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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冷嗖嗖的天氣,終於邁入了十二月半多,還有幾天就是平安夜,不再是穿著外套就可以出去浪的天氣了,而是裹上棉襖都要縮成球的天氣。


  這十幾天來都很平靜,平靜到之前發生的事隻是個過場,可能就因為太過平靜,所以暴風雨總是在後麵吧。


  本是寧靜無聲的房間,突然想起了一串英文歌曲,歌聲加上振動聲不斷,聲音來源於矮小的床頭櫃上麵的那部手機。


  歌聲過了許久都沒有停的意思,時間也是過了許久,才有一雙修長骨指分明的手從被窩裏伸出來,碰掉櫃子上的打火機才拿到了手機。


  “喂?”聲音隔著厚重的被窩顯得更加悶沉,這句之後又是許久都沒在有說話的聲音,如果不是隔著被窩,靠近一點就能聽到從聽筒那邊傳過來的說話聲音。


  “什麽?”這句很大,幾乎是用吼的,但剛睡醒有些沙啞的嗓子不允許他在繼續大聲下去。


  蕭一寒掀開被子猛的坐起來,拿在手裏的電話換了隻手接,另一隻手抓了把頭發就打了個彎拿起來床頭櫃上的煙,從裏麵抽了根叼在嘴裏,摸索了半天才從地上找到了打火機。


  他光著膀子靠在床頭猛吸了口煙吐出煙圈,兩指夾走嘴上的煙才又扯起仍舊沙啞的嗓子,說:“不是說沒那麽快麽?”


  “什麽事沒那麽快?”辰墨的話音隔著被子傳過來,先冒出來的卻是一條白皙的胳膊搭在被子上,緊接著才是頂著亂發的腦袋。


  “我媽…自殺了,”蕭一寒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承認了說出了李蘭這個媽,手裏的電話不知道掛沒掛掉,上身卻先彎曲起來雙手抱住頭,看不清表情。


  辰墨原本撓頭發的手頓住了,挪動身子慢慢坐了起來,一樣的光著膀子靠在床頭。


  他往蕭一寒身旁湊近,一隻手抬起卻停頓在了蕭一寒的後背上方,轉個彎換了個方向,摟住蕭一寒的肩膀整個上身貼了過去。


  這個姿勢維持了很久,久的讓辰墨光裸的上身都有點僵,但還不等他換個姿勢,蕭一寒低著頭的腦袋就靠了過來,而原本蕭一寒用整顆腦袋掩蓋住的那塊被子,不知何時早已濕了一片,淡色的被子花紋因為淚水的浸濕顯得更豔。


  原本寧靜的房間隨之傳遍了嗚咽聲,那是從喉嚨發出來,卻抿緊嘴不讓發出更大聲的哭泣聲。


  蕭一寒哭的像個啞聲的孩子一般,眉頭一直都是緊皺起來的,撕心裂肺咬緊牙關的哭,眼淚像流水般往外湧,從眼角流到下巴在繼續流到辰墨的肩膀上。


  那種從母親拋棄離開,到怨恨了解真相,再到徹底失去母親的滋味,心髒像被人徒手撕裂開了一樣,但卻聞不到一點血腥味。


  蕭一寒把下巴擱在辰墨的肩膀上,雙手雙腳也全都纏上了辰墨,哭腔聲帶著沙啞,哽咽道:“大辰…大辰…我媽…她死了…死了…她又不要我了,明明說好要一輩子圓下去的,她騙我…她又騙我,大辰…你說…早知如此,何必要讓我知道真相…何必最後…她撒手離開卻讓我這樣難受。”


  “阿姨沒有撇下你,她隻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辰墨倒吸了口冷氣,伸長手臂勾住被子使勁往前拉,蓋住他和蕭一寒的上身。


  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發泄完了,又是這樣的姿勢保持了許久,陰冷的天氣不在有陽光照射進來。


  蕭一寒終於動了動腿,低下頭抹掉淚痕,撤回坐在了床邊,光著膀子背對著辰墨,嗓子變得更加沙啞,“我想…去醫院看看。”


  李蘭不讓蕭一寒去看她,這麽久,在生命還沒徹底結束的期間,李蘭卻給自己做了個了斷,摘掉了氧氣罩拔掉了身上的管子,連最後一刻是個什麽表情都不讓蕭一寒看到。


  或許…是徹底對一生結束的解脫,還是依舊帶著愧疚之心解脫,擺脫了蕭原,擺脫了孟國江,最終卻敗給了自己。


  洗漱穿戴好,沉重的心情影響了蕭一寒的所有情緒,最後的最後,卻隻能看到躺在床榻上李蘭冰冷的屍體。


  他沒埋怨過李蘭,從李蘭走的第二年就已經沒有了,之前也隻是慪氣,可現在卻連慪氣的機會都沒有了。


  蕭一寒在踏進醫院的門檻時,又整理了一遍情緒,回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辰墨,使勁扯起嘴角笑了笑。


  “醜死了,”辰墨心疼又調遣道。


  蕭一寒直徑前往之前的病房,這回是連機械聲都沒有的寧靜,進去時裏麵還有個穿白大褂的醫生。


  “請節哀!”那醫生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鏡,往後退了幾步讓出床邊的位子。


  蕭一寒每踏進一步,就覺得腦海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灌輸進去一樣,全是關於李蘭的,從兒時寵愛,到現在的冷嘲熱諷,腳下跟綁了大石頭一樣沉重。


  他走到床邊彎下腰,有些顫抖得手掀開了白色被子的一角,越掀越大,直到露出個頭來才頓住手下。


  入目的是李蘭那張早已蒼白冰冷的臉龐,沒有氧氣罩,沒有七七八八管子,嘴角還帶著一抹笑,幹淨的像個天使。


  “葬了吧,”蕭一寒合上被子不在多看一眼,這時候卻冷靜的不像話,沒有一絲起伏的聲線仍舊帶著沙啞,看了看醫生說,“今天。”


  “好的!李女士之前也是這個意思,”那醫生在自帶的藍色夾本上翻了翻,然後遞給蕭一寒,“看一下沒問題的話,在這邊簽下字。”


  蕭一寒拿著藍色夾本,拿在手裏的筆先是一頓,隨後連看都不看就直接簽上了名字。


  陰冷的今天,早已分不清早上中午,現在連呼出來的氣都有點帶霧。


  隨便吃了幾口辰墨從外麵買回來的盒飯,又是一場漫長的等待,忘記他和辰墨是什麽時候來的了,但等他打開手機看時間的時候,卻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了。


  凍得有些僵的手使勁互搓塞進口袋裏,等捂熱了口袋,又抓著辰墨的手塞了進去,從醫院到火葬場,一直就這樣幹等著。


  李蘭的死訊隻有他和辰墨知道,想著要不要告訴孟淼,離那件事這麽久,孟蕊除了吃飯多餘的時間都是坐在床邊發呆,不再是那個大大咧咧我行我素的女孩了。


  蕭一寒坐在椅子上拿著手機猶豫不決。


  “告訴吧,”辰墨這句無疑是為他的猶豫做出了選擇,隨後又聽辰墨繼續道,“至於來不來…”


  “好,”蕭一寒抬頭看了眼辰墨,又低頭翻起電話簿裏的號碼打了過去,“喂?”


  “喂,哥,什麽事?”孟淼說。


  “我…我是想說你要不要來看我媽最後一眼,”蕭一寒吞吐了口涼氣,靠在椅子上仰起頭盯著白色牆壁。


  這句之後那頭就沒了音,緊接著傳來的就是電話掛斷的聲音,大約半個多小時,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剛進病房,走廊邊就穿來不停奔跑的腳步聲。


  差不多兩分鍾左右,穿著單薄上衣的孟淼出現在了他們麵前,手撐在膝蓋上彎下腰喘著粗氣。


  “阿…阿姨呢?”孟淼上氣不接下氣的開口道。


  “裏麵,”蕭一寒指了指病房內,這時間應該弄好了。


  孟淼一鼓作氣的衝進去手伏在門上,入目的卻剛好是醫護人員拉上黑色拉鏈。


  孟淼走過去蹲在地上阻止了繼續往上拉的手,他拿著拉鏈頭慢慢往下拉開,李蘭蒼白的麵孔再次呈現在眼前。


  “辛苦了一輩子,到頭來,卻是以這種形式來結束,我爸對不起你,我卻在沒機會償還,”孟淼喃喃道。


  拉上拉鏈,看著工作人員把屍體抬去殯儀車,漫長的等待已不差在多等一個小時,從抬著擔架的兩個人,到抱著盒子的一個人,全程也不過幾個小時。


  工作人員在遞給蕭一寒時,他伸出來的手又是一頓,抱住盒子撫摸著上麵的名字,李蘭,他的母親,寵了他十年又騙了他十年的媽。


  約半個小時後,換上黑色喪服,他才跟辰墨坐上了去往墓地的喪車,沒有多大的仗勢和場麵,這可能是醫院以來最單調的一次葬禮。


  李蘭好像什麽東西都準備好了一樣,隻等著一個人為她送終罷了,她給自己買的是一塊,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墓地,一半被樹蔭遮住,一半暴露在太陽底下。


  三四點的風更加陰冷起來,墓碑前兩個人站著一人蹲著,始終都沒有一個人開口說過一句話。


  凍得腿有些發僵時,蕭一寒才慢吞吞的站了起來,剛要開口說話,卻發現發不出聲音,是因為許久沒說話還是因為凍得,使勁幹咳了幾聲才好了那麽一點。


  “要去…看看辰軒麽?”辰墨停下腳步回頭猶豫道。


  “他…”蕭一寒幹澀嗓子剛出聲就刺的發疼,沒在繼續說下去,隻是點了點頭示意。


  “我在這等你們吧,”孟淼開口道。


  “好,”蕭一寒和辰墨一致的點了點頭說。


  辰墨口中一直說的辰軒離李蘭不遠,墓碑上的照片笑的很燦爛,也很青澀,石碑上還放了一束花,看著倒像是剛放不久。


  “應該是他生前女朋友放的,聽說比他大幾歲,出車禍那天,我也隻見過那女孩一麵而已,這麽多年,還是會隔三差五的送花過來陪他,”辰墨說,“聽說那女孩家境挺好的,辰軒十五六歲的年紀,那女孩應該有十八|九歲的樣子。”


  “這麽多年來,我都很自責,你臨走前還開玩笑說,等我找到了喜歡的人,一定要帶過來給你看看,”辰墨蹲下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說:“辰軒,今天我把人帶過來了,恩,我喜歡的人。”


  “嗨!辰軒,我叫蕭一寒,雖然咱倆互相都不認識,但是能讓大辰惦記這麽久的,說真的我還真挺吃醋的,但我還是要謝謝你,長得像算不算一種緣分呢?”蕭一寒敞開心扉道。


  “辰軒,不管來多少次,我還是要跟你說對不起,”辰墨倒抽吞吐了口冷氣說,“還有…謝謝你。”


  “你是?”


  突然插|進來的聲音打斷了辰墨的回憶,聲音是個女人的,還帶著點不可思議在裏麵。


  蕭一寒和辰墨一致望過去時,也都是挺驚訝的,大眼瞪小眼的收不回的驚訝。


  麵前的女人手裏捧著一束鮮花,酒紅色的長發被剛剛紮在後麵,凹凸有致的身材被緊致的西裝裙包裹住展現出來,沒有了濃妝豔抹,今天隻是淡妝,顯得不那麽憔悴的淡妝。


  “你…就是辰軒…生前的女朋友?”辰墨不可置信的問道。


  麵前這個曾被蕭一寒拒絕喝酒的女人,竟然會是辰軒生前的女朋友,世界到底是有多小。


  “薑玉陽的姐姐?”蕭一寒扯動起生疼的嗓子驚訝道。


  “恩,你好,我叫薑玉晴,”薑玉晴說,“之前不是有意冒犯。”


  “是因為我和他有幾分相似麽?”蕭一寒問。


  “恩,對不起,”薑玉晴說。


  “沒關係,應該是我跟你說對不起才是,”蕭一寒客氣道。


  “你…這麽多年,一直都會過來麽?”辰墨問。


  “恩,不過,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我就要走了,出國走走,”薑玉晴點了點頭說。


  “一路順風,還有…謝謝!”辰墨說,“我們…就先走了。”


  蕭一寒和辰墨剛走到道路上,回頭看過去時,薑玉晴已經俯身蹲下了,輕輕的把手裏的鮮花放到了石碑前,白皙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冰冷的石碑,雖是背對著他們的,但也能看得出薑玉晴此刻露出的溫柔笑臉。


  於那時酒吧裏的人不同,褪去濃妝,也隻不過是個借酒消愁的女人罷了,出國?四五年了吧,是該放一放的時候了。


  路過李蘭墓碑旁的時候沒看見孟淼,抬頭看去時卻見他靠在車邊也正看著他倆,坐上回去的車輛,褪去黑色的喪服,卻褪不去這份沉重的心。


  車內,孟淼獨自靠在窗邊發呆,蕭一寒摟著辰墨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天沒多少的奔波,卻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覺蒙到了醫院,又從醫院坐車回到了家。


  蕭一寒和辰墨開門看到的就是蹲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辰晏,而對麵卻關門聲到現在一直都是靜悄悄的,緊接著就是一聲帶著哭泣聲的大吼。


  蕭一寒聽著立馬開門衝到對麵,看見的卻是跪在茶幾前的孟淼,手裏緊緊攥著張紙條,他伸手拽過紙條細細看去。


  “怪不得她不跟我去醫院,怪不得…對不起,”孟淼跪在地上雙手捂住臉,但也還是掩蓋不住從眼角留下來的淚水。


  孟蕊,走了。


  去了哪裏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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