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二天起來時拉開窗簾,看到的卻是白茫茫一片,從天空飄下來的雪花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有些樹枝因為支撐不住上麵的積雪而紛紛垂了下來。
樓下的那位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站在那的,頭頂和肩膀上都覆蓋了一層積雪,蕭一寒站在窗戶邊看了許久才拉上了窗簾。
昨夜辰墨因為那場噩夢之後幾乎都沒怎麽睡,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合上了眼睛。
蕭一寒輕手輕腳的走進浴室內,刷牙漱口完就開始弄熱水洗臉,兩手撐在池邊抬頭看向鏡子內的自己。
他原以為他會比辰墨和孟淼好一點,但看著鏡子中胡子有些長,臉色甚至憔悴的自己,才知道原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蕭一寒把擰幹的毛巾蓋在臉上仰起頭,溫熱的蒸氣滲入皮膚的每一個毛孔,他深歎了口氣才把毛巾摘下來,拿著櫃子裏的刮胡刀就開始剃胡子。
刮幹淨洗幹淨了之後又照了照鏡子才滿意,拿著另一隻幹頭的牙刷在上麵擠好牙膏,隨便撥弄了兩下發型就朝廚房走去。
蕭一寒站在廚灶前正忙的熱火朝天的,突然從客廳發出來的大喊聲,嚇得他差點手抖把勺子扔鍋裏。
“寒哥!”
“在!”蕭一寒條件反射應答,放下勺子從廚房門探出頭,就見辰墨邊從房間跑了出來,邊把衣服往身上套,連蹦帶跳的跑進浴室,又是一陣的慌亂。
“怎麽了這是?火急火燎的,”蕭一寒回頭看了眼慢慢煮的粥,就朝浴室走去靠在門邊,“到底什麽事?”
辰墨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三兩下刷完牙漱口,來著水龍頭也不管是熱水還是冷水直接拿來洗臉,等把毛巾從臉上拽下來時才開口說:“醫院打電話來說,小晏醒了,我得趕緊過去。”
“真的?”蕭一寒一振,隨後就跑進廚房說,“等等,等粥弄好了一塊兒去。”
“我先過去,等會煮好了你直接送過來不就得了,”辰墨手指插|進發根抓了兩把頭發,跑到鞋架旁邊就開始穿鞋,“我先過去了啊。”
“哎,等…”蕭一寒剛放下勺子跑出去看時,哪還有辰墨的身影,留下的隻剩回蕩在耳邊的關門聲,盯著關閉的門嘴邊呢喃道,“應該…不會那麽巧的吧。”
雖然他嘴上這麽說,但心裏著實還是有些擔心的,生怕嚴梓焱的話靈驗了,眼皮突然不停的猛跳讓他心裏更是沒底。
之後他幹脆直接把火開大點,剛一徹底煮好了就立馬給盛進保溫盒裏,還是有點燙手的。
蕭一寒把裝好的保溫盒放到桌上,就跑到房間裏套了件大衣拎著飯盒就出門,這人越是急有些事情就越不讓你如意。
今天的電梯也不知道怎麽了,按了半天也沒個動靜,沒壞卻一直卡在了高層,沒準又是哪家小孩子亂按了。
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又看了看依舊沒動靜的電梯,索性直接走樓梯算了,瞬間整條樓層傳遍了他踩樓梯的腳步聲,走出樓梯口時他還特地回頭朝電梯那邊看了眼。
Fuck!!!
一定是有人故意這麽整他的,要不然怎麽他剛走下樓,電梯就已經停在了他們那個樓層了呢。
蕭一寒深歎了口氣,搓了搓冰冷的手掌,一隻手插|進大衣口袋裏,一隻手拎著飯盒,一腳踩進積雪中時發出的吱聲讓他忍不住抬起另一隻腳踩在了上麵。
從他踩的第一腳上去開始,一眼望去就是一條條辰墨留下來的足記,一直伸沿至小區門口拐彎。
蕭一寒沿著辰墨的足記一直往前走,走到一半時又折了回來,踏進潔白的積雪中又繼續走,一直走到一棵被大雪掩蓋住的大樹下才停住。
“什麽時候來的?”看著麵色蒼白就連嘴唇都有點被凍發紫的喬桑榆,心裏還是有些佩服的,再怎麽說,也還是個女孩子。
“半夜,”喬桑榆說話的聲音有些發顫,就連轉個頭看他也都是僵硬的,頭上帶著的帽子上一層雪花,若不是衣服的顏色,遠遠看去還真像一尊雪人。
“何苦?”蕭一寒舉起保溫盒遞到她麵前,“抱著暖暖,我家還有點粥,上去吃點暖下胃。”
“不用了,謝謝,”喬桑榆仰起頭看向二樓,“我說過,什麽時候告訴我,我就什麽時候走,說到做到。”
“昨天你為什麽猶豫?是在想到底是喜歡還是愛麽?”蕭一寒問。
“都不是,我在想小蕊,在想她笑起來的樣子,在想每次我打籃球她都會跑過來遞給我水的樣子,”喬桑榆朝空中吐出一圈冷氣說,“沒有什麽喜歡和愛,這輩子我隻想要她。”
“是麽?相識不過幾個月,你就這麽把這輩子都要交給她?”冷清的聲音是從樓層內發出來的,帶著嘲諷冷笑又帶著嚴肅質問,也是從不知從何開始聽起的孟淼說的。
“是!”喬桑榆抿緊眉頭看向樓層內,語氣堅定道。
“小蕊要是不喜歡你了呢?你跑去,也不過一場空歡喜,”孟淼走出來一直走到她麵前說,“你喜歡她什麽?以至於讓你從半夜下雪就開始再這等我鬆口。”
“很多,”喬桑榆想到這裏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她的優點,她的缺點,她笑起來的樣子,生氣,撒嬌,高興,害羞的樣子,我都喜歡,就連她這個人都長成了我喜歡的樣子。”
“是麽?”孟淼看著麵前這個讓他都有些敬佩的女生,再說他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
“S市五星區新大街,我一天不說,你一天也不會走,索性我就賭一把吧,”孟淼盯著她的眼睛,開口道,“桑榆姐,小蕊如果願意跟你在一起的話,請你好好待她。”
喬桑榆先是一愣,隨後一把抱住孟淼,眼淚終還是忍不住流下來了,原以為孟淼一輩子都不會告訴她的,哭泣聲使她不斷抽泣,抹了把眼淚說:“謝謝!謝謝!我會的。”
喬桑榆邊笑出聲邊抹著還在不斷往下掉的眼淚,看了看孟淼又看向蕭一寒,彎起九十度的腰板道謝,帽子上和肩膀上的積雪也隨之幅度紛紛落了下來,就像此刻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一樣,忍著凍得沒知覺的腿拚命跑。
她要去找孟蕊!
“挺倔,”蕭一寒望著最後一點的背影歎了口氣說。
“感情的事,誰又能說不清,”孟淼看了看他,“你這是?去醫院麽?”
“啊?”蕭一寒兩眼一呆,手掌一拍腦門,“我這腦子,我走了啊。”
“注意安全,”孟淼說。
蕭一寒拎著保溫盒一路奔跑,站在路邊又是過了許久才打到一輛車,這場雪下的路上的出租車都少了許多,車窗上一層霧水擋住了朝外麵看的視線。
他用手掌在上麵擦了擦,今天路上的行人倒是比平時多,都是一步一個腳印的踩在雪地裏,司機離醫院不遠處就停下了車。
下車走在天橋上路過一個裹著破衣裳的老乞丐時,隨手放了張零錢在乞丐的破碗裏,剛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身後那人說道。
“今年的平安夜,怕是不太|安生嘍。”
平安夜?明天?蕭一寒捉摸不透的回過頭看去,那人依舊跪坐在那,隻是眼睛卻是睜開了,正在忙活收拾起地上的東西。
他看著準備要離開的老乞丐,返程就追了上去,開口連忙叫住那人,問:“請問,剛剛您說的那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不太|安生?”
老乞丐笑而不語的看了看他,在走到離他一米開外的地方才放聲大說:“該來的總會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是命,也是劫。”
“武俠小說看多了吧,”蕭一寒無語的翻起白眼,權當老乞丐說的都是瘋言瘋語,轉身就又加速起他那隨身的‘十一路公交車’。
外麵跟醫院內相比較還是有很大差別的,今天櫃台前沒多少人,他也終於不用在穿過人堆喊過無數次“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了。
推門進去病房時,就隻聽到儀器跳動聲,病床上的辰晏是緊閉眼的,應該是醒後又睡著了吧,卻也沒見著辰墨的蹤影,想著是去廁所了麽。
他輕輕把保溫盒放到桌子上就開門出去,空無一人的走廊讓他連找個人問問都不行,隻好多走幾步路準備去櫃台問問小護士。
蕭一寒剛走到半路就好巧不巧的遇見了辰晏的主治醫生,也正好省去跑櫃台的時間。
蕭一寒走到主治醫生麵前攔住了他的去路,開口就問:“醫生,你知道辰晏的家屬去哪了麽?我去病房時沒見著他人。”
“家屬?病人的哥哥?”醫生想了想疑惑不解道,“他沒來吧,反正我是沒看見。”
“難道不是你們打電話說病人醒了讓他過來的麽?”蕭一寒頓時緊張起來,猛的拽住醫生的手臂一個勁的問。
“打電話?我們醫院沒有打過電話給他,而且昨天那個病人也沒有醒啊,我這剛要去看看狀況來著,”主治醫生說。
“哦…謝謝!麻煩病人醒了打電話給我,”蕭一寒開始心不在焉的搭話,糟成一團的心都快要凸出來了。
不是醫院打的電話那又會是誰?
他掏出手機不停按著辰墨的號碼撥出去,使勁把心裏那團可怕的猜測壓製下去,他怕辰墨真的有個什麽萬一。
拿在手裏的電話那頭傳來的一直都是關機狀態,可他就是不信這個邪,不停地撥出去,不停地按掉,反複無數次。
他現在就跟瘋子似得滿大街的跑,不停地打電話,不停地四處張望尋找辰墨。
天空還在不停地下著雪,蕭一寒站在天橋的一頭氣喘籲籲的伏在欄杆上,冷風被他使勁吸進鼻腔內,卻因這樣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
蕭一寒抬起頭沿著欄杆慢慢走去另一頭,那個平安無事的人正站在那,他一步一步慢慢走過去然後一把抱住辰墨。
“還好你沒事,”不過虛驚一場,卻足以把他嚇得魂飛魄散,可能真的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吧。
“我能有什麽事,”辰墨語氣帶著輕笑,抱住他的手卻緊了幾分,隨後又鬆了鬆,“小寒菜,要不我們,就這樣吧。”
“什麽?”蕭一寒身子一僵,拉開點距離看著辰墨質問,“什麽意思,說清楚。”
“我們…”辰墨撇開眼神溜到嘴邊的字還沒機會繼續說下去,麵對他的卻是一拳僵硬的拳頭,直接把他揍到坐在了地上。
“你他媽有種再說一遍,辰墨,我告訴你,別以為我不敢揍你,”蕭一寒有些發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放佛下一秒就想把他生吞了一般。
蕭一寒往前走了幾步跨坐在他身上,兩手緊緊拽住他衛衣的領子,硬生生把他的整張臉拉進到麵前,說:“醫生說你壓根沒去過醫院,小辰也沒醒,我他媽剛剛就跟個瘋子似得滿大街找你,電話打不通,你他媽跑哪去了。”
“我去…見你爸爸了,他說,他見過我那個所謂的二叔,他說那個人就是個瘋子,殺人不眨眼的瘋子,你圍著我轉,早晚會出事,他還說…”辰墨說。
“讓你離我遠點兒是麽?這種老套路就不能改改麽,你以為我會怕這些?我最怕的是你出事,”蕭一寒大吼道。
“就是老套路才是最管用,”辰墨哽咽的說著說著一把抱住他,“但是我他媽後來又想想啊,不成,除了你,估計也不會有人像你這樣百般對我好,就算倒黴也要拉個墊背的。”
“我樂意當那個墊背的,”蕭一寒拍了拍他後背,兩手抓在他肩膀上把他拉起來。
“臥槽!等等,慢點兒,腿…腿麻了,”辰墨咋呼道。
蕭一寒無奈搖了搖頭,馬步式的蹲在了他麵前,拍了拍後背說:“上來,我背你。”
辰墨揚起嘴角猛的一蹦,笑道:“豬八戒背媳婦。”
“豬八戒有我這麽帥嘛,”蕭一寒輕微歪過頭揚起嘴角說。
“有啊,你啊,”辰墨笑了笑,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停一下。”
“幹嘛?”蕭一寒問。
辰墨笑而不語,一隻手一把勾住蕭一寒的脖子,另一隻手在上衣口袋裏掏了掏,把玩了兩下小耳釘才捏著蕭一寒的耳朵給他帶上,兩指在耳釘的耳朵上一彈。
“什麽時候買的?”蕭一寒問。
“過來的時候,”辰墨搓了搓手捂熱放到他臉上,“真冷。”
“是啊,真冷,”蕭一寒呼出一團霧氣又輕輕吹走,揚起的嘴角始終沒有鬆懈下來,“大辰。”
辰墨從喉嚨提好音調發出疑問,“恩?”
“看看是不是我手機響了,”蕭一寒說,“昨晚我給調震動來著。”
辰墨一隻手按在他肩膀上,一隻手伸長在他大衣口袋裏掏,電話上麵顯示的是串座機號碼,附耳聽去開口道:“喂,你好哪位?”
“喂,你好,我們是第一人民醫院的…”
辰墨拿著電話仔細聽著,蕭一寒見他始終沒在說出一句話,開口問:“誰打來的?”
“醫院!”辰墨興奮喜悅的直拍蕭一寒肩膀,“放我下來,咱跑回去。”
“跑回去是麽?”蕭一寒壞笑了一下,兩手穩穩托住辰墨膝蓋的後麵,動用起120碼的步伐背著他飛奔朝醫院跑去。
“勞資的五髒六腑要被顛倒出來啦~”辰墨在背上拚命大叫,但臉上露出的卻是最開心的表情。
“你要感到榮幸知道麽,現在可是天蓬元帥在背著你,”蕭一寒有些喘的吐著呼吸說。
“我…我感謝你全家!”辰墨被顛的往後一傾,隨後立馬兩手勾住他的脖子,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歪著頭。
還在繼續飄的雪花,迎麵撲打在蕭一寒的臉上,有些涼又有些刺骨,但還是覺得特別爽,腳下的步伐一刻也沒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