手機就響了。
蕭一寒翻了個身摸到手機,說秒接就是秒接,“喂?大辰,是你麽?”
“你沒備注麽?”辰墨說。
蕭一寒愣了愣,捂住話筒拿遠手機清了清嗓子,“不…不是,手機突然摔了,號碼什麽的全沒了。”
他不想跟辰墨說其實是因為他看不清上麵的字,語氣勁量恢複到平常說話的聲音。
“所以才沒接到我電話是麽?你現在在哪?”辰墨不冷不熱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啊,我現在在外麵,手機不壞了麽,我修手機呢,我等會兒就回去,”蕭一寒盤坐在床上拿著手機傻笑。
“等會是多久?”辰墨問。
“我已經弄好了,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呢,”蕭一寒從床上爬起來套好鞋子,視線的模糊讓他連走個路都難,隻能慢吞吞的,“快了,我現在坐上車了,等會兒就到了,先不說了啊。”
聊的越多就越容易穿幫,最好的辦法隻能掛了電話,然後再回家。
他現在就是半個瞎子,走路都是要靠摸得半瞎子,李強那一拳打的是真狠,不是對著他腦仁揍就是太陽穴。
平時三分鍾不到的路,今天硬是讓他多走出了五六分鍾,開門的那一刻模糊的視線卻撞上了一個人。
“你不是說你已經坐上車了麽?”辰墨手插在口袋裏,臉上沒有表情,眼不眨的盯著他。
那一刻他隻覺得尷尬,更多的是…辰墨知道他撒了謊,還是當著他麵撒的謊,真是打臉!
他現在連看辰墨的五官都不清,剛剛的那一瞬間全都是憑著心和感覺走的。
辰墨應該是不知道他眼睛看不清的事吧,所以現在也還是不能讓他知道。
“你什麽時候來的?”蕭一寒彎起眼角笑了笑,他現在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會穿幫他看不清的事實。
煩躁了!
“打電話那會兒,”辰墨從他旁邊走進去,“你還站那幹嘛?不是回家麽?收拾收拾啊。”
“哦…來了,”蕭一寒撓了撓頭發,剛轉身走了一步就被拌了個正著。
“酒喝多了?多大的人了,走路都能絆到,”辰墨歎了口氣走過去拉他起來,轉身又開始整理書包床單什麽的。
可這人要是衰起來吧,真就不是一般的倒黴,這辰墨剛把他拉起來,沒走幾步又被腳下的白色布條給拌了個狗吃屎。
真想說,誰他媽這麽缺德。
辰墨扔下手機的書包跑過去,皺起眉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不清?”
“沒…沒有,真就是不小心的,”蕭一寒心虛的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對了,你把我送過來的?”
“不是,一個學長在廁所外麵發現你的,之後才打電話通知的我,”辰墨一直盯著他雙眼看,盯的他心裏都有點發慌。
“哦…那什麽,不是要回家嘛,現在就回,”蕭一寒走過去接過扔在地上的書包甩在肩上。
“那是我的書包,”他這剛掛起來的笑容,就因辰墨冷不丁的這句打破。
這接下來該怎麽圓下去…才能不穿幫…謊言一旦有了,你就得一直想辦法圓下去。
“我知道啊,我兩個一塊兒背,”蕭一寒臉上重新掛起笑容,順手又拎起另一個書包,我怎麽這麽聰明。
“你當我是傻子麽?啊?”辰墨站在原地握緊拳頭盯著他看。
心慌加心虛瞬間填滿他的內心,穿幫了!聰明你個蛋。
蕭一寒撓了撓頭,現在的氣氛有點糟糕,他放下兩個書包揚起嘴角朝辰墨笑了笑,“沒多大事,就一時的,等會兒就好了,咱先回家成麽?”
“老子警告你,老子不開心的時候,你別跟我嬉皮笑臉的,因為你一笑,我也想笑,我會很尷尬的,知道麽,”辰墨抓著他肩膀眼睛瞪著他,這也是第一次這麽吼他。
蕭一寒眯起眼睛摸了摸辰墨的臉頰,隨後一把抱住他,“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還不行嘛,我不是怕你擔心嘛。”
“你這樣我更擔心,以後別這樣了,不好受,”辰墨悶聲道,“本來也是幫我擋的,現在這樣我更不好受。”
“好,以後都不這樣了,”蕭一寒放開辰墨,“哎!我現在又是個半瞎子了,還是個黏上你的半瞎子。”
“那我隻能認了阿,”辰墨說,“傻兒子,咱先去醫院看看,眼睛可不是小事。”
“好,都聽你的,”蕭一寒五指扣住辰墨的五指,雖然是他主動牽的手吧,但帶頭走的還得是辰墨。
他現在可是個半瞎子阿…
一切的一切不管是他想的複雜了,還是想的簡單了,現在好像都那麽不重要了。
不用刻意去裝,不用刻意隱瞞,不用想著怎麽把撒的謊繼續圓下去。
辰墨還是沒跟他提起揍黃毛的事,就像他也沒向辰墨提黃毛的事一樣。
或者辰墨再他掛了電話時就知道了,又或者辰墨找他的時候在別人口中就聽到了。
他現在跟辰墨就跟說好了的默契一樣,不提,不說,不問。
辰墨帶著他從學校到醫院,一路上也沒說過幾句話,但手卻一刻也沒送開過。
對於他這種上午剛興奮的辦完手續出院,傍晚又來的傷員,不僅他無奈,連幫他處理傷口的小護士也是特別無奈。
他這還真不是一般的倒黴,一棍子在腦袋上敲出個洞不說,現在連眼睛都遭殃了。
幫他重新上藥弄繃帶的小護士,手法雖和上午的一樣小心翼翼,但臉上卻沒有上午的笑容。
從幫他摘下繃帶開始就一直皺緊眉頭,兩隻眼睛恨不得黏上他傷口上。
“怎麽了?”辰墨站在一旁問。
小護士搖了搖頭歎氣,語氣也是帶著微怒,“這上午不還挺好的嘛,這才半天不到怎麽還整發炎了。”
“不小心弄的,很嚴重麽?”蕭一寒問。
“發炎了?傷口我叫醫護室的醫生處理過了啊,”辰墨皺眉道。
“應該也隻是簡單處理,而且頭部這藥可不能亂用,”小護士解釋道。
“有點糟糕,”小護士一圈一圈的在他頭上繞著繃帶,“你這接下來可不能再這麽不小心了。”
“知道知道,對了,我這眼睛看東西怎麽也模糊不清的?”蕭一寒問。
“模糊不清?”小護士給他包紮好,整理著鐵盤子裏的東西,“這你得去腦科看看,眼睛不是小事。”
“麻煩了,謝謝,”蕭一寒跟辰墨異口同聲道。
小護士朝他倆笑了笑也沒多留,畢竟小護士們都是很忙的。
蕭一寒不光是頭部的傷口被包紮好了,連臉上的小傷口也被小護士處理的妥妥當當。
蕭一寒拉了拉辰墨垂下來的食指,還沒等他開口,辰墨就拉著他往腦科部走。
一天去腦科部兩次的估計也就他,上午剛看過現在就又來了,估計進去肯定少不了二貨醫生的調遣。
腦科部難得的沒什麽人,他跟辰墨也就不用等,辰墨牽著他直接推門進去。
剛進去還以為沒人呢,往裏走了走才見到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顧醫生,睡得死沉的全然不知有人進來。
蕭一寒走過去在辦公桌上敲了敲,“醒醒,還做生意麽。”
敲桌子的聲音瞬間傳進顧景的耳朵裏,刺耳的咚咚立馬把他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坐好,抬頭看著他倆,“又是你們倆,你這逛的有點頻繁啊。”
“清醒沒啊,清醒了給我瞅瞅眼睛,”蕭一寒指著雙眼,“模糊的看不清楚。”
“過去躺著,”顧景難得的沒在繼續調遣他,估計是睡的有點懵,起來走到機器旁邊還再不停打哈欠。
“你這醫生當的還行,”辰墨話雖是對顧景說的,但眼睛卻是一刻不離的盯在蕭一寒身上。
“不行啊,醫生當久了也很累,”顧景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
辰墨看了看懶散中透著職業本能的顧景,笑而不語。
這是蕭一寒第二次躺到機器上了,但這次卻沒有第一次的緊張,心靜如水的躺上去,心靜如水的從上麵下來。
顧景也還是同樣在電腦前弄著圖片,表情跟幫他處理傷口的小護士一樣緊皺眉頭。
“你這估計沒一個多星期沒得好了,”顧景食指在電腦圖片上畫著圈,“淤血壓住了神經處,所以才導致看不清東西,等淤血散了就沒事了。”
“嗬…這淤血可真會玩,”蕭一寒摸了摸後腦勺,都被揍錯位了。
“打架的?”顧景看了看他。
“你怎麽不去當賽半仙去啊,”蕭一寒一把勾住辰墨脖子,“咋回家,反正沒多大事,回家繼續養著。”
“給你燉隻雞補補?”辰墨說。
“隻能吃清淡的,”顧景在後麵補充了句。
“就你話多,”蕭一寒不滿的回頭,隨後跟著辰墨一塊兒離開腦科部。
這腦子包紮上藥了,眼睛也得到了準確的答複,接下來就剩好好養著了。
半瞎子阿…去哪都不方便…不過有辰墨在呢。
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