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容妝
「我不明白,欒家與皇室無冤無仇……」
「既是皇室,身為臣子,便是身不由己。」
「可是,舒皇姑姑寓意何為?」
「痴、纏、怨、恨!終是個女兒家!」許青青嘆口氣,幽幽說道。
「既然欒妹妹選定了本宮,『紅袖』便是你的警鐘,做事時刻思量。我既已點出你身邊無人,該是要聰敏些培養幾個得用的,我不插手,便是要妹妹將那本事顯一顯。李嬤嬤之仇,當是要大大做一番,否則怎麼對得起舒皇姑姑多年來對天啟朝皇室及外戚的別有用心!」
「娘娘既已知曉錐心之人,計劃當如何?」欒雲妝大驚,許青青表面功夫果然深厚,一切都在籌謀之中。
「柔嬪!」
許青青抬眼望向紅袖,又深深地望到欒雲妝的心底去,猶如一把利劍可刺破人心。
「紅袖易容術尚不成熟,恐怕早就被她識破,欒妹妹帶上紅袖去一趟忘憂宮,苦肉計與親情牌齊齊打出,莫要讓她孤軍奮戰。能籠絡過來,便多一分勝算。
「明日太后等人定會派人過來奪權,熬過開春,等著玉疆來和親咱們就與她們鬥上一斗!」
等到齊更衣隨著欒雲妝離開,金鎖才端著葯碗進入內殿,見許青青已自行起身梳妝,心下高興舀了些傳聞說與她。
「哦?看來,永樂公主出嫁並非良人啊!」
「當初是說,陳狀元才學不差,品格也好才中選駙馬。這才剛開始籌備,便鬧出侍妾生子奪害了姨娘的家宅醜事。想必舒皇姑姑也忙不過來安慰永樂公主,越是調教公主恐怕越是厭惡她。」
「說到這,忘憂宮守衛的家人處理得如何?」
「自鬧出『醜事』以後,守衛全部收押,領頭的叫唐什麼的被賜死,其餘的都發放邊疆。至於家人,拿了些慰帖,沒人敢鬧事。」
「賜死?是一個叫唐世詹的人嗎?」許青青描眉的手一頓,輕聲問。
金鎖猶豫思量一會兒,驚喜道出:「主子如何得知?」
「皇上可捨不得他死!」許青青嘲諷,唐世詹是什麼人?那是陪著皇上在霧峰待了幾年的貼身心腹,會因為一個永樂公主賜死?當真是笑話了。
如果說以前許青青不知他倆「鬧矛盾」,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看守柔嬪,謀殺柔嬪全部都是誘惑舒皇姑姑的幌子,他就是要讓舒皇姑姑淌進後宮,至於用什麼方式?血氣方剛的少年,情竇初開的少女……所有人都自詡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實際上不過是他人眼中的跳樑小丑,已經被牢牢掌控主導權而不自知。
讓舒皇姑姑以為唐世詹是她的人,引起柔嬪對左翎之死的懷疑,將矛頭轉向她,促成順嬪重新調查蘭妃之死,意圖用同樣的方法將她與「永安罪人」並罪。
人若狠下心來,便是魔鬼也比不上。
「娘娘,容嬪宮裡的芷若姑姑求見……」全福在門外攔了人通報。
金鎖驚訝:「她怎麼還沒走?」
「怎麼回事?」
「奴婢也奇怪,容嬪娘娘都走好一會兒了。」金鎖暗惱,「定是惦記著烏雞湯的事。」
「什麼雞湯?」許青青玉梳重重一放,「說話遮遮掩掩,有沒有把本宮放在眼裡?給我把舌頭擼直了麻利地說完!」
「是……是容嬪娘娘方才吩咐小廚房熱的雞湯,說是務必讓芷若端到娘娘面前。這是長安宮,容得她隨意指使,奴婢實在覺得氣憤,便攔了。」金鎖將欒雲妝的小動作掩去不提,紙條上寫的什麼,不過是讓皇后注意芷若,給拿個主意。她心想這沒什麼,畢竟她家娘娘一早便識破了她和舒皇姑姑。
金鎖不知,正是她這番舉動,成功地替欒雲妝遮掩了一次,讓皇后暫時信任她了。欒雲妝的目的已達到,在某一程度上還創造了前所未有的效果,她收拾整頓著準備帶著齊更衣去「探親」。
「讓她進來吧!」
「奴婢芷若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萬福!」
「起吧!你倒是淡然,主子都走了還不上趕著去討好,反倒聽話留在這盡責……這份心,值得眾人學習啊。」
「奴婢不敢當,只是主子吩咐之事,奴婢即便赴湯蹈火也一定盡心做好。」
「嗯,你進宮時日也不短了,欒妹妹方才與本宮提及天倫之樂,說是有些想家。可是她畢竟成了后妃,位份又低省親之事定然難做,她就希望身邊跟著的人能替她享了這福。話說,你年紀也近了,明年開春,本宮便應了你家主子請求放你出宮吧?」
芷若震驚,「娘娘使不得!」
「這是你家主子一番心意,她年紀小位份低,說話分量不足。今日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竟來求我。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虧你伺候的好,該是回去好好謝謝你家主子,別人哪有這個福氣主子親自來求情的。」許青青溫和笑言。
「不過,你年歲上卻是差了點,」許青青皺眉,沉吟,「無礙,來年永樂公主大婚是個契機。到時,去舒皇姑姑那說句話便可。」
芷若聞言,原本歡喜的心情瞬間一落千丈,那是隨便說句話舒皇姑姑就會服軟放行的?公主大婚,宮中自然要挑人陪嫁,可怎麼也輪不到她啊,她掩不住的失落語氣答道:「謝皇後娘娘大恩!」
「明年,玉疆公主便來和親,不知皇上是會將她納入後宮還是賜給誰家,到時又是人員調整。正巧你的主子有意,你便可以順勢走向外圍,話已說到此處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芷若一聽這后話,心中又燃起點點心火,忙不迭地謝恩出門,將康嬤嬤交待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主子何必給她做這份人情?」金鎖吃味埋怨,「再者,瞧今天的架勢,齊更衣怕是早就暴露了,容嬪此時來找您,心裡恐怕已經有計較了。」
「她再怎麼蹦噠,還有柔嬪牽制著,不怕她有計較就怕她是瞎貓撞著死耗子,白讓咱們費心。」
「廢棋罷了,何必抬舉她?」
「廢棋就當浪費著用,效用慢慢就能凸顯。」
……
瀟湘館
「主子,聽聞今日皇後娘娘已經能起身了,見了容嬪說了好一會兒子話。」春華將被子給蕭丹齡掩實了。
「紅蓮那賤蹄子可靠嗎?別盡傳些假消息過來。」蕭丹齡一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當即質問道。
「主子放心,她是咱們相府出去的,說話做事都經了調教。別看她表面心機淺,那都是偽裝,當初大夫人和老爺挑中她必然有過人之處。同去的幾個,屬她最出息,跟著欒家小姐進宮,還是貼身,給小姐多大方便吶。」
「出去這麼多年,人家的糧油米鹽又不是白吃的,人又有幾分姿色,就怕那惻隱之心。」
「小姐也知道她心大,更何況是那容嬪,聽說容嬪有意將幾個貼身放出宮去。」
「她身邊本就無人了如此作態是想討誰的好?」
「那主子,咱們是不是也熬點湯送去啊?」
「送什麼送?先機已被佔盡,我此時再去徒增笑話,還會落人口實,說我惺惺作態。我現在與皇后關係太僵,只能等明日隨太后等人去探望,屆時得了皇上恩典才行。」
春華默默閉嘴,盯著角落裡燒得劈啪作響的鼎爐出神。
欒雲妝回了朝暉殿,吩咐紅蓮去備吃食,將齊更衣叫到內殿。欒雲妝一臉怒容,期間齊更衣一直低頭沉思,殿里的奴才婢女見此紛紛噤聲,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引火上身。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既已暴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我為何要對你又殺又剮?你可是皇後娘娘派來的侍婢,沒犯什麼大錯,我哪敢輕易處置?
「只是,我不明白你留在我身邊是要做什麼?我可不算一步明智的棋子。」
「你與柔嬪有牽扯,要救她就必須先讓你舍不掉她!」齊更衣走了兩步,面無表情地說,「我想,容嬪娘娘絕不僅僅是這點眼光,只及嬪位,是保不了家人的!」
「我無美貌無家世又無腦……」欒雲妝自嘲,「即便是想高飛,也是無路可尋。」
「容嬪娘娘何必謙虛,你與皇上的情誼恐怕難叫人割捨呢。」齊更衣語言晦澀,話語間藏著欒雲妝都不自知的內幕?
欒雲妝實在想不起來與皇帝有什麼割扯,當初獨自上霧峰救雲飛遇到的也都是些凶神惡煞的莽漢,不曾得貴人搭救啊。更何況,先前她也說到皇帝要殺她,現在又說皇帝與她有私情,其中到底隱藏著什麼?或許,當時救治她的黃石會知道緣由,希望他是站在她這邊的呢。多年來識人不清,欒雲妝都為自己的蠢笨感到羞愧,還談什麼前程。
「你們何以自信柔嬪會站過來?」
「我了解她,她絕不會善罷甘休。特別是這世上只剩下夢兒一人,從今往後,只有朝暉殿紅袖沒有萬氏庶女。請容嬪娘娘為我祭奠那死去的靈魂!」
「你可想清楚了?」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左翎到底有何本事,讓一個個後宮女人為她不忿,萬氏當屬第一,先前一個萬美人接著齊更衣再來一個柔嬪。
那順嬪曾說,主僕不分明,有人可以母儀天下,有人卻只能卑躬屈膝受盡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