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一下午的時間，買買手機，帶辰墨逛逛市區，又是耗了個精光。
蕭一寒帶著辰墨從小學部逛到高中，C市沒有A市那麽大，但夕陽西下後的熱鬧街道卻不比A市差。
來往的人流跟約好時間地點似得，一到那個點全都湧了出來，原本冷清的街上瞬間人滿為患。
各家燈火通明，小夥計站在門口呦嗬著，使出吃奶勁介紹店裏的頭牌菜。
蕭一寒跟辰墨剛出了商店門，就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還是位臉色鐵臭的不速之客。
“你怎麽找到這來的？”蕭一寒看著來人，也不等那人回答，說完他就拉著辰墨自顧自的離開，完全當沒看見。
“蕭一寒！”不速之客其實就是蕭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憤怒道，“回家有話問你。”
“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了，你還是回去好好供著家裏的那尊菩薩吧，”蕭一寒嘲諷道。
“我的話你都不聽了是吧？你不嫌在大街上吵架丟人，我這張老臉還要，”蕭原背過手，不等蕭一寒反駁，沒走幾步又回過頭說，“帶上你旁邊那位。”
這話一出，蕭一寒心裏咯噔一下，怎麽還扯到辰墨身上了？
辰墨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說，“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而蕭一寒此時想的，不是辰墨跟他回去的事，而是，蕭原為什麽要點名讓他帶上辰墨，據他所知，蕭原並不認識辰墨才對。
而且，他也沒跟蕭原提起過辰墨，更沒有跟蕭原說起他跟辰墨的關係。
一路上的平靜氣氛詭異的可怕，等蕭一寒回過神來，就已經踏進門檻了，這個上午憤然離開，晚間又回來的所謂家。
“回來啦，飯…”開門的張燕笑容在看到蕭一寒時停住在了臉上，隨後又不得不掛了回去繼續道，“飯已經做好了。”
“恩，多配雙碗筷，”蕭原去廚房洗完手直徑坐到了桌邊，抬頭看了看依舊現在門口的兩人說道，“別站著了，坐下來吃飯。”
“有話直說，”蕭一寒開口道。
“吃完飯再說，”蕭原執意道。
蕭一寒拉著辰墨隻好一塊兒坐到飯桌上，可這屁股剛挨到椅子，就看見顯然精心打扮的張曦邁著小碎步嬌羞的出來。
張曦坐在蕭一寒和辰墨倆的對麵，平時的那股囂張勁完全衝沒影了，眼睛還有一下沒一下的看辰墨。
“你叫什麽名字？”蕭原突然問道。
“叔叔，我叫辰墨，”辰墨禮貌道。
“恩，”蕭原點了點頭，又自顧自的開始吃起來。
一旁張燕剛坐下就被張曦給踩了一腳，拿著筷子換上了副笑臉，站起來彎腰夾了個丸子給辰墨，笑道：“辰墨是吧，來來，嚐嚐這個。”
“謝謝，”辰墨拿碗接住，筷子剛夾住碗裏的丸子時，手心就被人捏了一下，他隻好捏了回去。
“好吃就多吃點，”張燕笑道。
張曦拿起筷子看了辰墨一眼，伸長手臂就又給辰墨夾了幾個放進他碗裏，隨後又立馬收回手說：“多…多吃點。”
“謝謝，”辰墨說。
“誰讓你給他夾菜了？”蕭一寒看著一係列動作冷聲道，別以為他不知道張曦打什麽主意。
蕭一寒的這零下的話音剛說出口，張曦拿筷子的手一抖，又演起了瑪麗蘇，說：“我…我隻是他愛吃就多吃點。”
“夾回去，”蕭一寒冰冷的聲線完全沒有一絲溫度。
“夠了！”蕭原一拍桌子瞪著坐在桌上的幾個人，最後把視線停在張燕身上，“把小曦帶回房間，我有事要問一寒。”
“哦…好，”張燕站起來拉了一下張曦，沒拉動，又拉了一下一巴掌拍在她後背上，這才拉動了，張曦雖不情願，但也不得不跟著張燕回房間。
蕭原放下筷子，直徑坐在沙發上抽起煙，粗糙的兩指夾住細條的煙頭，一口接著一口，整個人顯得特別疲憊，煙圈也是一口接著一口，被吐出來漂浮在空中然後散去。
“趁還年輕，你們分開吧，”蕭原的這句沒來由的話，蕭一寒給聽懵了。
什麽叫趁還年輕，什麽叫分開，什麽意思？
蕭一寒和辰墨站起來走到沙發旁，就這麽看著坐著的蕭原，蕭一寒壓製住心中可怕的想法說道，“把話說清楚。”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蕭原把剩下的半截煙按進煙灰缸裏，抬起頭看蕭一寒，“你們都是男人，根本就沒有什麽愛情可言，隻是一時的不理智，趁還年輕趁早分開，免得之後…”
“之後什麽？你叫我回來就是要說這個？”蕭一寒氣憤道，“那我告訴你，不可能。”
一旁的辰墨皺了下眉頭，開口道，“叔叔，我跟…”
“你別叫我叔叔，要麽你離開我兒子，要麽我就是死也不會讓我兒子跟你一個男人在一起，”蕭原說，“男人跟男人，你們也不嫌惡心。”
“哼…惡心？有你跟領回來的那母女倆惡心？”蕭一寒冷笑道。
“要不是小曦說，今天下午看到你跟…”蕭原緊皺眉頭，手指在蕭一寒和辰墨之間來回慌，最後又使勁甩了下去，“你們下午幹了什麽你們知道。”
“不就是親嘴麽？我還上床了呢，”蕭一寒冰冷的聲線再次懟上蕭原的話語，但迎來的一巴掌可不會再讓他得逞。
蕭一寒抓住揮來的手掌，說：“讓你打一次就夠了，還能讓你打第二次麽，你真當我傻呢。”
“逆子…逆子！”蕭原顫抖的手指向蕭一寒的鼻子，另一隻手捂住胸口，過了許久才咆哮出來，“我怎麽就養了你這麽個逆子，什麽時候跟這個男人斷幹淨了，什麽時候回家。”
“家？你現在才跟我說家？從李蘭離開開始，從你決定要娶那個女人開始，就已經不是了，就已經沒有什麽家可言了，”蕭一寒緊握拳頭憤怒道。
“不孝子，這麽多年供你吃穿，現在翅膀硬了，都敢跟勞資這樣說話了是吧，”蕭原站起來拿起煙灰缸就朝旁邊砸去，對準蕭一寒砸去。
辰墨見勢，在煙灰缸脫離手指的那刻，就立馬抱住蕭一寒，與此同時陶瓷的煙灰缸剛好砸到了他背上，估計得淤青。
“大辰！”蕭一寒嚇得連問，“砸到哪裏了？哪裏疼？”
“沒事，不疼，”辰墨強忍著後背的難受，搖了搖頭。
這一連環的動作過後，再怎麽壓製怒火的蕭一寒也是時候爆發，怎麽動他都可以，但他就是不允許有人動辰墨一根毫毛。
蕭一寒把辰墨拉到身後，一腳踹在茶幾上，上麵的杯子也隨之桌子的晃動而東倒西歪，裝著茶水的也滾到了地上打破散落一地。
“你還砸上癮了是麽？”蕭一寒彎腰撿起地上的煙灰缸，把玩了兩下，隨後猛的朝自己頭上砸去，液體瞬間又從傷口處留了出來，從額頭到眼角，從眼角滑過臉頰。
“一寒！”辰墨心跳在蕭一寒砸去的那刻，一下子提到了心眼裏，渾身血液都倒流了一下。
蕭一寒扔掉手裏的煙灰缸，抬頭紅著眼瞪著蕭原，依舊冰冷的聲音，依舊冷厲的目光，說：“夠麽？”
“瘋子，瘋子，你給我滾，”蕭原捂著胸口，跌坐在沙發上，兩眼緊閉嘴裏不停吞吐著呼吸。
蕭一寒目光轉向從臥室內探出頭的母女倆，當著她們的麵，抄起手邊的花瓶，猛的砸到地上。
他在門還沒關上那刻，隱約還能聽到張燕刺耳的聲音從裏麵傳來，不是問蕭原怎麽了，而是在鬼叫。
“我的花瓶！”
等蕭一寒和辰墨又回到賓館，他倆之間的氣氛也沒打破，和一路上一樣的沉浸。
辰墨一回到賓館就把蕭一寒按到床邊，然後小心的撕掉他頭上的紗布，拿起棉棒開始處理血跡，沒有赤怒，沒有指責，隻是不停地幫他處理傷口。
蕭一寒這回就算再疼也沒發出聲，整個房間安靜的不像話。
等辰墨給他包紮完了之後就準備收拾殘局，蕭一寒一把按住整理東西的手，抬頭看他。
“衣服脫了我看看，”蕭一寒說。
辰墨看了看他，丟下手裏的東西，站在他麵前把上衣脫了個精光，纖瘦的身材呈現在他眼前。
當然，最先入目是那塊礙眼的淤青，隱約還能看到點血痕。
蕭一寒伸手摸了摸，喃喃道：“淤青了，剛好砸頸椎骨上了，疼麽？”
“還好，”辰墨搖了搖頭，淤青肯定是沒蕭一寒流血的傷口疼的。
“坐過來，我給你擦點藥油，”蕭一寒拍了拍旁邊的位子，站起來找到了藥油才坐了回去。
五指有四指是按在辰墨後背上的，輕輕的觸碰在骨頭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按重了。
“你…要不要聽故事，”蕭一寒說。
“好，”辰墨毫不猶豫道。
“從前有個小男孩兒，黑瘦黑瘦的，突然有一天…”
突然有一天，那個小男孩兒生病了，高燒不退可把父母急壞了，三天兩頭就得往醫院跑一趟，那裏的醫院建議讓小男孩兒住院，但是他們拒絕了，原因就是他們沒錢。
小男孩兒的病情雖然沒有好轉，但也好在沒有嚴重，就一直處於不好不壞的狀態，直到有一天，小男孩兒半夜爬起來聽到客廳的爭吵聲…
“我受夠了！離婚協議你已經簽了，孩子是你要求要的，現在也應該是你帶他才對。”
“你這說的什麽話，離婚了他就不是你兒子了？要是到處我知道他會生病，還會一直不好，我怎麽可能會要。”
“照你這麽說，你現在是想反悔？”
“我現在什麽也不想了，你走可以啊，把你兜裏的那比錢留下。”
“憑什麽？上麵寫你名字了？房子孩子我什麽都沒得到，我帶點錢怎麽了？”
“那我把孩子給你，你把錢留下。”
“你瞧瞧，你這是人說的話麽？我跟你說，要錢，門都沒有。”
“那你總不能看著我跟孩子餓死吧？”
“這我可就管不著了，你不還有這棟房子嘛。”
“我就算在窮，也不會賣房子的。”
“隨便你，明天我就搬走。”
“你不能這麽狠心！”
“我不狠心，吃苦受累就是我自己。”
客廳爭吵的兩個人不知道小男孩在聽，可小男孩沒有流下一滴眼淚，更沒有跑去訴說，而是爬回床榻上繼續睡覺。
從那天起，小男孩的病情好像都在慢慢好轉，但也從那天之後很久，小男孩都沒見到過媽媽了，去學校也經常會小朋友被指著鼻子說‘你媽媽跟人跑了’或者又是‘你這個沒媽的孩子’，那時候小男孩也才十歲。
之後的之後隨著小男孩的漸漸長大，唯一的親人，也就是小男孩的父親，每天都在拚命的賺錢，有時候一個月甚至兩三個月，小男孩都見不到人影，漸漸地小男孩習慣了，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
小男孩越長越大，也越來越好強，因為他知道，隻有這樣才不會被人指著鼻子罵，後來小男孩發現了可以見到父親的方法，就是在學校闖禍，這樣老師就是叫家長，這樣小男孩就能見到父親了，但之後很久，這個方法好像失靈了。
小男孩不在嚐試下去了，可是直到所謂的父親領回來一個女人，一個表裏不一的女人，還有一個裝模作樣比他小五歲的小女孩兒，小男孩才明白。
“他努力守護這麽的家，就要被人占據了，”蕭一寒手指不停在辰墨後背按摩，又繼續道，“但是小男孩不願意，就這樣，每天爭吵占據了他們父子之間最多的時間，幾乎一見麵就是吵架。”
“我不過是個野孩子罷了，十年前被媽拋棄，十年後又被爹拋棄的野孩子而已，”蕭一寒自嘲道。
“你不是，我說你不是，你就必須不是，”辰墨轉過頭盯著他，“你還有我，你還有小晏，從今往後，你不再是一個人。”
“恩，”蕭一寒說完這麽多，自始至終都沒有落過一滴淚，習慣了，還是麻木了，誰知道呢。
“我…”辰墨話剛脫口就覺得嗓子有什麽東西拉住了一樣，難受，難受到都快無法呼吸了，一隻手伏在床邊一隻手掐住脖子，過了會兒又覺得手臂癢到渾身癢。
“大辰！大辰你怎麽了？”蕭一寒嚇得一把抱起辰墨，抓住他的雙手不讓他四處撓，在擼起袖子的那刻，看到的不在是白皙肌膚，而是一塊一塊紅斑點爬滿上麵，有些地方被辰墨撓的腫脹的都快破皮了。
“難…難受…”辰墨吸了口冷氣才把話說完整，整個身體癢的他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