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13
車裡的氛圍因為夏之銘的話,一下子變得沉悶起來。葉昭一直從後視鏡里看著他,眼裡有著明顯的關切。
正如夏之銘說的,大多數民眾都不知道確切的情況。
儘管,有不少人對政府公布的名單及死傷數據表示懷疑,並用各種邏輯分析來證明自己的猜想,掀起了不小的議論熱潮,甚至成了從老到少各種人日常聊天的主要話題。但是,大多數參與議論的人,終究不是那些數據背後直面死亡的人,他們會憤慨、會同情、會傷感、會擔憂……會有各種類似的情緒,但很少會上升到痛苦,就像面對陌生人去世和面對親友去世,人們的感受也終究不同一樣。
所以,面對夏之銘的痛苦,葉昭能夠理解,卻無法感同身受。又因為無法感同身受,於是,連安慰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不過,夏之銘也確實不需要安慰,他只是暫時需要一個可以宣洩情緒的地方,不用顧忌其他。
準確地說,葉昭周圍的人包括葉昭自己都屬於同一類人――他們內心足夠強大,果敢而無畏,或許會因為走進了岔道,造成一時的無力和茫然,但很快就能想明白,重新站起身,換個方向繼續前行。
垂著頭沉默了許久之後,夏之銘伸手在臉上狠狠搓了兩下抬起頭,他的眼裡血絲依舊,緊蹙的眉峰疲憊難掩,但是,神色看上去卻恢復了不少。
他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被一直狀似專心開車以免走錯路的聶仁衍打斷了。
「我剛才一直在想,你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兩種情況里二選一?」他雙手扶著方向盤,眼睛一直看著前面的路,聲音一如既往,低沉中透著股懶洋洋的感覺。
就是這種懶散的語氣,讓聶仁衍平日里說什麼都有種很討打的味道,似乎對什麼都漫不經心,很少有正經的時候。
不過,這一次,夏之銘一點也沒有想朝那張臉上蹬一腳的衝動,而是看著後視鏡里反射的聶仁衍的眼睛,沉默著等他繼續說下去。
「你做的兩種假設,都是上面的人給你造成的一種慣性想法,說白了,就是他們的想法罩在了你身上。要我說,你這就是公職干久了頭腦僵化鑽進死胡同了,只是轉個彎的事情而已。」
夏之銘皺眉問道:「什麼死胡同?」
聶仁衍從後視鏡里瞥了他一眼:「上面的人覺得消息不一定可信,你呢?」
一瞬間醍醐灌頂!
對啊!這麼簡單的問題,怎麼就能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夏之銘頓時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傻x!什麼那兩種情況不知道哪種更糟糕一點,都是自己給自己下的絆子!統統都是廢話!這兩天被謝頭兒勸暈了,才會被上頭丟下來的官話洗腦,按照上面人的思維走……
他跟那些上位者,所知道的所聽到的所看到的乃至所應該做的,從來都不一樣!那又為什麼要站在同一個角度去想?!
對上面的人來說,這樣的消息太多太亂,很難知道哪個是碰巧撞上的,哪個是真的可信的,他們當然只能在那兩種情況里二選一。
而對他來說就不同了,他清楚地知道消息的真實性,於是,擺在他面前的,就是這樣的選擇――安撫群眾放寬心態卻導致傷亡慘重,和提前告知消息讓大家有所準備。答案再明顯不過!又何來哪個更糟糕一說呢?
夏之銘懊惱了一會兒,就有了新的想法。他本身就不是那種完全受制於規矩的人,非常時期非常行事,被聶仁衍這麼一說,就想到了該怎麼走後面的路。
葉昭之前也被夏之銘的情緒影響了,沒有好好想想前面的話,聽聶仁衍說完便反應過來了,再回頭看夏之銘,也是一副想明白該怎麼做的樣子,便放下心來。
他坐正身體打算不再多言,結果卻在轉頭的時候,看到聶仁衍正看向他,一臉「媳婦兒!老子厲害吧!來誇!」的二貨嘴臉,直接一口氣哽了在喉嚨口。
聶仁衍看葉昭直接扭臉看向窗外,一點開口的意思的都沒有,心簡直碎成了渣渣!
不過幸好,他的思維是發散的,很快就把關心的重點轉移到另一件事上,他沖夏之銘道:「對了,你說你提前告訴那誰誰有霧……你的消息哪兒來的啊你那麼肯定?」
夏之銘沒好氣:「那是我上司,謝明軒,不是那誰誰……噢,對!不能指望你的腦子記住這麼複雜的名字,兩個字頂天了,三個字簡直太難為你了。」
聶仁衍:「……」尼瑪!
夏之銘再接再厲又給了他一擊:「至於消息,當然是葉昭告訴我的,我先前不是說了,我把消息告訴我上司了但是沒把葉昭扯進去,你用腦子想想,想不出這話什麼意思嗎?嗯,智商挺讓人捉急的。」
聶仁衍:「……」卧槽!老子一直在開車!哪聽得那麼仔細啊喂!
夏之銘乾脆利落補上最後一刀:「對了,葉昭幾乎每次都能提前預感到有霧,這事兒你不知道?哦對,他跟你沒關係了,不告訴你挺正常的。」
聶仁衍終於成功地暴躁了:「哪個不要命的龜孫子說老子跟葉昭沒關係的?!嗯?我咒他斷子絕孫!」
一直淡定看著窗外的葉昭此時轉過臉來,慢條斯理地開口:「我說的。」
聶仁衍:「……」
夏之銘在後座低頭翻著照片,慢悠悠地重複:「嗯,斷子絕孫啊……」
聶仁衍一抖:「那不能,我怎麼會讓你斷子絕孫呢!以後咱領養的娃娃統統跟你姓!誰不肯跟你姓,我吊起來抽!」
葉昭:「……」
夏之銘神色複雜地抬手拍了拍葉昭的肩:「說實話,我至今都無法理解你當初是怎麼看上他的……」
葉昭扶額:「所以我現在退貨了。」
聶仁衍:「……」