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斗的第十四天
既已經查明純妃暈倒的緣由,眾人也都各自散了。
等所有人走了之後,純妃又氣又羞,腦海里還回想著剛才顧倩倩說的那幾句話,即便她再蠢笨,這會子也反應過來,自己顯然是被顧倩倩擺了一道。
她抄起床上的玉枕,氣憤地直接摔在地上,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好一個嫻妃。」
這回嫻妃可把她害慘了,不但害得她在眾人面前丟了顏面,還讓皇后對她生出不滿。皇后素來多疑,即便是純妃為了取信於皇后,也是花費了好些心思,才讓皇后把她當做自己人。
可現在,皇后前幾日才吩咐她教導舒嬪,回頭她自己卻悄悄自作主張,節食爭寵。
皇后定然惱了,嫻妃害她不淺!
純妃咬緊了下唇,滿臉怨怒。
「果真是當久了主子,就不把自己當奴才了。」翊坤宮中,坐在榻上的富察皇后幽幽說了一句話。
左右伺候的宮女都不禁屏息凝氣,不敢多說一聲。
她們哪裡聽不出來皇後娘娘說的是誰。
這被罵為奴才的,除了景仁宮的純妃娘娘,還能有誰?
純妃娘娘出身卑微,連包衣都不是,不過是個漢女,她阿瑪更只是一個七品小官,這等官職,放在富察家族面前,連替富察家喂馬的資格都沒有。
故而進了潛邸后,純妃娘娘就一直鉚足勁兒討好她們娘娘,當日在潛邸時,娘娘的衣裳鞋襪,糕點小吃,全都是純妃一手包辦。
高貴妃甚至直接嘲諷過純妃就是她們娘娘的一個奴才。
那時候,富察皇后可是替純妃出頭,發落了說出這番話的高貴妃。
如今,她自己倒是反而提起來了。
宮女們都聽出了皇后對純妃的不喜。
「劉嬤嬤,」富察皇后垂著眸,不知思索了許久后才開口喚了一聲。
「奴婢在。」劉嬤嬤站出列來。
富察皇后平靜地說道:「舒嬪那裡缺個擅琴的宮女,你去挑選個好的,送過去。」
「諾。」劉嬤嬤答應下來。
此事看似翻篇,卻實則是在皇后和純妃中間徹底留下一道鴻溝。
純妃得知承乾宮多了一個宮女之後,臉色蒼白,皇后若是想拉攏她,則會派人讓她繼續教導舒嬪,這樣一來,這事就算是真的過去了,可現在……
她的嘴唇抖了抖,若非知道皇后這會子不想見她,她定要起身,去翊坤宮拜見皇后。
「娘娘,長春宮來人了。」含桃出聲打斷了純妃的思緒。
純妃臉上掠過一絲惱怒的神色,咳嗽了一聲,「來的什麼人?」
「是許嬤嬤。」含桃遲疑著回答道。
身為純妃心腹,含桃自然知道許嬤嬤的身份,這時候,長春宮派了許嬤嬤過來,真是不禁讓人忍不住多想。
純妃眉頭皺了皺,抿著嘴唇,勉強直起身,「讓她進來。」
等她瞧見許嬤嬤蒼白的臉色和身上背著的包袱時,她瞬間明白了顧倩倩的用意了。
顧倩倩這是知道許嬤嬤是她的人,故意把許嬤嬤打發了回來折辱她!
「她讓你來之前,可說了什麼?」純妃握緊了拳頭,臉上氣得帶著病態的嫣紅。
「嫻妃娘娘說,純妃娘娘您為了爭寵餓壞自己的身體,身旁怕是沒有什麼能替您出謀劃策的人,故而,故而讓奴婢來,來給娘娘出謀劃策。」許嬤嬤哆哆嗦嗦,結結巴巴地說出這番話來。
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
先前在長春宮聽見這番話,許嬤嬤幾乎膽子都快嚇破了。
她在嫻妃身旁伺候這麼多年,從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會被嫻妃看穿來歷。
「賤婢!」純妃氣得吐出一口血來。
身旁那些宮女的驚呼聲都彷彿隔了雲端。
純妃的這第二次暈倒,一個人也沒驚動。
故而,也沒什麼人知道長春宮的許嬤嬤去了景仁宮。
至於數個月後,景仁宮**一個老嬤嬤的事,就更加沒什麼人知曉。
輕描淡寫反將了純妃一軍,顧倩倩挽著袖子,正在書桌前臨摹著元代趙孟俯的《壽春堂記》,擱在後代,這書帖就是國寶,想看,只能在博物館里隔著防彈玻璃遠遠地瞧一眼,可現在,這名帖就擺在顧倩倩跟前,上頭還有幾個乾隆的印章。
瞧見那幾個印章時,顧倩倩就有些無奈。
這好好的字帖,平白無故蓋什麼章呢,白白地壞了一副字帖。
正這樣想著,小松子滿臉喜色地進了屋,「娘娘,李公公來宣,萬歲爺今夜傳您去伴駕。」
顧倩倩怔了怔,昨日不才去承寵過,今日又來?
她雖然詫異,但還是點了下頭,對小松子道:「本宮知道了。」
顧倩倩將寫了一半的字帖放下,要去伴駕就得梳妝打扮,這些日子顧倩倩的氣色養得好了不少,貴氣養人,一身百花穿蝶的旗服,美不勝收。
當她踏足養心殿的時候,乾隆和傅恆回來看來時,眼神中都露出驚艷的神色。
傅恆不是頭一回看見嫻妃,可這回卻是嫻妃病癒過後,他第一次真正瞧見嫻妃的美貌。
有人美貌如山中幽蘭,有人美貌如曇花綻放,但嫻妃的美貌是不同的,柔弱無骨,卻又燦若驕陽,叫人見之忘俗。
真真是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他的眼神落在嫻妃露出的白皙的脖頸上,只是一眼,就彷彿像是被燙傷了一樣,匆匆收回眼神,「陛下,奴才告退。」
「去吧,明日你再來。」乾隆對他擺了擺手,說道。
傅恆應聲而去。
顧倩倩垂著頭,但卻在傅恆走過時,用眼角的餘光飛快地掠過這位京城聞名的美男子富察傅恆,在瞧見傅恆的容貌時,顧倩倩怔了怔,心裡暗道,這美男之名倒是名副其實,怨不得乾隆這個顏狗對這個小舅子這麼照拂。
眉目俊美,寬肩窄腰,同樣一身侍衛服,別人穿在身上十足一個奴才樣,他卻是貴氣十足,行走之間有君子之風,如山間明月,又似林中青竹。
論相貌,和乾隆絲毫不相遜色。
富昌傅恆察覺到顧倩倩打量的眼神,腳步頓了頓,又迅疾地離開。
等他踏出養心殿後,只聽得身後傳來一把輕柔甜美的聲音:「萬歲爺,臣妾昨日剛寫完一份書帖,想請萬歲爺幫忙指點一二。」
顧倩倩帶著笑,纖纖細指奉上一份書帖。
她的字學得不差,但會的是草書,在楷書方面就有些遜色了。
乾隆的字說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他素來好為人師,顧倩倩跟他討教學問這一舉止,恰好合了他的心意。
聽乾隆指點了幾句之後,顧倩倩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還是萬歲爺厲害,聽了您的指點,臣妾收穫不少,下次還能不能讓您再幫忙掌掌眼?」
「當然。」乾隆笑著頷首。
顧倩倩臉上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正好滿足了乾隆的虛榮心。
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拒絕一個美貌女人的崇拜,即便是一國之君,也是如此。
瞧著萬歲爺和嫻妃有說有笑,伺候的宮女們心中羨慕不已。
那辛夷更是嫉妒得紅了眼,心裡頭不知道罵了多少句狐狸精。
但她罵的越狠,就越證明嫻妃如今的受寵。
趁著讓人傳膳的時間,顧倩倩若無其事地說到黃盡忠的事,她蹙著眉,道:「萬歲爺,黃盡忠那件事,臣妾一直記掛在心中,不知……」
她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好似有些為難該不該接著問下去。
但乾隆聞弦知雅意,立即就明白她言語未盡之意,他拍了拍顧倩倩的手,道:「黃盡忠已經交代了貪墨的事,朕判他滿門抄斬,替你出了這口氣了。」
顧倩倩唇角浮現出一絲笑意,她拿起茶壺,給乾隆倒了茶,「多謝萬歲爺,此次若非萬歲爺,臣妾怕是要白白受辱了。說起來,臣妾也算是幸運的了,至少只是吃些暗虧而已,臣妾聽說,以前有些內務府總管大臣因著和宮中娘娘有些關係,便沒少利用權力折磨宮中妃嬪,這種事說起來真是叫人難受。」
乾隆眉頭皺了皺,「有這等事?」
「空穴來風,必定有因。」顧倩倩微笑著說道。
乾隆的眼神暗了暗,這幾日皇后沒少暗示他讓劉松柏接管黃盡忠的權利,乾隆本來有些意動,可現在聽到嫻妃這話,卻是改了主意。
皇后已經是一國之後,權利夠大了,若是再由皇后的人主管內務府,那恐怕皇后就要隻手遮天了。
乾隆點了下頭,沒有多說什麼。
但顧倩倩知道,他已經改變主意了。
顧倩倩的唇角悄悄勾起,眉眼含笑。
次日,內務府佟佳大人走馬上任,接過掌管內務府總管的權利,消息傳出,各宮震驚。
瞎子都瞧得出這回總管大臣的權利,皇后是勢在必得,怎麼,到頭來卻便宜了佟佳大人那個老頑固?
「皇後娘娘,這會不會是出差錯了?」愉嬪滿臉錯愕地看著皇后。
皇后閉了閉眼睛,「昨日承寵的是嫻妃。」
愉嬪頓了頓,杏花眼睜大,「您是說是嫻妃遊說的陛下,可陛下怎麼會聽她的話呢?!」
「呵。」皇后冷笑一聲,睜眼,雙眼中滿是冷意,「你們能吹枕頭風,難道嫻妃就不能?!」
愉嬪等人愣了愣,面紅耳赤,又羞又惱,卻不敢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