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宮人
回到迎月閣的欒雲妝越想越不對勁，葉婕妤好歹在宮中佔有一席之地，說話是不會莽撞無禮的。瞧她今日說的話，若欒雲妝是進宮多年的妃嬪也就罷了，可她是才進宮的一個小小才人，底細品格什麼的都還摸不清，聽了不該聽的話……還有就是那童答應，看今日她倆的互動該是互相信任有照應的，怎麼出了殿就似乎換了個人。想不通，欒雲妝越想越糾結，不知不覺就一個姿勢托腮沉思，全然忘我。
她一回來就挑了一本詩詞在燈下坐著，拄著頭許久都不見動靜，填茶的芷若還以為主子睡著了，正猶豫要不要叫醒，現在是夏天，夜裡稍不注意就會著涼，侍寢前夕病了可不好。
欒雲妝換了個姿勢，哀嘆一聲，嚇著了芷若：「小主可是哪裡不舒服？」
「不礙事，就是今日累著了。」欒雲妝擺手示意婢女上前為其寬衣，是個面生的小宮女，看樣子才十一二歲。
「你叫什麼名字？」這人該是芷若挑的，她的貼身事物一般都由紅蓮打理，這次換個小宮女欒雲妝竟沒有半分不自在。
「奴婢桃子見過小主，小主萬福！」那名叫桃子的婢女慌忙跪下行禮。
「小主，這便是宮中還算機靈的一個，年紀小性子活潑，做事麻利勤快是個知禮的。最擅長服飾和妝容，調到小主身邊可慢慢調教。」芷若和端水進來的紅蓮對視一眼，又瞟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小宮女，笑著說。
欒雲妝擦了手洗了臉，只「嗯」了一聲作回應就不再說話。
第二日，天還未亮，芷若姑姑就來門口守著叫欒雲妝起床。宮中規定，新人進宮，要起早去伺候貴妃，然後又去長安宮給皇后請安。
這算是天啟朝孫赫繼位以來最引起爭議的事，皇后正位中宮，母儀天下，既具有實在的地位，又具有象徵意義。她統率六宮，內輔皇帝，代表著人間和諧和秩序。在宮中，除太后以外，所有女性都應聽命於皇后，每日晨昏，每月朔望，皇后要在內殿升座，接受嬪妃參拜。這本是再合理不過，可就是這個時候，貴妃硬是覺得地位不凡，位同副后的身份理應也與皇后享受著不差的待遇。
皇帝也不知是怎麼想，竟然同意了。每逢新人進宮或是晉位，第二日的晨定便要先去貴妃宮裡伺候，待貴妃收拾清楚又率著她們前往皇後宮，時辰上總是拖延，皇后在此事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皇太后和幾位朝臣也曾就此事與皇帝起過衝突，後來是珍皇太妃將事給定了下來，她曾經也是貴妃，對於張貴妃的這個提議她是歡喜得不得了。於是張貴妃就在宮中眾人的有意偏袒和放縱下，越來越嬌橫，惹了前朝後宮都對她不滿。
不過，無論她怎麼在宮中橫行霸道，無論她怎麼在後宮撒潑胡鬧，無論她怎麼想方設法地打擊皇后，甚至提高權利以博得關注，她與她的家族始終不親，皇帝就都「寵」著「縱」著。這是一個讓人看不透的事，不知道皇帝和張氏家族在打什麼啞謎。應該說是皇帝和寧王殿下，張文靜原本是給寧王選作王妃，可後來陰差陽錯地給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做了側妃。詭異的是，張氏沒有跟著這個女兒走，去攀附太子，而是繼續支持著寧王，張家也再無女兒可維繫卻依然在朝中屹立不倒。
雖然昨日已經得了恩典，但那畢竟是一個小小婕妤的恩典，與貴妃的懿旨相比都不夠看的，還是得乖乖地起床去貴妃的長信宮。昨日的恩典不過是句空話，只是希望在今日的請安里別被人一槍就斃了，有人能幫襯一把，平安無事度過。
宮女桃子拿了三套衣服來給欒雲妝挑選，欒雲妝想挑一條平常的宮裝，不出挑也不寒磣的粉衣嫩黃，活潑些的色彩。被芷若和桃子攔下，二人戰戰兢兢地跪下，是芷若猶猶豫豫地開口：「小主，今日雖然是初次覲見，穿得活潑適宜新人，不過還是要端莊隆重些。畢竟你要先去貴妃宮裡頭，而今日是皇后和貴妃頭胎未出世孩子的祭日，該是素淡些比較好。」
「果然是芷若姑姑細心，本主才進宮並不知曉這些事，勞煩姑姑費心了。」不錯，芷若已經肯用心了。欒雲妝溫聲感謝，將兩人扶起。
「這是奴婢該做的。」芷若慌忙避開，哪有讓主子扶的道理。
欒雲妝也不在意，繼續微笑著坐到梳妝台前，宮中妃嬪用的銅鏡與民間就是不同，平滑清晰。欒雲妝看了一眼妝斂盒中的首飾，朝身後的桃子說道：「就按芷若姑姑說的做吧，桃子以後就負責本主的服飾和妝容，紅蓮負責吃食一類的貼身，芷若姑姑就跟在身邊隨時提點著些，看哪做的不對的不好的可要指出來，你們認真用心，本主定然有賞。」
「多謝小主！奴婢們定不負主子期望。」三人皆福身謝恩，很快就都忙開了。
桃子眼光果然不錯，給她挑了一條淡紫色羅裙，輕紗挽臂，髮髻流雲，一支琉璃釵髮絲環繞，雙肩披一縷，飄逸勝仙。妝容淺淡，清水芙蓉，水嫩凝脂，很合欒雲妝的心意。一時開心，三人每人賞了一個小物件，芷若得了一方翠玉鐲子，晶瑩剔透，紅蓮得了一支鑲金的花簪，桃子得了一對白玉耳環。把三人樂得，好幾夜都睡不著。
不過是些小東西，欒雲妝還是給得起的，不過在某些人看來，這就是散財籠絡人心的小手段。這才進宮，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哪有那個閑錢這樣大方地打賞給人？若是送貴重了，還滿臉不在乎的，怕是要讓人懷疑其家裡做了什麼事斂財了呢。但欒雲妝偏不在意這些，要因這事去查，那就查吧。反正家裡母親和姨娘辦的莊子也不少，從小就沒怎麼省的過日子，養成這樣大手大腳的性子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