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嵐·二) 1日 周二 晴冷 (2)
年輕的時候,我也曾豪情萬丈、壯志凌雲,報考頂級名校沒有成功后,我向社會投降了。我偏安一隅,嫁夫生女,平淡隱忍。我想,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什麼胸懷抱負,什麼愛情理想,能給我填飽肚子嗎?我低頭,我忍耐,生活不就是千千萬萬個忍耐的日子組成的嗎?這一天一天的,怎麼也是過。丈夫身體健康,窮點就窮點唄,湊湊合合,怎麼不是一輩子?我要求不高,踏踏實實的,別讓身體受委屈,別讓心裡受委屈,別讓孩子受委屈。我干好我的活,你發給我工資,夠吃夠喝,攢點錢交個首付,每月還著房貸,房貸還完,這一輩子基本也就差不多了。孩子也大了,我們也老了,到時候跳跳廣場舞,東家長西家短,吃喝拉撒,兒孫醫院,這輩子基本就完結了。
原本,我就是這麼規劃的。然而,生活還是露出了猙獰的面目,並一步步把我逼向了牆角。還好,我還有我的家庭,溫暖的小窩,雖然不大,也能遮風避雨。想到這裡,我才發現早已過了下班時間,於是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我今天有點困,想得有點多,到家晚了半小時。到家后,我也只想在沙發上坐一會兒,完全沒有任何意識。
丈夫王海斌和女兒王勝男正在一起玩遊戲,看到我進門,換衣服,坐下,都沒有正眼看,因為吃雞遊戲到了最後的關鍵環節,他們緊張得要命。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肚子都餓壞了!」
「媽媽真是的!這麼晚回來,餓死了都!」
我早已經習慣了,因為我每天都在重複這個呆板可笑的操作。我戴上圍裙,開始了千篇一律的做飯流程。廚房裡還是那麼灰暗冷清,我有些麻木,還是按部就班地干起了我絲毫不感興趣的做飯。
等我把飯菜碗筷放在桌子上,把丈夫的小酒壺擺上,他們依然在激烈廝殺,完全沒有吃飯的意思。
「吃飯啦!剛才不是餓壞了嗎?」
「等等,馬上吃雞!哎喲——太可惜了!」
「再來一把?」
「再來!」
我喊了一聲,「吃飯了!」
女兒嚷了一聲,「知道啦!喊什麼喊,就你長著嘴巴!」
「剛才不是餓壞了嗎?」
「現在讓你氣得不餓了!真是的!不打了,沒心情了。吃飯去!」
我聽了這話,有點生氣。又一想,自己孩子,較啥真啊!
丈夫坐下,砸吧了一下嘴巴,「酒是糧**,越喝越年輕。好東西!」他幾乎每晚都來一壺,從來不幫我收拾什麼的。但回頭想想,都老夫老妻了,也就那麼回事了,哪有那麼多情話,哪有那麼多情趣興緻,湊湊合合往前走吧。
剛吃完,他們很快就撤離了飯桌,回歸了緊張的遊戲。
女兒說:「媽,刷碗乾淨一點成嗎?昨天我吃飯的碗,底下都有個菜葉子。」
「行,我細心點。」
「老婆,別忘了拖一下地。都兩天沒拖了。」
「嗯,我知道了。」
「媽,我襪子在廁所里,別忘了洗一下。」
「還有我內衣……」
「行啦行啦!我都知道啦!」
我知道的還有,洗碗拖地后,我還要繼續研究那個硬碟。
實際上,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丈夫和女兒需要我,滿足著我賢妻良母的虛榮心。可生活為什麼要逼我呢?可生活確實逼上來了,一步又一步;而我,卻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